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氣暈老皇叔

字數:6464   加入書籤

A+A-


    後宮勤妃傳!
    漢女兩個字,赤裸裸地表達出了,索額圖對她的不屑。
    要說朝臣之間滿漢相爭,用族類來互相攻擊,也是尋常事。
    可是座上這位,畢竟是皇貴妃,是剛剛由皇上親筆密詔冊封的皇後。
    這漢女兩個字,實在太過不敬。
    一時之間,人人噤聲,不敢應和。
    老祖宗的規矩,漢人女子在後宮之中,能封到嬪位也算是頂天了。
    起初,最尊貴的是蒙古女子,連滿洲女子都要往後靠。
    後來,大清的江山已經坐穩,不需要再用後位討好蒙古各部了,便是滿洲女子最尊。
    到了皇上這一朝,宮中漢人嬪妃越來越多,最尊貴的也就座上這一位罷了。
    這是大清曆來,唯一一個漢人皇貴妃。
    也是漢人皇後——如果這封密詔得到承認的話。
    要說起來,後宮之中漢女當家,早在佟貴妃駕薨之時就形成定局了。
    索額圖現在拿這個來說話,無非是見皇上不在,才借機生事。
    高高的金座之上,被索額圖指著鼻子罵漢女的陳文心,忽然笑了笑。
    “諸位大人可都聽清了?老皇叔已經證明了,這封密詔是皇上親筆所書。索額圖也承認了,這封密詔無假。”
    她一手攏在身前,一手撐著扶手,緩緩地站了起來。
    廣袖風開,氣度高華,威嚴無限。
    “皇上的密詔在此,敢有不尊者,一律以謀逆罪論處!”
    謀逆罪三個字從她口中道出,唇角含笑,眼中卻盡是殺機。
    “禦前侍衛聽令,膽敢有不尊聖旨,謀逆篡位之人,一律給本宮拿下!”
    眼前的陳文心,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絕色傾城的女子,溫柔嬌軟,一瞬間變作地獄閻羅,殺氣濃重。
    唯一的區別,便是她高挺的肚子。
    或許這就是,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陳希亥當先站了出來,“老臣領禦前侍衛,悉聽皇後娘娘懿旨。”
    說罷袍角一拂,當先跪下。
    以陳希亥為首的一眾大臣,亦從善如流地跪了下來。
    一半的大臣跪著,一半的大臣站著,氣氛一時僵持不下。
    老皇叔顫顫巍巍地扶著李德全,站了出來,“老臣這一生,戎馬江山,沒有跪過漢人。皇後娘娘,你是頭一個啊。”
    說著把拐棍丟開,慢慢地就朝地上跪去。
    李德全嘴上喊著,“老皇叔,您這身子骨了,可悠著點。”
    手上的動作卻沒有遲疑,不但沒有攙扶老皇叔起來,還幫助他跪好。
    在皇上麵前都免跪的老皇叔,如今主動朝陳文心下跪,眾人莫不震驚。
    餘下那一幹站著的大臣們,互相看著對方的麵色,陸陸續續地跪了下去。
    陳文心鼻頭一酸,強行忍住了軟弱,硬起心腸。
    她知道,老皇叔這一跪不是跪她,而是為了皇上的旨意而跪,大清江山社稷的安定而跪。
    這一刻,她忽然佩服起這位老人。
    他是和太皇太後一樣,心中裝著天下的老者。
    很快,所有的大臣們都彎下了膝蓋,就連納蘭明珠也跪了下來。
    嬪妃和皇子們,便是心有不甘,也不能不跪。
    隻剩下索額圖一人。
    陳文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笑意。
    “看來索大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謀逆了不是?”
    索額圖眼看眾人都慫了,他也不畏懼,隻是看著陳文心冷笑了幾聲。
    “皇貴妃,你以為你手裏握著禦前侍衛,就能號令百官嗎?便是宮中的侍衛全都算上,也不如半個鑲藍旗的人多。”
    這話說得已經很露骨了,索額圖掌握了鑲藍旗的力量,除了皇上帶走的那些以外,至少還剩一半的人數。
    那也得有近萬。
    他要依靠這些力量,來爭一爭這個皇位。
    陳文心不怒反笑,“諸位大人都聽見了嗎?原來皇上的密詔不是關鍵,關鍵看誰人多,誰就是皇上。”
    她這話說得豪邁,毫不遮掩,聽得人心中撲撲直跳。
    一雙眼隻是覷著索額圖,像是絲毫不害怕他的造反。
    索額圖連忙反駁,“皇貴妃此言差矣!老臣一心扶保正統,決不能看著大清的江山,落在一個黃口小兒和漢女手中!”
    他一口一個漢女,便是要借此來煽動滿洲老臣。
    就連老皇叔都聽不下去了,顫顫巍巍道“索額圖,你這是怎麽說話?你……”
    皇位當前,索額圖咬了咬牙,連老皇叔的帳都不買了。
