第 154 章 天宮舊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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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雙並不是乍一得知他母親下落,便馬不停蹄往天宮跑的,而是繼續和衣衣在人間遊走了一段時日,直至封印被衝破至第三層,眼見第四層遲遲不得解法,才有了偷上天宮的打算。
    對此,衣衣也頗為讚同,她道“你身上的封印,需得輔以一定外力,配合你所修習的特殊功法,如此內外合攻,才能層層破解,我們在人間奔走這麽久,最多也隻能幫你解到第三層,之後便寸步難行了,所以你去天上也好,一來可以與你娘親相認,二來還可以求助那些神通廣大的仙人,讓他們幫幫你。”
    不料岑雙聽到這話,道的卻是“我身上的封印,不能被天上的仙人知曉。”
    衣衣不解道“為何”
    為何自然是因為那個給他施加封印的人,乃是天上的大人物,其城府之深,人脈之廣,眼線之多,即使他藏身雲上天宮,但他被封印了仙骨的事一旦傳出,隻怕要不了幾日,就會傳到那人耳中,更何況,天上的仙人可不是等閑之輩,未嚐看不出他身上的封印出自何人手筆,怕隻怕,不需要那人親自過來,天宮就將他打包送回去了。
    他不能冒這個風險。
    但這些事他並不想提,所以隻默然地搖了搖頭,不多言語。
    衣衣也跟著沉默了會兒,半響,唇角微微掀起,道“每個人都有秘密,我明白的,你若是不想說,那便不說,隻是,若你不能將此事告知天上諸仙,那麽你此行就將辛苦太多,我這裏雖然有幫助你掩藏身份的東西,但這東西能瞞過人間的修士,卻不一定能瞞住天上的仙人,若是瞞不過,你便危險了,如此,你還要去麽”
    岑雙道“娘親在等我。”
    衣衣幽幽歎了一聲,道“原本還說要陪你找到你娘,卻沒想到你娘竟然是天宮裏的仙人,這樣的話,我也隻能食言了聽聞天上規矩繁多,實在不適合我,我散漫慣了,受不了那些條條框框,所以餘下的路,你要多加保重。”
    岑雙點了點頭,之後問她“你呢,不回家麽”
    衣衣似乎怔了一瞬,然後道“家啊唔,我的家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一旦從那裏離開,就很難再回去了不說這個了,喏,這是我之前在妖市得到的寶貝,好像叫什麽亂仙珠,據說取自仙人之骨,磨成粉末製成的法寶,攜帶此珠,便可鎮壓妖邪之氣,以假亂真,而這,也是我最後能幫你的了。”
    岑雙沉默地看著被衣衣塞入手心的珠子,良久,他道“我”
    卻被衣衣擺手打斷“得了得了,知道你又想說那兩個字,但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命嬌貴著呢,可不是一個麵具就能換走的,而且,就和我剛才說的一樣,雖然亂仙珠名義上是用仙骨粉末所製,可誰知道用料多少,若它之後壓不住你身上的邪氣,使你身份暴露,你打算如何應對”
    岑雙擺弄著手上的珠子,隨口回答“那得看是怎麽發現的了,若是人人都能越過亂仙珠察覺到我身上的妖氣,我也隻能暫返人間,反之
    ,便立即擺脫發現我身份的人㊣㊣,再尋一處僻靜角落,改頭換麵,偽裝成其他仙人,或者靈獸。”
    幾日前的話言猶在耳,卻不想一語成讖,還比他和衣衣設想的更加倒黴,尚未混入天門,亂仙珠先被損壞了,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天賜良機,讓他能趁著天門大開之時強行闖進來。
