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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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宮勤妃傳!
    索額圖大勢已去,按照皇上的意思,這事裏頭有納蘭明珠的手筆。
    明知有納蘭明珠的手筆,皇上也無可奈何。
    索額圖咎由自取,納蘭明珠最多起個催化引導的作用,犯下事情的是索額圖無疑。
    哪怕不是索額圖,皇上也一樣要找人開刀。
    否則,福建水師那邊隻怕會受到京中的更多阻礙。
    索額圖這一倒,納蘭明珠也得逞了,但最得意的,還是佟國維。
    他驚喜地發現,皇上沒有清理的那些索額圖的黨羽,有一部分漸漸依附到了他手底下。
    當然,這些失去了主子的奴才,不會隻投靠他一家的門。
    佟國維最大的收獲不是這些朝臣,而是太子。
    原先他認為,太子雖為佟貴妃養子,關係並不親密。
    況且又索額圖這個嫡親的外祖掌權,他未必看得上佟家。
    現在好了,索額圖倒了,太子若想安穩,隻能依靠他佟國維。
    不是親的外祖,也會成為親的。
    這個道理,不僅他明白,朝臣們也明白……
    陳文心原也以為,佟貴妃在這等時候,必定會耀武揚威風光大盛。
    沒想到,佟貴妃又病了。
    她先前常常在冬天犯病,聽說是在佛前太過虔誠的緣故,以至於在陰冷的佛堂裏受了凍。
    這盛夏酷暑天氣的,她怎麽又病了?
    這回的病想來是真病,佟貴妃沒有必要在風光之時裝病回避。
    她私下裏詢問了大嬤嬤,說是佟貴妃這病蹊蹺,呂太醫也看不出什麽來,不過約莫沒有大礙。
    給佟貴妃診脈的竟是呂宗?
    那她還問大嬤嬤做什麽。
    當夜,陳文心就假稱食欲不振,請來呂宗診脈。
    “娘娘,恕臣直言,您下次能不能換個好點的借口?”
    食欲不振這四個字,簡直和陳文心沒有半毛錢關係。
    “哦。”
    陳文心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荔枝,“呂太醫,你知道佟貴妃得了什麽病嗎?”
    她這話說得直截了當,半點鋪墊都沒有,叫人聽了汗顏。
    這是打探消息的態度嗎?
    索性這事皇上也沒打算瞞她,不然呂宗還真要考慮一下。
    “回娘娘,佟貴妃得了暑熱症狀。”
    她眉頭一挑,“你打量蒙我呢?佟貴妃又不出去做什麽,怎麽會中暑?”
    “微臣還沒有說完呢。”
    呂宗不慌不忙道“隻是有此症狀,並未說是中暑。臣給貴妃娘娘開了些涼藥,想來不妨事。”
    涼藥?這個名字聽著倒是挺清涼的。
    可她怎麽覺得有些不對勁,宮裏治暑熱症狀不都用蒼術、陳皮、候樸這些嗎?
    自來也沒聽說有什麽成藥叫涼藥的。
    “這個涼藥,是什麽東西?”
    “是引起女子宮寒的藥物。”
    呂宗也不忌諱,這東西太醫院裏有的是,隻是給誰吃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陳文心一愣,她知道呂宗不會騙她。
    呂宗是皇上最信任的太醫,他的行為,都代表著皇上的意思。
    她忽然想到,佟貴妃入宮十幾年都沒有生育的問題。
    難道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吃這涼藥了,宮寒之疾過重,所以難以生育?
    呂宗道“從前佟貴妃體質發熱,身有熱毒,一到盛夏身子就懶怠。因此夏日便以此藥調理,到了冬日則越發畏寒。”
    這個涼藥不僅會使女子宮寒,難以生育,還會在隆冬時節產生副作用。
    那就是更加畏寒。
    怪不得,按說佟貴妃的小佛堂雖不生火爐,也不至於活活把自己凍病。
    原來這其中還有這等隱情。
    陳文心點點頭,這種宮廷密事,聽著還是有些瘮人。
    “她吃了這些年的涼藥,怎麽還會中暑呢?”
    呂宗難得一本正經地和她解釋,“佟貴妃的體質較旁人不同,所以容易中暑。這涼藥的確有緩解的用處,隻是用的是壓堵之法,並非真正的疏導體熱之氣。”
    “娘娘細想,她身體裏這股娘胎帶來的熱毒,總是壓在身體裏麵。如今過了十來年了,可不是壓不住了麽?”
    她點頭細細忖度,的確如此。
    她初入宮之時,也未曾聽聞佟貴妃體弱多病,她也向來是個厲害的性子。
    怎麽在宮中越久,倒覺得她的身子一年比一年弱?
