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妖將青澤 司圖南,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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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照稍作四顧, 道“我猜,此廟是青澤將軍過世之後所建。而他,應是一縷念影。”
    澄明詫異“那豈非就是怨氣莫非這位妖將死時怨念過重”
    黑壇之中的戈平艱難開口“當年, 他妖性突發, 濫殺成狂,被我父帥緝拿時負隅頑抗,才會被當場擊殺咳咳咳”
    “活祭時別說話,”青澤掌心握著一團青黑色的火焰,稍作一拋, 那黑壇倏地將人勒的滿麵通紅, 呼吸阻滯,“會痛的。”
    “小將軍”
    澄明想要上前,被司照抬袖一攔, 急道“再不救人,少將軍他就”
    司照道“廟內所供的神像是青澤,此地土壤、空氣, 包括那禁錮人神魂的黑壇,皆為他所用。”
    他這麽一說, 大家更慌, 那今夜豈不是都得折在這裏
    青澤笑了兩聲“我無意與殿下作對, 若你們就此離開, 我可不為難諸位。”
    有樓一弟子拽道“你以為我們會怕你殿下除妖威名, 這區區魔影,應當不在話下吧”
    這高帽驟然“遞來”,司照好似一愣,就連蘭遇都不覺露出些許尷尬之色就表哥現在這微薄的五感,恐怕連狼妖生得是個什麽模樣都看不清吧
    柳扶微唯恐那些樓一弟子再添幾把柴, 忍不住道“青澤將軍生前也曾是一代名將,如今成了魔影,自有其因,你要是覺得不在話下那就自己上啊”
    那樓一弟子氣急,“你怎還漲他人誌氣”
    “不不不,他是他,你們是你們,你家莊主再辱損別人的話,我還記得一清二楚呢。”
    蘭遇分外配合道“就是我看呐,你們就是想借我哥的手救你家莊主吧”
    “你”
    “蘭遇。”司照先朝弟弟遞去一個“閉嘴”的眼色,餘光看到柳扶微站出來些許,不動聲色地挪了一小步,擋在青澤與她之間。
    青澤看這些人起了內訌,很是愉悅道“不走便不走吧,陪葬品多多益善。”
    眾人驚愕地握緊手中兵器,那樓一弟子姿態登時變了“青澤,你、你無非是要報複姓戈的,為何要為難我家莊主不如就把我們莊主放了,我們速速離去便是。”
    青澤嘴角一翹“本君選定的祭品,從無放生之說。”
    橙心默不作聲站到柳扶微身畔。
    司照倒不慌不忙,道“將軍要能動手,我們進來時,你就應該動手了。”
    “我可以殺了你們。”
    “活祭是借天盜靈。需得在天光乍現之際,在此以前,你要想固守靈力,手中不可沾染鮮血,否則活祭不成,修為大損。”司照篤定道“所以,你不能。”
    大抵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將敵我境遇點的明明白白的人,青澤微微站直了身子“殿下應該清楚,天一亮,無人可阻我。”
    司照溫聲道“我並無與將軍動手之意。”
    “難不成殿下是想和我談心”
    “未嚐不可。”
    這荒野破廟,祭壇上尚有五個半死不活的人等著被活祭,而太孫殿下忽然說要和廟裏這個不知是怨氣還是精怪的主人“聊一聊”
    青澤審視的目光落在司照身上。然而司照的神情由始至終沒有多少變化,甚至堪稱得上是隨和,青澤雙手往胸前一抱“難得有人肯陪我聊天,何樂而不為隻是我要殿下親燃此香,向我的神像敬拜之禮。”
    說著,自袖中拋出支香,將一個四方香爐踹過結界,堪堪停在司照跟前。
    那支長香透著淡淡黑氣,澄明隻看一眼,立時道“這是請神香,燃此香者會耗費己身靈力,殿下,不可。”
