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棋逢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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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南上方的天陰沉如下墜。
漫天飛鴉、蝙蝠興奮地煽動著翅膀,仿佛幸災樂禍地觀摩狼狽的人們。
正是夜半時分,城區內積水忽漲,又出現了攝人魂魄的妖祟,起初人人都被嚇傻了眼。金吾衛來得倒是及時,可在疏散人群之際反被倀鬼攻擊,都看不清妖祟是個什麽路數,眨眼間就僵直身仰麵倒下去。
眾人如何不被嚇得肝膽俱裂
言知行從護城河處趕來時,百姓正在漆黑中驚呼,他忙命人點燃城區內的燈籠燭火,渾濁的水麵上竟漂浮著不少酷似真人的半透明妖祟,混在人群中一起亂竄。
言知行舉刀去砍就近的倀鬼。然而,被腰斬倀鬼跌在水中,下一瞬又黏合成人形,一骨碌鑽入水中不見蹤影。縱然是大理寺的人,見到這樣的場麵都覺得毛骨悚然“寺正大人,這倀鬼不同於以往,打不死還可以融於水,也可幻化成人的模樣”
這時,又見一金吾衛跌跌撞撞衝出來,大呼“大人,我們又有兩個弟兄被倀鬼吸走魂魄了”
言知行聞聲揮刀,兩道青色的光從倀鬼的軀殼裏飄出來,他道“莫要自亂陣腳斬斷倀鬼的頭顱,被吸走的神元自會回歸本體”
可被斬斷的倀鬼又一次自動“縫合”,身如鰻魚一般纏向人群,嚇得百姓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言知行其實也瘮得慌。被水倀吃掉的人魂一旦過夜就會成為新的倀鬼,像野草般生生不息,本是極為可怖的妖祟。此類倀鬼多生在至陰至寒之地,就算是言知行自己,也隻在從前隨太孫辦案時見過一兩隻,何曾見過倀鬼如雨後春筍一般層出不窮的場景
“水倀畏火所有人手持火把”言執行想起昔日司照所授,即道“務必一一辨別清楚,不可就這麽讓人都跑出去”
隻是,周遭的百姓們逃命都來不及,哪有辦法乖乖留在原地給官差們慢慢琢磨是人是鬼的
一時間場麵幾欲失控。眼見金吾衛的鎮守都被攻破,一道凜然劍光疾起,人群中,數隻倀鬼在尖銳的驚呼中灰飛煙滅,十數道青光漂浮而起,瞬息之間回歸本軀。
言知行回頭,麵露喜色“左少卿”
這一口氣稍舒,又聽到後方傳來“咚咚”幾聲悶響,眾人循聲看去,竟見人群中有人憑空栽倒在地,再細看,那些“人”竟都是半透明的倀鬼,在奔跑中被一道紫色的光牆格擋在內,而真正百姓們則順利“穿牆而出”
大理寺眾人看清立屏障之人“殿下”
不知這皇太孫殿下用了什麽神器,居然在頃刻之間祭出一道隻擋倀鬼不擋活人的結界。
實則,司照所燃乃是專克妖祟的紫熒,輔以符紙立陣,水倀自無處遁形。但陡然之間立下如此規模的結界,內耗極大,司照身形一晃,差些沒站穩。
卓然眼疾手快扶住他,司照唯恐水倀擴散至整個長安,道“速速確認有多少倀鬼流竄而出。”
卓然遲疑一瞬,立即遵命
。
城南區另有一麵出口,情勢緊急,司照重新上馬,飛快駕馬繞行,言知行看在眼裏,正待前去幫忙,“左殊同”翻身下馬,問道“聽聞是有妖徒設了陣法,才招來了這些水倀。可知陣在何處”
言知行收回目光“我這就帶少卿過去。”
西南城角,護城河沿岸邊圍著一眾軍士。
河心憑空冒出一泉眼,水柱半丈高。
言知行對“左殊同”道“右衛親眼所見,鑿出這洞的是鬼市而來,疑似是袖羅教徒使用了某種術法將別處的妖祟引至此處。眼下,也隻能命人先在此鎮守”
風輕問“袖羅教徒在何處”