    隻是後來天兵追得太緊,讓他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遑論去想法子修複亂仙珠掩藏身份,更別提眼下,他好不容易物色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千辛萬苦地鑽了進來,以為終於可以休息一陣,好好思考接下來該如何做,誰承想,這宮殿竟是個湯池
    剛好有人在裏麵沐浴的那種
    不止岑雙眼睛滾圓,池中人看起來也驚訝極了,是以溫潤俊朗的麵孔略顯呆滯,狹長漆黑的眼眸也微微凝住,大抵是怎麽都沒想到,在這天宮之中,竟然有人會在他沐浴之時闖入此地,且這強闖之人,還有著隱隱約約的妖氣。
    忒是大膽。
    輕紗高高揚起,雲煙低低落下,未設屏風的宮殿,即使懸了一層珠簾,也沒有特別明顯的遮擋效果,好在二人都是男子,即使撞上如此畫麵,也不至於尷尬到哪裏去。
    岑雙如是覺得,也率先反應過來,從“身後有人”的驚嚇中醒來,瞧著池中人仍有些凝滯的目光,似有若無抖動的嘴唇,又聽到殿外細碎的風聲,匆忙之間,沒來得及多看多想,竟直接掀開珠簾來到了湯池邊。
    這會兒對方倒是反應過來了,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張口似要說些什麽。
    “噓”岑雙眼疾手快,躬身抬手,捂住了此人的嘴巴,眼睛透過珠簾看向緊閉的門扉,低嗬道,“別說話”
    那人倒真的不說話了。
    風聲逐漸遠去,岑雙提著的那口氣也鬆了些許,轉過頭,卻見那個被他捂著嘴的年輕男子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目光略有異樣。
    岑雙被他看得有點不爽。
    仔細一瞧,能發現對方的目光錯也不錯地落在自己的麵具上,無端讓岑雙想起了衣衣首次將麵具交給自己時說的那些話,讓他意識到眼前這個仙人,很大概率能透過麵具,看清他如今的模樣。
    心情霎時更不爽利了,岑雙捂著他嘴巴的手推了推,口氣也凶惡起來“不許看”
    池中人的眉頭蹙得更緊,但目光轉動,確如岑雙所願,不再看他的臉了。
    見他如此聽話,岑雙提著的餘下半口氣也吐了出來原本他見這裏的殿宇富麗堂皇,料想是哪位上仙的寢居,篤定追捕的天兵不敢隨便闖入,才潛伏進來,還以為倒黴到撞上了此地主人,眼下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首先,便是此人沐浴更衣之際,竟無人隨侍在側,對於看慣了鋪張奢靡之風的岑雙而言,實在是沒有半點符合上仙身份的;其次,此殿雖然僻靜,可裝飾十分華貴,沒道理無人看守,此時室內的陳設也過於簡單,怎麽看,都不像是主人尊駕;再次,架子上的衣物過分素淨,用料也不講究,真真不符合岑雙記憶中的上仙作風。
    他對雲上天宮的了解不多,卻知道與瓊芳酒齊名的仙池水。
    久聞天宮仙池聖水,沐之,有滌蕩汙穢、清理仙骨、梳理元神、提升修為等妙用,而天宮中擁有私屬殿宇的上仙們,在獲得一定功績之後,便會上奏請求引仙池之水入殿,打造一座獨屬自己的小仙池。
    話再說回來,若此地當真是這人的私人湯池,他便不會做出這麽個門戶大開,隨時準備離開的樣子才對。
    所以,眼前這個無人侍奉,衣著樸素,還能被自己身上的大妖妖氣給攝住的丟臉仙人,約莫隻是一個偷偷溜入仙池沐浴的小仙侍罷了。
    想明白後,岑雙略有些輕慢地看著對方,威脅之語說得十分自然“可別怪我沒提醒你,現下我握著你的把柄,你必須聽我的話,否則,我就將此事告知你們殿主,到時候,你可就沒什麽好果子吃了。”
    池中之人目光中的異樣更甚,沒忍住又看了岑雙一眼,察覺到岑雙的瞪視,才稍稍將視線挪開,沒有說話。
    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心中很是看不上這樣的仙人,卻又有點滿意對方的識相,便翹著唇角,警告道“我可以放開你,但你不許說話,也不許動,不聽話,就給你下咒。”
