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天宮舊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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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殿下得知此事後,可有將賢弟乃殿下手足一事告知陛下與娘娘”
遠離天上疆域,朝著臨壍進發,越往前,風越大,疾風呼嘯如槌,擊得眾將士身上的盔甲咚咚作響。
即使如此,聖武軍的步伐仍舊不慌不忙,有條不紊地跟在他們大將軍身後,而聖武大將軍,即聖武殿主虞景上仙則騎著與他一同飛升的坐騎白虎,行於聖武軍前,先鋒之後,太子鳳泱左側。
鳳泱太子則騎著他的坐騎九頭象獅,身後的玄色鬥篷迎風獵獵,右側跟著禦器追來的舊友,即前任散靈殿主,如今的凡人江笑。
方才那句問話,也是出自江笑之口。
鳳泱太子卻沒有急著回答,他眼眸略有些空泛,不知在想什麽。
就在江笑以為他不會再說,也打算放棄從這位殿下口中探聽與他賢弟有關的往事時,忽又聽到對方出聲了“後來,父帝知曉了此事,母後也知曉了。”
看著江笑欲言又止舉棋不定一副藏不住心事的樣子,鳳泱太子似乎笑了,又似乎沒有,他抬眸,靜靜凝望著前方大片灰白迷霧,眸光悠遠,像是在追憶,緩緩道“將此事告知給父帝母後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嬈兒。”
“公主殿下”
“是啊,那時小雙突然對我使用那個法訣,我在毫無防備之下,得知了這樣一件事,整個識海都在發懵,連嬈兒何時來的都沒有察覺,驚醒過來時,她已經拉著同樣呆愣的小雙去找父帝了,”鳳泱道,“不巧的是,那時父帝正在仙池與幾位殿主議事,母後,也在那裏。”
從迷霧中刮出的風越來越強烈,刮得江笑齜牙咧嘴,半響沒有回話。
鳳泱自顧自道“後來嬈兒告訴我,她那時實在太過憤怒,也不可置信,她不覺得小雙會和我有關,更不敢想他和父帝母後有關係當然,小雙在魔淵半現原形之前,我們都沒想過他會和母後有關,哪怕”
哪怕如今天後吩咐他,要他無論如何都要完好無損地將岑雙帶回去,叮囑他從此對待岑雙,要像對待鳳嬈一樣,卻又在他問起岑雙身世時不予回答,都讓他猜不透天後的心思。
將一些不便宣之於口的話按下,鳳泱繼續道“嬈兒當時心中隱約有個猜測,與我的猜測一致,但嬈兒不敢深想,便將所有的怒氣全部撒到了小雙身上,她認為,這都是小雙的詭計,是他想飛上枝頭想瘋了才琢磨出的邪術,於是她衝動地帶走小雙,想讓父帝拆穿他的把戲。”
“殿下也是這樣想的麽”江笑忽然問道。
鳳泱的眸光猝然落下,良久,他輕聲道“我倒是希望那一切都是他的計謀,至少這樣,後麵就不會發生那麽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了。
“可小雙他至情至性,聰慧卻又糊塗,誰待他好上一分,他嘴上不說,卻早已將對方記掛在心上,尋著機會,便要十倍百倍地報答回去,這樣的他至少那時的他,不會在這種事上算計我。”
江笑聽他這樣說,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轉了回去,遲疑著道“我也覺得賢弟不會拿血脈一事開玩笑,就算賢弟本領高強,能蒙騙過兩位殿下,可陛下麵前,他如何能以假亂真若是被陛下拆穿,那可是欺君
“咦,莫非公主殿下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既不讓賢弟再施法術,也不想讓殿下您施法,直接就去找陛下了”
鳳泱道“也許罷,但也可能是她因著心中不敢深想的猜測,而無意識在興師問罪,所以不管不顧,大喊大叫,都沒察覺到有其他人在,隔著一定距離,就將小雙與我血線相連的事抖落了出來。
“我趕到仙池時,父帝正抱著母後駕雲離開,匆忙之間,我注意到母後臉色慘白,唇角溢出鮮血,衣襟上都沾染了血色,我便知不好了,偏在此時,小雙擺脫嬈兒的糾纏追了過來,一看見我,馬上靠了過來,問我娘娘怎麽了,頓了頓,又問我怎麽了。
