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阿飛歸來 “從今往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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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澤那一句“你和我又有什麽分別”, 令樓一山莊弟子聞言不自覺退離司照一步。
司照充耳不聞,他闔眸低誦了一句聽不懂的經文“青澤將軍,此時收手, 我可渡你魂歸安處。”
不論是語調還是嗓音,都格外的低沉, 不同於往日溫潤。
“渡我我先渡你去見閻羅”
青澤手中黑焰陡然間高漲數倍, 氣勢洶洶而去,司照不閃不躲, 雙目一睜。
霎時間,如雷響振晴空,似鼓聲震撼陸地。祭壇上的黑罐應聲而碎, 罐內五人跌落在地,沒人看清太孫殿下是如何出的手, 就見青澤狠狠撞上了梁柱。
司照噴出一口血霧, 啞著嗓子道“救人”
澄明、橙心及樓一山莊等人急奔向前, 剛將壇下諸人扶起, 地麵突傳來巨震,眾人抬首,竟然是那尊石像右足高抬,就要往他們身上踩去。
“狼妖附上了神像”
“那神像本就是狼妖”
這回真是石像成精了
數丈之高的神像身手敏捷地朝他們揮動長槍, 坍塌的屋梁不時朝人身上砸石子兒, 連澄明他們都避得狼狽, 何況柳扶微這種一招半式都不會的菜雞。
她也隻能蒙頭瞎跑了, 是在一個柱子倒來時被人邊上一拽, 一側首,太孫殿下另一隻手拎著那不著調的表弟,將兩人往靠門處一放。
“哥”
可司照根本沒有和他們閑扯的空隙, 眼看青澤執槍掃來,他抖出紫劍,飛身撲向前去。雙臂一抬,硬生生接下這一槍
然而長槍數丈之長,焉能輕易阻擋
司照被逼退十數步,連人帶劍被重重抵在牆上,紫劍現出裂縫,血珠自他虎口湧出,“滴滴噠噠”濺落在地。他道“走”
柳扶微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聽司照重複了一遍“蘭遇,澄明救人要緊走”
眼見石像異動又起,澄明當先扶起戈平,柳扶微但覺身子一輕,被橙心一攬而出,直奔向矗立在前的廟門。
當眾人邁出這座破廟,迎麵而來的是短促的寂靜。
日頭東升,易陣術外不再鬼影重重,陰霾褪去的幻林與尋常的樹林一般無異。
祭壇五人是被救出,依舊未醒,人人都未從大難不死中緩過勁來。
蘭遇跌跌撞撞衝出來“我表哥還在裏邊”
奄奄一息的戈平聞言“澄明先生救”
已傷得渾身是血的澄明,撐著膝蓋起身,才行兩步又跌入草叢之中。
他尚且如此,遑論他人
空氣一時寂靜如死。
誰也不知裏頭是個什麽光景,卻沒人敢再踏入其中。
有人弱弱道“太、太孫殿下應該能贏吧”
蘭遇“贏個屁我出來的時候他的劍都裂開了”
“可我們現在就算進去也是送死吧”
“對啊,那青澤若真是天書預言的禍害,我們進去哪有活路而且,太孫殿下他他好像也不是常人,沒聽那個狼妖說麽他所使乃是怨氣”
蘭遇大怒“樓一山莊果然是螻蟻不如,個個都是貪生怕死之輩”
其中一人給他說得不樂意了“你是他弟弟,你自己怎麽不去”
蘭遇語塞“我一個人”
“自己武藝不到家怪誰”
“你們”
蘭遇求助的目光望來,但看橙心也沒有動身,氣得自己奔回廟中。
橙心皺眉“傻麽他在場中哪有人是青澤的對手。”回頭,看柳扶微愀然變色,雙拳緊握,不覺關切問“怎麽了”
怎麽了
柳扶微也很想問這句話。
救人者孤立無援、命在旦夕,獲救者非但不知感恩,反倒說起了風涼話隻因青澤那一句“你和我又有什麽分別”麽