“右衛已去追捕,寺內人手不夠,先留下對付倀鬼。據說袖羅教的人聲稱殿下成婚有違天道,屬下以為此舉有刻意之嫌。或許,稍後殿下過來再商議”
風輕默不作聲瞥了他一眼,步入圈中,信手一揮將這法陣搗破。
眾人皆是瞠目,心道如鴻劍果然了得。
風輕收劍入鞘“當務之急疏散百姓,追緝袖羅教徒,謹防他們另在他處生事。此處自有我和殿下應對。”
言外之意是要大理寺和金吾衛先撤出去。
言知行眼見司照和左殊同兩人都是在頃刻之間穩住亂局,深知自己的實力與他們二人相比是天壤之別,也許留下反倒給他們添亂,便即領命。
城南街巷內的人已疏散大半。
飛禽邪靈仍撲騰著翅膀堆積在半空中,煞氣絲毫未散,必定還有諸多倀鬼蟄伏其中。
司照邁入寒氣四溢的積窪中。
結界隻能維係一兩個時辰,需在此以前鏟盡倀鬼。
水倀畢竟是凶靈,他手中所持也不過是一柄尋常鐵劍,比不得如鴻劍,天然驅鬼的寶劍。
原本“左殊同”主動配合開道斬鬼,司照不應多說什麽,但白霧如綿雲絲絲縷縷地纏人眼,左殊同的背影就在眼前,想到鑒心台所見,腦中卻頻頻生出諸般雜念。
惡意甚至是殺意。
司照低下頭,手背上連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他知道,心魔在這煞氣之中,不斷膨脹。
他於這陰霾籠罩中慢下步子。
風輕亦略略止步,“怎麽了”
司照極快地道“溺水鬼是天然會攻擊人的凶祟,本無意識。我們在此繞行半個時辰,送上門來的水倀屈指可數,可見是刻意蟄伏,這並不符合倀鬼的特性。”
風輕冷不防偏過頭,“依殿下之意,此地還有第三者,在暗中操控倀鬼”
這一問似令司照怔住,他抬眸“若是的話,左少卿認為會是何人”
“暫無論斷。”
司照靜默了那麽一時片刻“既無論斷,左少卿可願配合我引蛇出洞”
“如何配合”
風輕正要回身,誰知此時,司照長劍一指,猝然朝前探去。
這一劍刺得突然
,風輕反手拿如鴻劍一擋,司照同時祭出腰間軟劍,風輕閃電般探出兩指夾住劍鋒,而那柄軟劍逆旋一纏,劍尖堪堪劃過他的掌心,若非及時撤手,隻怕整個手掌都要被削斷
風輕稍退一步,冷冷道“殿下這是何意”
司照雙劍齊收,沾了左殊同血沿著劍尖鮮血滴落。
瞬間,周圍一片積窪“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有如煮沸了的水。
“倀鬼一旦受控,會對控製者的血和氣息做出反應。”司照道“這裏沒有第三者。若不是我,便就是左少卿你了”
風輕原本故作清冷的眼神慢慢變了。
司照緊緊注視著前方,一字一句道“或者,我該稱您一聲,風輕神尊”
一輛沒了馬的馬車勉強塞下五人,等談靈瑟終於施對陣“挪”回原位時,長街上早已沒了右衛軍的影子。
想必是衛嶺他們親眼目睹馬車憑空消失在眼前,恐怕這會兒正嚇得滿城尋人。
柳扶微這會兒顧不上這個,偏過頭“席先生,歐陽左使,接下來的事就拜托了。”
席芳“教主放心。”
歐陽登“教主你也要當心呐,那皇太孫”
不等他說完話,柳扶微一溜煙往城南區方向跑,臨近了發覺城南上方的天另圍著一大束紫色光圈,問談靈瑟“那是什麽”
談靈瑟眉目一凝“像結界。”
城區外亂作一團,官兵們正在忙著收拾殘局,有被嚇得哀嚎啼哭者,有的則躺在地上毫無聲息。金吾衛封鎖了路段,三人蹲守在角落,談靈瑟道“這瘴氣也有些怪異之處。”
柳扶微忙問“哪裏怪”
“瘴氣無法通過陣法轉移。我懷疑此處瘴氣一開始就儲藏在長安城內某處,不過這樣規模的煞氣,絕非一年半載可聚之。而且,一旦泄露出去,不止是水倀,其他邪靈也都能引來。”
“能查出源頭麽”
“不保證,可以一試。”