    一年冬天病得比一年冬天勤。
    她和皇上同歲,今年也不過三十而已,還是風韻猶存的年紀。
    可麵色枯黃,皮膚鬆弛,看起來還不如年紀更長的惠妃年輕。
    若要和皇上放在一起看,說是母親和兒子都有人信。
    從前陳文心隻覺得,是佟貴妃一心禮佛,對於容貌保養上過於疏忽。
    可這宮裏的女子,真的會有對容貌疏忽的嗎?
    就算她自己疏忽,身邊的那些宮人也不是吃素的。
    嗬。
    若是能對容貌疏忽,也不必每每聚宴,都要比較一番衣裳的顏色和首飾的款式了。
    現在這一切就能說得通了,佟貴妃的身子內裏早就被藥弄壞了,容貌自然維持不了。
    要知道,再精致的妝容,也需要皮膚的底子好。
    身子不調理好,麵容看上去總覺得蒼老憔悴。
    好比說她自己,自從服用血燕之後,皇上竟不間斷地讓黑龍江將軍送來。
    也是可巧,這一二年燕窩山的收獲甚大,所以她一直吃到了現在還沒吃完。
    從前她的容貌已數上乘,隻是常常叫人覺得清冷,麵色發白。
    到現在皮膚裏隱隱透出血色來,顯得肌膚白裏透紅,更加好看。
    這都是身體內在的緣故。
    陳文心不禁有些憐憫佟貴妃,“她怕是到死都不會知道,皇上給她……”
    呂宗原坐著,好整以暇地喝著茶。
    這今年的春茶味道真是好,也得陳文心這樣的有心人好好保存,才能留到夏日而香味絲毫不散。
    猛然聽陳文心這話,忙打斷她“娘娘,你要懷疑臣的醫術我可不樂意了。這涼藥的確是治她身體熱毒的,隻是有點副作用嘛。”
    雖然皇上的確順水推舟,讓他在分量上動了手腳,使得佟貴妃身體虧虛。
    但佟貴妃的熱毒,好歹也壓製了這許多年呢。
    若非如此,她也一樣是逃不過青年早夭的命運。
    陳文心若認為這是皇上單純用藥傷害佟貴妃,有意不讓她生育,那就顯得他這個太醫隻會害人不會救人了。
    陳文心白他一眼,“道理都是你的。”
    以後她若是再有什麽生病或是生育的事情,一定不找呂宗了。
    這人醜也就罷了,思想還有點不在調上。
    她可以找瓜太醫,那是婦幼這方麵的好手,也是皇上認可的明白人。
    ——瓜太醫,也是皇上的心腹。
    “那麽,這十幾年的熱毒壓不住了,現在當如何?”
    呂宗輕輕鬆鬆地對她搖指頭,“娘娘又錯了,這熱毒不是十幾年,是整整三十年。”
    他在陳文心的白眼中怡然自得,“隻是被微臣妙手回春,壓製住了十幾年。現在這股熱毒隱隱有爆發之勢,所以佟貴妃近日就和中暑似的,昏昏沉沉,身子懶怠。”
    照呂宗這麽說,這熱毒壓不住,佟貴妃不過就是表現出中暑的症狀罷了。
    “等到夏日過去,天氣涼爽下來,自然就好了。沒了熱源,她這熱毒就發不起來了。”
    “就這麽簡單?”
    陳文心有些不相信,她盯著呂宗,總覺得這個人在賣關子。
    怎麽他在皇上麵前就畢恭畢敬小媳婦樣,在自己麵前就一點都不怕呢?
    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像皇上一樣嫌他醜!
    “自然沒那麽簡單,到了今年的冬天,她會愈加畏寒。到了明年的夏天,她會愈加怯熱。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這種循環並非一成不變的循環,而是身體越來越差。
    那就是說……
    她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死。
    陳文心不敢再問下去了,如果再問下去,她隻能問一句——
    佟貴妃什麽時候會死?
    這也太過惡毒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她的那杯茶早就涼了。
    白露忙上前接過茶盞,麵色有些尷尬。
    呂宗幸災樂禍道“露姑娘是和娘娘一樣聽得起勁,都忘了當差了。”
    怪不得白露出神,這事情實在非同小可。
    白露見遮掩不過,便主動告罪。
    “奴婢聽愣神了,一時忘了給主子換茶,該打該打!”
    “罷了,我也沒心思喝茶了。”
    她早就知道皇上對佟貴妃無情,沒想到,竟至於如此地步。
    不過按照呂宗的說法,皇上隻是順水推舟,事實上也保了佟貴妃身體十幾年的平安。
    她不該苛求皇上對佟貴妃有情有義,哪怕她覺得這樣有些殘忍。
    如果皇上待佟貴妃有情義,她亦是要傷心不能夠完整地得到皇上的心吧?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陳文心托著腮,看向院子裏頭。
    “今兒怎麽也不多點兩盞燈?一會兒皇上回來不好走路的,瞧這院子裏頭,黑得和呂太醫的臉似的。”
    “咳咳……”
    呂太醫一口茶水嗆在喉中,上下兩難。
    他心中暗罵,這個勤妃娘娘,可真是記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