    池中人點了點頭。
    岑雙試探著鬆開了些,見他隻奇異地看著自己,並無大喊大叫的傾向,才徹底將手收回,直起身子,重又將殿中光景打量了遍,再三確定此人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仙,側了側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池中人道“鳳泱。”
    鳳泱這名字怎的有些耳熟,莫不是曾在哪裏聽過
    但除了幼時與同齡仙人有些交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其他仙人交流過,對外界仙人知之甚少的岑雙,一時半會兒是想不起更多了,他也不甚在意,正想將這種感覺歸類為“近來入耳的人名太多,所以聽誰的名字都耳熟”時,忽聞一陣匆忙腳步聲由遠及近,直至停在殿門之外。
    岑雙欲言之語迅速回落,不自覺地屏息凝神,轉頭看向殿門。
    門外的人不知考慮到什麽,沒有破門而入,而是在幾句低語之後,立在門外恭敬喚道“擾殿下清修,我等奉旨捉拿一隻闖入天宮的妖精,那妖精膽大包天,竟敢潛入殿下宮殿,我等正是循著其身上的妖氣追蹤到此地,聽聞殿下也在這裏,不知是否見過那隻妖精”
    殿下。
    幾乎在這兩個字落下的同時,岑雙便無意識往後跳了一步,身體遠比思維更快,當即便要跳窗跑路
    他當然要跑了。
    能在天宮被尊稱為“殿下”的唯有兩個,一是帝後之女,公主鳳嬈,另一個,便是帝後之子,天宮的太子殿下,鳳泱。
    太子鳳泱。
    但岑雙來不及感慨自己誤打誤撞都能撞上天宮太子是有多“好運”,隻想著快些離開這裏,可惜另一個反應不比他慢多少,就在岑雙轉身之際,一道法術朝他飛去,直直打在他身上
    ,將他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水聲再次響起,隨後是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再然後,便是一聲溫和卻不失威儀的吩咐“進來罷。”
    殿外的人沒有全部進來,進來的人也不敢多看,恭恭敬敬地將岑雙帶走,倒是岑雙在被拽著離開之前,冷臉看了對方一眼。
    那位太子殿下此時已穿戴整齊,穿的卻不是架子上的素衣,而是一身錦衣玉飾,華貴不已,頭發尚有幾分濕潤,披肩落至腰間,微卷的發梢有水珠落下,被對方發現了,便捏指掐了個訣,一身水汽徹底散去。
    約莫是察覺到岑雙的目光,對方抬頭看了過來,與岑雙的視線對上,不知怎麽想的,微微笑了一下。
    笑個屁。
    心機男。
    真討厭。
    岑雙心頭恨恨,一邊臆想著將那位天宮太子拳打腳踢了好一會兒,一邊暗自加緊衝擊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縛,隻是那到底是天宮法力高深的太子殿下,雖然沒將自己放在眼裏,下的也不是什麽死咒,但以自己目下的修為,想衝破也沒那麽容易。
    是在天兵帶著他向南門將軍複命之後,押著他送往散靈殿的路上,岑雙才將身上的束縛解開,還將一眾沒有反應過來的天兵揮退,轉身又跑了。
    天兵們愣怔一瞬,勃然大怒,再度追了上去
    這回岑雙倒是沒有再往誰家宮殿裏鑽了,不止是因為天兵們追得比之前還緊,更因著天兵們被他的行為惹怒,下手毫不留情,一串法術直接往岑雙身上砸去,逼得他隻能接招,哪還有空閑躲藏。
    岑雙一開始還記得不能將動靜鬧得太大,不能引起那些上仙的注意,所以出手尚留餘地,之後卻被打出了火氣,也被勾起了好勝心,一路鬥法,再不收斂,將天兵擊倒,沿途的宮殿搗毀,張揚而肆意。
    他這會兒倒是爽快了,可惜因著他們鬧出的動靜,不止天邊多了一大片朝這邊飛來的祥雲,連同那位要去雲霄殿麵見天帝的鳳泱太子,都被他再度招了過來。