“他不知我那時的心情,當然,我現在也不知道我那時是什麽心情了,畢竟已經過去了這麽久,總之那時,我沒有理會他,轉頭就離開了。”
江笑喃喃道“賢弟那時肯定很難過吧。”
鳳泱道“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無期,我也很難過。”
江笑幽幽長歎,不知怎麽想到了“孽緣”二字。
一邊的鳳泱也歎了一聲,比起江笑的歎息更為複雜,一如他此刻的語氣“母後舊疾在身,沉屙難愈,乍然受到這樣的刺激,幾乎要了半條命去,即使沉夢殿主盡心竭力,母後還是昏迷不醒。
“我攔住容易衝動的嬈兒,拉著她等在母後的寢殿外,那時,我看著來來往往的醫仙,又見仙侍們跪了一地,惶恐心慌擔憂茫然,既不能罔顧父帝之令闖入其中,卻也站不下去了,不知不覺鬆開手,走到青凰宮外,一眼便看見躲在一邊偷偷張望的他。
“嬈兒也跟在我身後出來了,同樣看到了他,我沒來得及攔下她,看著她掐了道法訣將他擊倒,走過去對他尖聲斥責,他沒有還手,更沒有回嘴,維持著半跌在地的姿勢,舉目朝我這裏看。
“我避開他的目光,轉身要回到原本的位置,卻聽到嬈兒喚來守衛,說要將他打入天牢,才止住腳步,回頭將守衛攔下,隻讓他們將他帶回他住的小院即可,我現在還記得,那時我跟他說的唯一一句話,便是讓他無事不要過來。
“其實我那時想的是,最好他有事也不要過來,因為不管是母後還是嬈兒,都再也受不得刺激了,而我那時,也確實不想見他,但我也知道這話傷人,我雖惱他,卻仍然不願意用類似的話傷害他,可他大抵是明白的,所以之後我再也沒在青凰宮外看見過他。”
江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他想說的話,肯定是不能當著鳳泱的麵說的,而且他自問也沒有揭人傷疤的愛好,所以斟酌了一會兒,便根據方才鳳泱太子所言,主動轉移話題道“娘娘那時病了很久嗎”
鳳泱道“昏迷了整整一個月,能再次下榻,已經
是三個月後的事情了。”
江笑想了想,問道“所以,是因為當時賢弟已經麵目全非,體無完膚,容貌盡毀,完全看不出一點與娘娘相似的地方,又不知經曆了什麽,連本該屬於仙人的氣息都成了妖氣,以至於娘娘認為自己與一個半妖飛升的仙君毫無關係,便從未想過與賢弟驗一驗親緣關係”
鳳泱苦笑道“你知道便好,以母後的氣性,一般的仙官都入不了她的眼,更別說一隻撞大運飛升的半妖,她怎麽可能想得到,又怎麽可能做出和妖怪驗親這種貶低她身份,侮辱她名節的事”
但凡天後做得到,也不至於一想到天帝可能與妖女私通,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地背叛了她,就氣得舊疾複發,口吐鮮血,病了那樣久,醒來後還將天帝趕出了青凰宮,沒過幾年又帶上鳳嬈公主回了仙羽宮,從此分居兩地,讓天帝就是想見她一麵,都難如登天。
江笑雖然在天宮待的時間不長,但也是見過這位娘娘幾次的,是以深感認同地點了點頭,旋即想到什麽,奇怪道“還是有不對的地方若說娘娘是因為對此事一無所知,才沒有驗親的想法,尚且說得過去,可賢弟沒道理不知道自己的真容是隨了誰啊,難道他當年上天尋親,言語之中竟從未透露一二”
鳳泱道“這也是我如今好奇的事情,因為他不止瞞下了與母後的關係,還隱瞞了自己先天仙人的身份。”
“竟是這樣那怪不得,怪不得我之前與他幾次同行,都沒有看出他的真身,原是他有心瞞著所以他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會心甘情願頂著半妖仙君的名頭,一頂便是一千五百多年”疑問之後,又是感歎,“一千五百多年啊,他瞞得也太好了吧”
鳳泱按著韁繩的手驟然緊握。
江笑沒有注意到這位殿下的小動作,他摸著下巴嘖歎了幾句後,又一副想起重要之事的樣子,遲疑道“娘娘不知,賢弟不說,那陛下呢陛下總不能被賢弟騙過去吧”
鳳泱回過神來,搖頭道“父帝的心思,即使是我,也不太看得明白,而他對小雙的態度,我也不太能說明白,若說母後當年對小雙是厭極惡極,父帝應當是喜愛小雙的,他會教導小雙法術,也會偶爾去探望小雙,但對於小雙身上發生的事,以及小雙的來曆,他似乎都沒有探究的想法。”