見談靈瑟仍有所遲疑,柳扶微忙打包票說自己絕不會輕舉妄動。待人走遠,橙心揉了揉自己蹲累的膝蓋“這裏煞氣太重了,才待一會兒我心裏就砰砰砰亂得厲害,我們能躲遠點兒看麽”
這一抱怨,柳扶微反倒更往內走了,橙心哭喪著臉“姐姐,你可真聽勸”
柳扶微緊盯著前方的蒼穹,“橙心,我心裏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麽預感”
“我說不上來,但是大概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司照話音落下的刹那,周圍的氣壓變得凜冽。
朦朧的視野裏,“左殊同”嘴角上揚,同一副皮囊,一瞬之間竟是截然不同的氣韻。
神明也不再偽裝,隻問“我是哪裏露出了破綻”
司照道“哪裏都是破綻。”
“噢”
司照的確發現左殊同身上一些不對勁之
處。
尤其是在對柳扶微的態度上。他心中雖存疑,始終未往風輕身上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最多是懷疑左殊同是否因調查神燈案過甚,也被牽涉其中。
今夜在看到煞氣的瞬間,司照就已想到神燈案。甚至於,在踏入城南區時,都做好了與左殊同聯手對陣風輕的準備。
但這一路左殊同斬殺倀鬼所用的劍招皆非逍遙劍法,且如鴻劍乃是天下第一劍,妖魔避趨之才是平常,而水倀竟還主動攻擊,反倒令人生疑。
最重要的一點是,當他問左殊同何人操縱倀鬼,左殊同說不知。
無論是煞氣還是倀鬼,都與神燈有密不可分的關聯,他司圖南能想到的,左殊同沒有理由不能。
三緘其口,隻能說明不願讓自己更多聯想。
哪怕是前一刻,司照出手仍是試探,但一滴血就引來倀鬼異動,霎時間,諸多繁複的思緒攏為一線。
他終於意識到風輕的轉世之軀即是左殊同。
司照長睫微垂,掩住了內心的驚濤駭浪。他深知大敵當前,最不該讓敵人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遂強行穩住心神,不鹹不淡地應“你引我至此,不就是為了告訴我真相麽”
風輕眼眸微微一眯,似在辨認他話中虛實“是麽殿下既知我是誰,孤身而來,會否托大”
如鴻劍應聲插入池中,頓時,四周積窪內倀鬼一一浮出水麵,便如活人忽從水底站出來,一個接一個,乍一眼看去,竟有上百之眾,雖狀如活人,麵如死狀,當真是鬼魅。水倀們狀如瘋癲,齊齊攻向司照。
但下一瞬,它們身形一僵,便如一尊尊雕塑般定在原地。
皇城某處,祁王正慢踱於暗室。
室中信徒們正閉目垂首,手捧神燈,其中一信徒忽覺燈芯異狀,開了口,“我,感覺不到神尊所在了。”
其餘信徒接二連三應和。
祁王愣住,隨即步出室外,望著不遠處紫熒大盛的結界,眸色一凝”阿照”
與此同時,結界邊上的大理寺官員忽爾急退兩步“言寺正,殿下的結界,進不去了。”
言知行一詫。
但見紫熒燃成一堵煙牆,將外界徹底阻隔。
柳扶微原本還有所遲疑,見此狀迫不及待地奔上前去,言知行見她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柳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柳扶微“言寺正,這結界是殿下所設的麽”
“是。隻不過這道結界方才隻攔倀鬼,眼下不知生了何故,大家都不得入內了。”
柳扶微的心猛地一提“裏邊就殿下一人麽”
“還有左少卿,其他人都先撤出來了哎,柳小姐”
柳扶微試探地去觸那道結界,竟出乎意料的讓她穿手而過,橙心想要同她一起,結果腦門被這堵“牆麵”反彈了出來“姐姐”
柳扶微料想是脈望之力,她心係司照和左鈺的安危,又唯恐言知行把她攔下,不由分說就奔向