    這次不止被定了身,還被一道捆妖索給捆成了粽子,落在鳳泱太子腳邊,被帶著一道去見天帝了。
    “強闖天宮”與“大鬧天宮”的罪名,可不能相提並論,前者被審問清楚後,頂多也就是個被鎮壓在散靈塔關上幾十年上百年的事,後者的下場嘛
    雖然不太清楚搗毀天宮建築會有什麽下場,但岑雙明顯不想那個下場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被押入雲霄殿後,還是有努力為自己辯解的,他甚至都交代了自己上來的原因尋找失散多年的親人。
    可惜殿中仙人無一人信他,聽他說話,個個冷笑,一口一個“妖孽胡言亂語”“皆是無稽之談”將他罵了回來,不少仙人還拱手出列,奏請天帝,欲以“擅闖天宮”“搗毀神殿”“造謠仙人”等罪過懲處岑雙。
    仙人們自然不會相信。
    在大多都是凡人成仙的天宮,怎麽可能有仙人願意和妖怪私相授受,生下一隻半妖,還被這半妖找上門來
    這樣的篤定
    與厭惡,讓仙人們甚至不願去驗證一番,隻想快快將岑雙定罪。
    可事到如今,即使岑雙有心解釋自己不是妖怪,也不會有人相信。
    而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說出自己是被人封印了仙骨。
    百口莫辯之下,他隻能破罐破摔,開始不要命地催動涅槃,想要強行將封印撕裂,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卻不曾想,正是如此舉動,造成了他人生第一次功法失控。
    元神被烈火焚燒的痛疼幾乎讓他失去神智,壽元被大量透支轉化成了法力,功法開始自主運行,岑雙無法幹涉,滿到發漲的法力讓他心慌恐懼,可這樣的失控並不是他恐懼就能避免的。
    可現下的他哪裏能消受這麽多法力,遑論仙骨還被封印了,被驅趕到四肢百骸的力量讓他滿嘴都是腥氣,舊傷未愈,身上又被撐開了新口子,岑雙也沒辦法,隻能先將過多的法力釋放出來。
    隻是一個不小心,釋放的法力恰恰好砸在了周圍的仙人身上。
    還將雲霄殿內的半數陳設給砸了。
    仙人們因為輕視岑雙是妖,嚴重低估了他的修為,所以既沒製住岑雙,還吃了不小的虧。
    雲霄殿內外亂哄哄鬧成一團。
    鳳泱太子約莫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愣怔了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準備出手製止,可他剛抬起手,忽然察覺到什麽,頓了一下,手也放了下來,抬頭看去,喚道“父帝”
    金殿之上,那位立於天上人間權勢之巔的男子就那樣靜靜坐著,神色淡漠,高高在上,俯瞰而下的目光,並無一絲觸動。
    又一個仙人被岑雙砸出了雲霄殿。整座雲霄殿都跟著抖了抖。
    高坐上首的天帝輕輕歎了一聲。
    未見他有任何行動,岑雙便好似被什麽憑空擊中一般,身形驟然凝滯,抬著的手一點點下垂,麵具下的麵孔還凝結著前一刻的猙獰,雙目卻失去了色彩,空蕩蕩倒了下去。
    仙人們懸著的心還沒徹底落回去,眼珠又因為驚愕而差點掉出來以那隻名叫岑雙的半妖為中心,整座九極雲霄殿,燃起了一把大火
    “他他這是,怎麽了”
    “方大人何必明知故問,飛升四劫,你我都經曆過。”
    “所以”
    “顯而易見,這隻半妖運氣實在好,渡過火劫,飛升成仙,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從此,他就不再是擅闖天宮的大膽妖孽,而是你我同僚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