江笑還惦記著自己原本的問題,在聽到這一通不是回答卻勝似回答的話後,試探道“也就是說,陛下其實是知道些什麽的,所以才將賢弟留了下來,留在身邊,隻是這些事他不便道出,才沒有告訴娘娘與殿下”
鳳泱道“大約如此,那年母後因小雙之事病重,父帝擔憂之餘,曾秘密召見過小雙一次,具體說了些什麽不得而知,有沒有用驗證親緣關係的法術也不知曉其實以父帝的修為,想必他已經不需要借助任何手段,一眼便能看出小雙是否是他的血脈。
“總之,他們密談之後,父帝雖沒有公開小雙的身份,可他既沒有責罰或者驅趕小雙,也沒有否認小雙與我們的關係,便讓母後嬈兒
還有我,甚至於靈宣姻緣靈仁幾位被嬈兒嚷嚷得也知曉了此事的殿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都因此確定了小雙當真是父帝與人間某一妖怪所生之子,而父帝,無論是被動還是主動,都背叛了母後
“我雖不知父帝當初與小雙說了什麽,但後來小雙被貶下凡,我從父帝與母後的爭執中,隱約察覺到,當年父帝似乎是為了天宮的名聲與母後的顏麵,讓小雙守住秘密,我曾一度以為,父帝想讓小雙守住的秘密,是他天帝之子這個身份,如今看來”
他雖然沒把話說全,但江笑大概也能猜出他後麵想說什麽如今看來,是為了天後顏麵不錯,但本質上卻有了區別,因為岑雙極有可能不是天帝之子,而是天帝考慮到某些事情,選擇替天後認下了岑雙
江笑甩了甩頭,把腦袋裏那些多餘的不該知道的天家秘聞甩出去,專心致誌詢問他家賢弟的事“那之後呢,賢弟到底是因為犯了哪些天條,才會被剔骨貶謫不瞞殿下,關於賢弟的事我這些年雖然聽了不少,但沒有一個說得清他所犯何事的,過往我不知賢弟是誰,不曾刻意探尋,如今追問起來,每每提起,俱是一句已不可追。”
擔任先鋒的仙官們已駕著各自坐騎深入迷霧,以鳳泱太子為首的聖武軍止步迷霧之外,等待探查結果。
不知鳳泱太子是在思考進入魔淵的辦法,還是沒有聽清江笑的問題,久久沒有回答。
江笑抬頭看著他,試探著喚了聲“殿下”
像是將走神的鳳泱太子喚醒了,但見他唇角溫和地彎起,語氣也是溫和的,卻又好像帶著些難以掩蓋的傷感。
他道“之後,因著父帝的態度,我們自認對小雙的身份已經心知肚明,隻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雖然從表象看,嬈兒是最遷怒小雙的那個,她的一言一行,都明明白白排斥著小雙,有她做對比,似乎我的沉默都變成了接納。
“但不是的,我那時,其實也為母後感到憤怒,也因小雙的妖怪娘親而厭惡他,甚至因父帝的處理方式而遷怒他,可我又清楚知道小雙也是無辜的,他並不知道他從出生開始就是個錯誤,我不能怪他,卻也無法接受他,便隻能避開他。
“但小雙何其敏銳,如何會感覺不到我的糾結所以在小雙可以與以往一樣自由行走天宮後,他日日都會抱著壇酒來找我,我不見他,他就坐在那棵梧桐樹上等上整整一天,等到仙侍請他離開,才會拍拍衣服,一步三回頭地回到他的住處。
“那時我很煩他,我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不懂看人眼色,我分明不想看見他,他卻如此討嫌,日日都要在我眼前晃蕩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才明白,不是他不懂看人眼色,而是因為除了我之外,他在那個天宮,也沒有其他能說得上話的人了,他太孤單了”
一千五百年前。
岑雙從一陣驚戰中醒來,麵孔還殘留著因痛苦而產生的扭曲,他幾乎是慌亂地坐直身子,四下檢查自己是不
是被玄黑的暗火烤得隻剩個殘魂了,等發現自己一身血肉還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確實從那無邊無際的熔爐逃出來很久後,才拍了拍胸口,吐出口冷氣。
大抵是左右摸索的動靜太大,以至於他懷裏的酒壇不受控地向右一歪,直直往下跌去,好在跌出不遠,就被一隻著黑靴的腳背勾住,稍一施力,便踢了回來。