    “老皇叔!您老糊塗了!我還沒糊塗!二貝勒才是皇上的嫡子,是血統最高貴的皇子,他才應該繼承大業!”
    二貝勒聽他這話出口,不由脊背一僵。
    老皇叔不敢置信地盯著索額圖,想不到昔日那個靦腆的小孩子,竟敢指著自己說自己老糊塗。
    “你,你……你再說一遍?!”
    索額圖索性道“我說您老糊塗了,我不跟您說!”
    老皇叔一怒之下,身子骨一軟,倒在了地上。
    這一倒,朝中瞬間大亂,早有人飛奔而去請太醫。
    索額圖這個罪魁禍首大搖大擺,對昏倒在地的老皇叔,絲毫沒有同情之意。
    想到他先前的畢恭畢敬,這種對比鮮明,真叫人齒寒。
    陳文心忽然覺得腹中一痛,一手抓住了白露,臉上立刻皺了起來。
    “皇後娘娘!”
    白露驚呼一聲,“您怎麽了?是不是要生了?”
    什麽,陳文心這個時候要生產?
    眾人的注意力,都從老皇叔身上轉移到她身上,隻見陳文心搖了搖頭。
    “可能是這裏有人太惡心,本宮的小阿哥都看不下去了,鬧著要走呢。”
    她示意白露扶自己起來,小太監連忙將攆轎抬近前來,讓陳文心穩妥地上了轎。
    五阿哥見她要離開,蹦蹦跳跳地迎上去,“皇額娘,這裏不好玩,兒臣也要回宮。”
    說著雙手高舉,做出一副要抱抱的可愛模樣。
    四阿哥從背後將他抱起來,“包包乖,皇額娘她身子不舒服,抱不動你。四哥抱你回宮,好不好?”
    五阿哥乖巧地點了點頭,伏在四阿哥的肩上。
    他的頭正對著索額圖,不禁朝著他做了個鬼臉。
    “壞大人,不給你吃肉幹了!”
    索額圖麵呈豬肝色。
    在場的許多大臣,也知道吃肉幹是什麽意思,一時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於是眾人眼睜睜看著,密詔中的皇後、儲君,以及尚未出世的宸親王,全都離開了。
    主角都走了,他們還搞毛啊?!
    眾人麵麵相覷,隻有索額圖和陳希亥,僵持在了那裏。
    宮中陳希亥所領的侍衛占多數,佟國維的人卻也不少,這些人現在都聽命於索額圖。
    宮外就更懸了。
    綠營士兵和鑲藍旗僵持著,誰也不敢先有動作。
    而京中其他零散的兵力,都持觀望狀態,更加不敢有所動作。
    那邊打贏了,他們再支持哪邊,不遲!
    都說亂世出英雄,這種爭儲的關鍵時刻,雖然很危險,但也是最容易撈到功勞的時刻!
    他們就坐等兩邊幹起來。
    雖然陳文心帶著四阿哥、五阿哥回了翊坤宮,但是大臣們還不肯走,在乾清宮僵持著。
    陳希亥早有準備,將大部分侍衛的兵力布置到了後宮,尤其是翊坤宮,確保沒人能夠傷害到陳文心。
    回宮的攆轎上,陳文心的麵色漸漸好轉了起來。
    四阿哥抱著五阿哥,跟在她的攆轎身邊走著,陳文心不禁開口提醒他。
    “四阿哥,這幾日你就在後宮之中住下吧,阿哥所是萬萬不能回去了。”
    她就怕索額圖一時衝動,索性對四阿哥有所不利,那就糟糕了。
    四阿哥衝她點點頭,“陳額娘知道那道密詔裏頭,寫的是兒臣的名字嗎?”
    陳文心道“不知道,不過大概猜著了。為了以防不測,我還是把大阿哥禁足了起來,怕索額圖對他不利。”
    四阿哥不禁歎了一口氣。
    他就知道,禁足在藏書閣這回事,怎麽看怎麽有貓膩。
    “等回到翊坤宮,就讓人把三阿哥也遷回榮妃的景陽宮去。皇上不在,我要替他保護好他這些兒子們。”
    哪怕是已經有了反心的大阿哥,她也要保護他,不受索額圖等亂臣賊子的傷害。
    一切留到皇上回來再行處置。
    四阿哥道“大哥和惠妃娘娘他們這樣,陳額娘不生氣嗎?”
    “那四阿哥為什麽也不生氣,還管大阿哥叫大哥?”
    陳文心反問著他,其實心中已有答案,不禁露出一個微笑。
    四阿哥再老成,被她這樣一問,也不好意思了起來。
    “大哥本性不壞,便是二哥,他……”
    如果沒有索額圖的驅使,或許二貝勒也不會違背君父,要奪這個位置。
    四阿哥的想法,和陳文心不謀而合。
    這幾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了,從前心思單純乖巧,都不是壞人。
    他們隻是一時受了權欲的蒙蔽罷了。
    便是惠妃,她也始終記得,那年初進宮參加佟貴妃壽宴之時,她誇讚自己生得好。
    旁的嬪妃都麵露敵意,或是嫉妒或是忌憚。
    隻有惠妃,真心地以一個長者的姿態,誇讚了她一句。
    她本也不是什麽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