    柳扶微聽到“請神香”字,心頭一陣跌宕。民間土方,說是燃此香與神請願往往比尋常香更為奏效,但會因此付出代價,沒想到竟是耗費己身靈力
    司照道“好。”
    蘭遇一個激靈“表哥,你瘋啦你本就”
    “退後。”司照道。
    他自地上撚支香,火舌一點,平舉至眉間,朝往石像恭敬一拜。
    柳扶微知道蘭遇的顧慮。司照曾被刨去靈根,連五感都所剩無幾,如何耗得起此香
    太孫殿下在一眾瞠目視線中禮拜,神態之虔誠儼然真是來求神請願的。
    石像邊上的本尊嗤笑道“本君香火已斷數年,想不到今日由大淵千年難得一遇的紫微星親上請神香。”
    根香插入四方銅鼎香爐中,司照道“叨擾貴廟,本該禮拜。何況將軍既以怨氣造此祭台,我若不以靈力燃香,如何化解將軍心中怨氣”
    “化解怨氣”青澤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那殿下恐怕要大失所望了。本君日日以念影為食,萬千怨氣皆聚於一體,莫說區區根,縱是點了千請神香,也不能消解我心中半分怨氣。”
    司照聽到“以念影為食”時眉頭一蹙“向來廟中供奉是民心善念,而將軍卻以怨氣為食,此二者相生相克,本不該共存。”
    “當我為他們上陣殺敵時,他們為我開山立廟,供奉香火,待我身死之後,又說我是妖是魔,任意摧毀、踐踏嗬,我存在於此,不正說明世間那些所謂善念,皆是偽善”
    一夜搭建神壇,一夜拉下神壇。
    不知為何,柳扶微下意識望向司照。
    隻是司照卻無辯論世人善惡之意,他道“幻林想必也是將軍的手筆,未知七星挪移陣,可也是將軍所設”
    “幻林之於念影,便如於蠱罐中的蠱蟲,我能為天下念影尋求一個棲息之所,區區一個挪移陣法,又有何難”
    “你大費周章建此祭台,是為報當年被殺之仇”
    “子償父債,有何不妥”
    “戈平上玄陽門,是事有變故臨時起意,而玄陽門外的陣法是早有預謀,將軍如何未卜先知戈平會在今夜出現在當中”
    青澤薄唇一抿。
    司照又道“縱是子償父債,為何又要將蒼萌翁、吳一錯他們一並捉來”
    有樓一山莊弟子道“就是放我們莊主下來”
    “我想捉便捉,想玩弄便玩弄,莫不是還要請奏太孫殿下”
    司照歎道“活祭有悖天道,縱然一時得手,終將赴罪業道,入不世劫。”
    青澤冷笑“縱是入不世劫,也好過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世上。”
    “可世人卻不知將軍究竟因何而死,將軍不願開口,有朝一日入了不世劫,便真是悄無聲息消失於世了。”
    不知是哪個字戳中了青澤,他瞄了一眼燃過一小截的請神香,道“既然太孫殿下有聽故事的耐心,那我不妨說一個。”
    他任意往祭台邊上一坐,翹起二郎腿“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裏有一座廟,廟裏種著一棵樹”
    柳扶微“”
    這節奏,分明故意拖延時間。
    然而司照卻絲毫不急,他見邊上有蒲團,過去搬來一個,拍拍灰,撩袍坐下。
    她想說點什麽,橙心一把探住了她的手腕,傳音道“隻要青澤肯說,此事或有轉圜餘地。”
    柳扶微不解“為什麽”
    橙心“青澤這種受了廟裏供奉的妖,是成了魔的念影。魔心是念影的死穴,他越是心境平和,魔心越不易流露,太孫應是想先激其怨氣,再尋找魔心。”
    柳扶微轉向司照,他神色沉靜,像是真的認真聽故事的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青澤會這麽漫無邊際扯到最後,他忽道“廟裏關著一個為非作歹的青色狼妖”
    柳扶微愣住。
    青澤勾了勾嘴角,似在自嘲“有一日,它被一隻紅狐救出廟中。”