岑雙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搭在膝蓋上,像是徹底清醒了,身體重新放鬆下來,倚在身後的梧桐樹上,偏頭朝太子宮的方向看了一眼,等發現那裏還是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時,又將頭扭回來,繼續盯著手裏的酒壇發呆。
自打五個月前,天後舊疾複發纏綿病榻,原本對他大開的太子宮便結了層結界,如今岑雙別說是進去了,就連宮中的光景,都瞧不見了。
今日也與往日沒有區別,依舊在生他氣的鳳泱太子還是沒有將結界打開,仙侍照舊從那片白茫茫裏走出,來到了樹下,未語先歎,算得上委婉地道“今日殿下亦不曾出關,想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動靜了,岑仙友今日回去後,實不必日日過來的。”
也不知岑雙聽懂他話中的含義沒有,倚在樹上的腦袋歪了歪,像是思索了片刻,才搭仙侍的腔“你們殿下還沒有出關啊。”
仙侍又是一歎,深沉道“殿下以往閉關,長則數百年,短也要數十年,既然殿下已決意閉關,短時間內是出不來了,岑仙友還是回去罷。”
岑仙友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良久,慢吞吞道“可我昨日在鳳嬈殿下的桐樂宮外看見鳳泱殿下了。”
仙侍溫和淺笑的表情有些龜裂。
岑仙友表情認真,幽幽問道“殿下以往閉關修煉之時,也會像這次一樣,到處夢遊麽”
“仙友真會說笑,”仙侍明顯已經反應過來,是以笑容重新回到他臉上,反問道,“說起來,岑仙友怎麽忽然想到去桐樂宮了”
岑雙盯著他瞧了很久,直到那仙侍都要被他瞧得不自在了,才順了對方轉移話題的意,閑閑答道“還有不到四個月,便是鳳嬈公主的千歲生辰,我想送她一份禮物,但又不知道她喜歡什麽。”
所以,在尋太子殿下無果之後,這位小仙君幹脆去問公主本人了
這麽哭笑不得地想著,仙侍臉上的表情未變,問道“那你可問出什麽了”
岑雙道“沒有,我看到你們殿下在夢遊,就追過來了,他跑太快,我沒追上。”
仙侍“”
岑雙欣賞了會兒仙侍此時的表情,見好就收地沒再提“夢遊”的事,他問道“所以你知道嗎”
仙侍道“什麽”
岑雙道“知道鳳嬈公主會喜歡什麽你跟在太子殿下身邊這麽久,與公主殿下頻頻接觸,定然也見過太子為公主準備生辰賀禮,沒道理不知曉罷”
仙侍沉吟片刻,答道“其實我跟在太子殿下的身邊並不久,而公主殿下的喜好也總是多變,並非我一介仙侍能揣測的,不過小仙飛升之前,常聽凡人說起
一句話禮輕情意重想來隻要岑仙友心意到了,哪怕不是特別名貴的禮品,公主殿下也會喜歡的。”
岑雙琢磨了一下“心意”這兩個字,沒琢磨出個所以然,隻好又問“難道公主連一個固定愛好都沒有大致方向也沒有”
仙侍想了想,道“鳳嬈殿下貴為公主,無論在天宮還是仙羽宮都是極為尊貴的存在,所見過的奇珍異寶不知凡幾,一般的物品,大概率是入不了公主殿下眼的,但換個角度想,殿下自幼生長在天上,甚少有機會涉足凡間,那麽即使是凡間最泛濫的物事,對公主而言,可能都是稀罕物。”
說到這裏,仙侍看著岑雙笑了笑,徐徐道“對尚能在靈宣殿接取卷宗任務,隨時可以下至凡間的仙友而言,這不失為一個尋找賀禮的法子。”
岑雙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因為岑雙在這一瞬間立即想起了前幾年初入凡間的自己,那當真是看這個也稀奇,看那個也有趣,是這個想碰碰,那個想摸摸,隨便一道凡食,都想往肚子裏塞,若非仙人吃多了凡食於仙體有損,而凡間的物品也不能隨意帶到天上來,岑雙覺得他能將凡間的東西都搬空。
也因此,若是岑雙真要給鳳嬈送凡間的東西,甭管那東西是好是壞,他都是不能隨意帶到天上來的,唯一的辦法,便是岑雙相中要送的禮物後,記下那物事的製作步驟,再回到天上尋找可用來製作該物事的類似材料,如此一番操作,才能讓其存在於天上。
岑雙幾次下凡,頻頻越過規定的下凡時間,被靈宣殿仙官多次約談後,終於在一個張燈結彩的日子,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仰頭望著滿街花燈,第一次對自己要送的東西有了個大概輪廓。
他要送鳳嬈一隻他親手做的花燈。
鳳凰花燈。