她心底不由得燃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火,以至於出頭的話這就脫口而出“誰說太孫殿下用的是怨氣了狼妖說的話你們也信什麽靈氣怨氣的,我隻知道蠢人的貪生怕死之氣屁都不是”
重話加粗口,理所當然激怒了一幹無能之輩。
“小小女子口出狂言,你有本事自己怎麽不救”
“就是,你要是能救下太孫殿下,回頭我們給你磕一百個響頭都行”
她本想諷刺他們救不了人還在這兒和一介弱質女流鬥嘴。
驀然間,腦海裏卻劃過一個閃念。
對啊,我自己怎麽不救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戈平腰間那柄寶刀身上。
隻是,如果橙心所言有誤,抑或是她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摧枯拉朽般的颶風搖曳著廟門。
她心中默數十下,試圖逼自己冷靜下來。
一,二,三第五下時,她一低頭,腳已不由自主挪步至戈平身邊。
有那麽一個霎時,好像有些許共情單女俠了。
她睨向那黑魆魆的陣法,道“你們最好說到做到。”
話畢,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這麽一把搶過寶刀,大步流星,奔赴向前。
直到重新邁入旋渦中時,感受到一股極大的力量沿著她的指尖鑽進軀殼中,霎時間數不盡的靈力如潺潺細流彌漫至身體各處。
一枚泛著藍光的戒指憑空圈在她的食指之上。
她方始確認神戒,果真藏於此刀。
頃刻之間,片段式的記憶亂塞一氣。
不同的人,不同的話浮現一一於眼前
“你可知這神戒脈望意味著什麽”
“你有充足的時間去考慮,隻是一旦決定,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再去後悔。”
“這個世上第一個牽著我的手,帶我走出地窖,讓我見到陽光的人,就是姐姐你啊。”
“鬱教主既已身故,你盡可回到長安,回到你的父親身邊繼續做你的名門小姐,何必卷進這些無謂的血雨腥風當中”
“若貪上了做妖的好處,一而再再而三,便再不可能做回人了”
一聲又一聲,一幕又一幕。
最終一幕,她看到自己撩開長袍,高坐於金座之上,受袖羅教一眾教徒手持刀械虎視眈眈的指向自己,而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從今往後,我,便是你們新任教主,阿飛。”
破落的廟,被狂風刮得天昏地暗。
長槍每一揮都蘊著蠻力,恨不得要將自家的廟夷為平地之勢,哪是區區軟劍能硬扛得下來的
鬼不可見天日。
司照本欲稍作抵擋再趁機離開,然而青澤不惜將幻林的念影統統招來,也非要將太孫殿下困死在此處。
一時間,黑糊糊的一大叢怨氣,像一塊發爛發臭的抹布將整座廟裹得水泄不通。
外頭尚且如此,內裏更是不堪。
司照自踏入此廟,就感受到了充斥在空氣中的怨,他常年於罪業道修行,同怨魂打過無數交道,身上自是沾染諸多怨氣,也最是知道怨氣有多難渡化縱是一魄一縷,未知其因談何渡化
念影難渡,卻最喜怨氣,他索性借請神香之力擴散己身怨氣,再輔以噬籠控製這確實是營救眾人、製服青澤的最佳方法了。
青澤何其敏銳,看他劍法雖奇,劍風卻是綿軟無力,道“不必再虛張聲勢了,太孫殿下,你腕間的這串珠子便是一念菩提吧。”
見司照身形微微一滯,青澤放聲大笑“一念菩提乃是鎮魔的法器,你,當朝皇太孫,為何身戴此物”
司照抬手背拭去嘴角血漬,聲音仍是平和的“將軍若肯坐下來,我可將這菩提的來曆說給將軍聽。”
“不必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那些愚蠢至極的故事,我不想再聽”
青澤的槍淩厲霸氣可見昔日戰神風範,但石像到底大過常人幾十倍,司照尚有躲避之力,青澤百擊不中,難免浮躁,滌蕩之氣幾乎將地麵洞穿成一個馬蜂窩。