    那青狼隻是個荏弱少年,紅狐卻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在她威逼利誘之下,他喚她作姐姐,成了她如影隨形的小跟班。她靈力頗高,有一手種情絲、偷情根的本事,喜著紅裳,愛吃橙子,也極愛惹事,不止是人,就連妖族中的小妖小怪都常常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中。
    青狼與她一起踏過世間山水,為她爭強鬥狠,受過不少傷,生過不少悶氣。就在他以為會永遠這麽走下去時,紅狐告訴他,她愛上了一個人。
    隻因她在戰場上救下了一個英俊威武的將軍,他心髒被捅穿了一個口子,她拿自己情根為他縫合,便將自己的情根深種其中。
    將軍感念她的恩情,不僅許諾娶她為妻,也願接納她的弟弟。她開心的對青狼說“我們什麽都玩過了,這回不如就做個好人一起做個體體麵麵、受人敬仰的好人。”
    他隻當紅狐一時興起,看她如此喜歡人間將軍,遂了紅狐的心意,穿上戰袍,拿起長槍。他一頭銀發,一身怪力,起初並不為軍營將士們所容。將軍幾度力保,朝廷降罪也代他受罰,漸漸地,青狼也就不討厭這位將軍了。
    他隨將軍一道上陣殺敵,建功立業,成了一名受人尊敬推崇的名將。若非因為他身上的妖根,單以他的戰力及聲望,早就超過了那名將軍。
    但青狼心甘情願的當將軍的副將,隻因回到帳中,可以嚐到紅狐為他們做的糕點,或是被紅狐罵得狗血淋頭。那都好。反正紅狐在哪,他在哪。
    直到有一日,他中了毒,被將軍親手殺死。
    這急轉直下的走向,聽得眾人難以遏製露出驚詫之色。
    柳扶微問“然後呢”
    青澤雙手一攤“後來一切,如你所見。”
    “”
    蘭遇插嘴道“不對啊,我有點沒聽懂,你這個故事走的是愛情線,還是親情線”
    青澤笑容微微一凝“自然是愛情可貴,紅狐為了心上人可以連弟弟都舍棄,她在弟弟的吃食裏下了毒,助心上人除掉眼中釘,有何不妥”
    “”
    不稍問,那青狼自是青澤,將軍即是戈平的父親戈望。本以為這是他們將帥的恩怨,如此聽來,紅狐才是青澤生怨的根源。
    “這個紅狐人又在何處”有人看向戈平,“難道,她是小戈將軍的”
    戈平有氣無力辯駁道“那紅狐才不是我娘,我爹根本沒有和什麽紅狐在一起過還有父帥也絕不是他口中那等背信棄義之人當年是青狼狂性大發殺害軍中同袍、殘害村民”
    忽爾,橙心忿忿道“青狼狂性大發,是你親眼所見事情發生時你都還沒出生吧”
    戈平“”
    眾人“”
    柳扶微聽出橙心是自我代入其中,又見周遭諸人投來惑色,隻得補救道“咳,話說得也沒錯,戈小將軍年紀尚輕,他的認知也多是聽來的嘛。”
    卻有樓一山莊弟子道“小將軍所言自是從戈帥那兒聽來,總不至於還是戈帥說謊妖性難改,本是戈望元帥信錯了人”
    青澤笑道“妖性難改,此話不錯,非常不錯。”
    他說著“不錯”,柳扶微卻毫不懷疑他會再“狂性大發”一次。
    她拿餘光瞥向司照,司照雙眸微斂,麵色肉眼可見變得慘白,不知是否被那請神香耗光了靈力。但橙心既說司照在等待青澤露出魔心,眼下顯然沒到火候,於是深吸一口氣,道“妖有好妖,人也有壞人,妖性難改,人性就很好改麽”
    青澤微微一怔。
    意識到自己的話好像有用,她壯著膽子道“未知那紅狐如今人在何處”
    青澤冷笑道“她死了。”
    “被你殺死的”
    “我隻恨自己不能親手殺她。”
    這結局著實令人唏噓。
    倘若純粹是聽個故事,她必然義憤填膺,痛斥那將軍寡義,紅狐無情,再好好心疼狼妖一番。但眼下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交待在他手中,便又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妖有好妖,說得輕巧,真當妖魔現身,情願相信“妖性難改”。