好在岑雙不止琴棋書畫學得快,動手能力也不算差,因而沒有浪費多少材料,就將他嚐試的幾個花燈造型全部做出來了,甚至比他在凡間看到的那些個還要精美,他心中自是滿意非常,連忙將那些兔子錦鯉荷花蘑菇樣式的花燈推到一邊,正式著手鳳凰花燈的製作。
他怕有人泄露自己精心準備的驚喜,為此都不願在小院製燈,而是登上偶有仙人來往的靈花台,走過人煙罕至的觀雲橋,縱身躍入無人踏足的雲海深處,扯下一朵朵白雲拚成屏風擋在四周,專心致誌地盤腿坐在一朵棉花一樣的雲彩上。
岑雙完全沒有想到,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風水寶地,屁股都沒有坐熱,就冒出一個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躬身拾起其中的兔子花燈,垂眸打量了幾眼,帶著些久遠的懷念意味道“花燈麽好久不曾見到了。”
岑雙被嚇了一跳,連忙將手中的東西往身後藏去,等抬頭一看,正見到對方擺弄著他做的兔子燈,便明白自己剛剛的反應可謂此地無銀三百兩,隻好將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放到一邊,不情不願地站起來,不自然地拱手喚道“天帝陛下。”
天帝一隻手拿著兔子花燈,另一隻手負在身後,淡淡道“怎麽突
然想做花燈了朕記得天宮曆來沒有賞花燈的習俗。”
岑雙維持著拱手垂首的姿態,幹巴巴道“我,不,下仙想在鳳嬈公主的千歲生辰上,送公主殿下一件禮物,又不知道要送什麽好,便在人間多走了幾圈,後來看到這些花燈,就想親手做一盞獨一無二的花燈送給鳳嬈公主。”
天帝聽他說完,久久沒有說話,周遭一時安靜極了,安靜得岑雙一時覺得身上好似有無數隻螞蟻在爬,爬得他都在考慮要不要找個理由告退,換個地方繼續製花燈時,他聽到對方用溫和了許多的聲音道“你有心了。”
垂眸見他還拱著個手,指尖一抖一抖,心下稍稍一軟,溫言道“你不必如此緊張,麵對我時,一如你麵對泱兒即可。”
岑雙可不敢。
他怎麽敢將麵前的人和鳳泱混為一談,就算對方愛屋及烏,因為天後的關係對他還算和顏悅色,他也是不敢的。
畢竟,鳳泱是他親哥,鳳嬈是他親妹,而麵前的人,可不是他親爹。
雖然他挺想這個對他娘特別特別好的人是他的親爹,但很可惜,他的親爹,是個人渣。
岑雙難過地想。
而岑雙之所以推測自己有個人渣親爹,都是有原因的。
還記得那時天後突然病倒,岑雙擔憂又茫然地蹲在青凰宮外守了好幾天,直到被鳳泱令人拉回去,都還想著要找機會偷偷溜過去看他娘,隻是這個機會還沒被他找到,他人就被天帝派來的人拎到雲霄殿了。
當時的雲霄殿,隻有天帝和岑雙。
其實那個時候,即使天帝身上的威壓壓得岑雙快要喘不過氣,他都是不怕天帝的,甚至還想和天帝理論一番,因為那時,他堅定地認為帝後是自己的生身父母。
直到天帝和他說起一段往事。
天帝說,鳳泱的確是岑雙的兄長,但他們暫時不能讓岑雙回來,因為天後目前接受不了岑雙,她隻是知道岑雙的存在,就病成這樣,若真以宣告天上人間的方式將岑雙認回,使天後顏麵無光,必會讓她病得更重;
他還說,天後接受不了他,不能責怪天後,因為這是他們的錯,若不是他當年沒有保護好天後,讓天後遭遇了那樣的折磨,天後的元神便不會有異,若不是岑雙的出現,使得天後神魂激蕩,便不會導致天後元神上的疤痕再度撕裂,昏迷不醒;
他告訴岑雙,天後曾失蹤過一段時間,被尋回時丟失了失蹤階段的記憶,連元神都是不完整的,是天帝找遍了天上人間,最後委風相君在魔淵找回了天後另一半元神,雖然最後救回了天後,但還是留下了病根。
岑雙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天帝告訴他的,有關天後的往事,一方麵是因為天帝沒必要騙他,另一方麵,也是最重要的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娘親,就是在魔淵
是娘親將他帶出魔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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