廟外念影在日耀下焦溶著慘叫,隻待多等一炷香,青澤便不可再留於此地。
隻看誰撐得更久。
青澤的聲音在風浪中顛簸而來,猶如著了利刃“你以為你救了那些人他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不,不會的,你越是身份尊貴,他們越是會三緘其口,反咬你一口“妖性難改”那也是人之常情他們,才是這世上最虛偽最卑劣的人,你以為我是如何將他們誘到此地來的隻需暗示他們天書於此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照心頭一震“天書”
青澤不知是在笑司照,還是笑自己“對,對,你救萬民於水火,萬民隻因一則可笑的預言,便視你如洪水猛獸何其可悲,何其可歎”
石像無法做出表情,但他笑聲癲狂,直蕩人心猿深處,司照腦中無端想起罪業碑上的碑文,不覺撫了撫腕上佛珠,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魔影自暴情緒,即是自曝其短,是攻克的最好時機。
司照道“將軍既已身死,何以仍存於世”
青澤冷笑一聲“世人涼薄,身死而怨念不死,有何稀奇”
屋簷開始坍塌,司照落在青澤的對麵“怨氣難消,至多是一縷念影,可將軍一身神力尤在,成為此間魔影,是因有人為將軍立廟,有人為將軍供奉香火。”
石像提槍的姿態微微一止。
“香火即為善火,若無善念,將軍根本活不到現在。”
“住口”
青澤忽地暴喝一聲,青黑色的光浮現於石像的心口那正是魔心。
司照看準時機,一躍而起,劍身化為白練,如同颶風一般閃現,然而就在劍尖距魔咫尺之處,氣息倏地一滯
司照驟然瞳仁一縮。
他蓄力已久,本以為當有五分勝算,萬沒料想竟已匱乏至斯。
青澤察覺中計,長槍狠狠砸來,與劍尖相抵
這一下砸的極重,饒是以司照薄弱的感知力,也感受到一陣刺痛流遍全身,激得紫劍錚錚鳴作響,他不得不改用雙手執劍,可紫劍已到了分崩離析的邊緣。
廟內怨風伸出長長的舌頭,深深地齧進司照的體膚。
“善念麽那殿下可有想過,昔日的連天下第一神劍也任你驅策,如今卻連提一柄區區軟劍也如此困難你又是因何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點點黑氣滲向司照的靈台,青澤將整座廟的怨念傾注其中
“司圖南,自渡不得,談何渡人”
這一刻,處處盡是不可能出現的遊魂,一聲一聲呼喊著“太孫殿下”,司照心知肚明,這一切虛妄皆是青澤激出自己的心魔,好形成念影為他所噬,可他偏偏無力製止。
“你也是一身罪業跗骨,早已跌入淤泥中了,掙紮作甚”
劍身終於“啪”一聲被震碎。
最後零星一點紫光也黯淡下去。
身體似乎被割裂為涇渭分明的兩截,一半是向陽而生的璀璨,另一半是屍橫遍野的森然
司照眼瞳逐漸變濃,他仿佛落入一種似夢還真之處,看那屍林血海、野狐悲鳴處,有人手持一柄氣勢如虹的劍,一步一步往這裏走來
一襲黃袍染鮮血,一雙眼光射寒星,如魔煞星降世。
忽然間,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鑽入耳縫,“一身罪業跗骨,跌入淤泥又算得了什麽”
興許是太久沒有這般清晰的聲音入耳,司照不自覺震了一下,差些被剝離出軀殼的神魂瞬間歸於本體。
真實的天地重新落入眸中。
一縷陽光從殘垣斷瓦處漏下,“哢嚓”一聲,青澤的長槍竟然生生被砍斷
槍頭應聲落地,與此同時,一道灼灼紅影浮於飛揚塵土間,手握一柄寶刀,而那握刀的指尖一枚戒指散發著藍色光暈,戒指的主人原本編好的辮子被狂風卷得散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