    這才是人性使然。
    不過,為何她總覺得這個故事給她一種熟悉感,她是在哪兒聽過了
    “將軍沒能親手殺死紅狐,那紅狐又是為何而死”她道“倘若青澤將軍當真是狂性大發,再被戈帥當場誅殺,又為何說紅狐下藥”
    眾人也覺得奇怪。
    青澤笑得很是陰鷙“這位小娘子,當真是好重的好奇心。”
    “如果注定要死在這兒,我不能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吧”柳扶微心如擂鼓,麵上極力維持鎮定,“青澤將軍遊蕩於世間這麽多年,總不會連自己為何被殺也不知道吧”
    她本是想,若青澤說他不知,那自己緊接著“你就不懷疑當年的事另有蹊蹺”,不料青澤仰頭狂笑,道“告訴你也無妨”
    他笑聲倏地一止,帶著獠牙的口一開一合“天,書,預,言。”
    此四字一出,所有人皆是渾身一震。
    蘭遇恍然大悟道“都說戈望元帥曾開過天書,他是在天書之中看到了預言,是那個袖羅教的誰劫走了當年的天書所以,那紅狐就是”
    柳扶微瞳孔一縮。
    那故事裏的紅狐,即是鬱濃
    等一等,關於這個青澤妖將,鬱濃是不是還交待過自己什麽來著
    腦海裏,病危中的鬱濃好像對自己說過若有朝一日青澤欲禍天下,記得幫我告訴他
    告訴他什麽
    柳扶微這會兒,隻覺得自己斷了片,完全續不上前情。
    但聽青澤獰笑一聲“天書預言災禍,而我即是禍端,所以我如他們所願”
    廟內盞盞燈燭驟熄,眾人一驚,但看月影已褪,天光將至。
    活祭要開始了
    “諸位放心,今日爾等獻命於本君,待他日成為遊魂怨鬼,我必不虧待”
    伴隨著青澤的笑聲,那五個黑罐開始變形,仿若長成一隻隻惡狼將壇上五人吞噬入腹。
    “快、快阻他”澄明驚呼之際,人已衝向前去,然而尚未近身祭壇,卻被一縷縷青黑光影圍裹而上,“當啷”一聲,長劍落地。
    不止是他,在場眾人皆覺被一股股渾沌黑氣禁錮住,那黑影有如張著利爪露出獠牙,一寸一寸伸進口鼻、耳縫,別說反抗,隻覺得頭皮陣陣發麻,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正當陰霾即將吞噬整個破廟時,一抹青色熒光於黑暗中閃爍。
    青澤發現自身黑氣在急遽潰散,魔心浮出胸口盡露無疑。
    一抬頭,但看原本坐於蒲團之上的司照不知何時已站起身,他一手扶著腕間佛珠,另一手抬指捏訣,掌心裏不知握著什麽,點點青螢自他指縫流出,繼而低喝一聲“蘭遇,點”
    繼而,一簇簇螢點亮了整間廟,一刹之間,滿目黑影驅逐大半。
    噬籠本就是一種極炙的烈焰,能灼肉身亦可灼燒神魂,當然包括青澤所控製的念影了。
    司照早在燃香時暗示過蘭遇,蘭遇自是心領神會,隻待表哥一聲令下便點燃噬籠。
    此時廟間黑影皆被此焰所籠,眾人才從掣肘中暫時脫身,青澤咬牙怒道“司圖南,你堂堂皇太孫,借法寶對敵算什麽本事”
    蘭遇呸了一聲“對付你,法寶綽綽有餘”
    青澤雙臂一振,當即招來更多念影,目光由始至終緊盯著司照,道“不對,你一身靈力早被請神香耗盡,你是拿什麽點燃的”
    司照的眸色逐漸濃重,望來的眼神也與之前判若兩人。
    青澤一介弑血魔影,隻被看了這麽一眼,氣勢卻莫名被壓下去半截。他眯著眼看向彌漫的青光,終於恍然“不是靈氣是怨氣,難怪了”
    驟得此言倶震,蘭遇當即怒道“我表哥一身充沛靈力,這叫邪不勝正”
    “靈力充沛”青澤癲笑著指向司照,“這裏處處念影為怨氣所融,足見你從一開始就沒有靈氣不,有怨更有戾氣哈哈,司圖南,你和我又有什麽分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