屏障之內。
深巷中。
風輕目光環繞一圈“你怎知阻隔外界,可阻擋水倀”
司照抬睫“因為攻擊我的人,不是你。”
“哦”
“神明,不能殺凡人,否則會失去神格。這本是你教我的。如果說,今日的神尊還能重現於世,靠的是神格不滅,那麽眼下操縱水倀者,必定另有其人。”
而百隻水倀,需百盞神燈,自不會在城南區內。
司照啞聲“所以,阻斷就好。”
風輕的神色終於起了變化。
此處的陰煞之氣可常人惡念急劇增長。
今夜將司照引到這裏,本就是要徹底激發他的心魔。
一旦他在絕望中越陷越深,倀鬼便可輕而易舉吸食他的神髓。
未曾想,皇太孫在這種境地之下,竟還能保持冷靜。風輕唇角一勾“我還當是我請君入甕,想不到,卻入了殿下彀中。”
“彀”字音落時,司照幾乎沒有遲疑,手中的劍如白虹經天劃破長空。
一道紫光,一道黑光,兩道劍氣撞出蓬湧翻卷,激起水花千朵萬朵。
司照當然知道,與神明近身搏鬥,這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他知道,能把風輕隔絕在此的機會怕是隻此一次了。
又或者說,今日兩人隻有一個能夠活著離開這裏。
既無退路,隻能放手一搏。
玄鐵重劍在風輕手中竟舞出了美妙的劍花,縱然司照的劍帶著千鈞之勢,也被一層一層削弱,剛柔之中蘊含著不同的勁道,飄飄若仙。
這便是神明之劍麽
司照並不莽撞。
他能隱隱察覺到風輕的緊迫感。
原本這位墮神大可潛藏於左殊同身上按兵不動,今夜舉措,倒像是再不出手就沒有機會了。
尤其麵對自己的侵襲,風輕並未對自己動用任何神力抑或是法術,僅僅是劍。
這反而更印證了他的推測神明不能殺凡人。是以,縱然風輕手持的是天下第一劍,卻不能對自己痛下殺招,隻能以防禦為主。
且風輕似乎受了重傷,不足以施展。
是以,這等交織並未持續太久,哧地一聲,風輕的肩背又受一劍,更多鮮血滴落水麵。他那副看似平靜的眸光裏帶著一股風起雲湧的瘋狂,竟是不慌不忙“好幾百年不曾和人打得如此盡興。司圖南,隻怕再這麽打下去,我當真會輸在你手裏呢。”
“隻是,你今日若殺了我,左殊同也就死了。”風輕話意中莫名帶著一種詭異的輕鬆,好似在求證著什麽,“你不認為他是無辜的麽”
司照的劍擺布著寒湛湛的冷光,劍隻頓一瞬“既是你的轉世之軀,便不算無辜”
風輕被這股劍氣逼得步步後退,嘴角露出一絲譏笑“你不是說,隻有看到影子時,才會知道光照何來麽”
“你所信奉的道,不是罪業論跡麽”
“那麽,左殊同做錯了什麽”
這句話像帶出了無形的力量,司照的劍勢因這一句弱下“若他活下來,會讓更多人陷入危境,自然要殺。”
風輕聽到這句,臉上不再掛著那淡笑的臉譜,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意“那你可有想過,你的太子妃會不會為左殊同報仇”
司照白皙的手骨節凸起“她不會”
“在你全心全意對待她的時候,她尚且想著逃婚,你覺得,你殺了她最心愛的哥哥,她還會願意做你的妻子”
交錯混雜的情緒襲過司照的麵容,他支撐到這一刻的心神終於開始崩亂“她不會。她若知道左殊同就是你”
“你當真認為,她一無所知”風輕已被砍出深淺不一的劍傷,明明處於頹勢,笑意卻是更甚,“有沒有可能她早已知曉,隻是不告訴你”
司照瞳仁微縮。
“我知當年皇太孫為了贏我,早已翻過所有有關我的典籍,熟知我的生平”風輕道“想必你應該聽過,飛花這個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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