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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宋星回家後便將自己關了起來。

    宋母察覺到不對勁時，已是黃昏，阿姨喊她吃飯喊了十多遍都沒人應答。

    宋母敲門也沒人回應，於是給她打電話，手機關機。

    “嘿，這孩子。”

    “宋星。”她繼續敲門，“你怎麽了？出去找個手機回來就自閉了？”

    過了半晌，裏麵的人才有氣無力回應：“媽，我不吃，你們先吃。”

    “你手機找著了嗎？”

    “沒有，丟了。”

    “丟了重新買一個啊，絕食幹嘛？”

    宋星要被她媽氣笑了，說：“不是手機的事兒！我想一個人靜靜。”

    言罷任宋母和宋陽在外麵怎麽說，她都不回答了。

    段南昭這邊給宋星打電話也一直是關機狀態。

    無奈之下，他隻能打給陸陌妍，宋星的朋友圈他隻知道這倆人，總不能找阮琪琪。

    接到段南昭電話她挺吃驚的：“有何貴幹？”

    “星星電話一直關機，你能聯係上她嗎？”

    陸陌妍心想你倆口子真有意思，手機昨晚就被順了，現在才發現，這就算了，找不著你去她家啊，找我幹什麽。

    “不能。”

    “方便去星星家裏幫我看看她嗎？”

    “不方便。”

    段南昭看出來了，這姑娘和宋星關係並不算好。

    “開個價吧，怎麽才肯幫忙。”

    如果不是身份不便，他也不會拜托到一個小姑娘身上。

    聽對方說錢，陸陌妍可就來勁兒了，她也不知道這男人多有錢，小心翼翼試探報了一個數字：“一萬。”

    “可以，給我你的地址，我現在來找你。”

    坐上段南昭車時，陸陌妍都覺得不可思議，這一萬塊錢來的太快，仿佛在做夢。

    從現在起，段南昭就是她老板，保證完成任務！

    “把那晚的事給我講一遍，我要聽實話。”

    陸陌妍收了錢態度自然不一樣，把陳睿給宋星下藥和拿走手機的事都詳細說了遍。

    段南昭麵容平靜，看不出喜怒，但段陌妍有種預感，陳睿會死得很慘。

    兄弟，不是我故意害你，實在是你命不好。

    “謝謝。”聽完後，他淡淡道。

    謝謝你沒有冷眼旁觀，謝謝你救她於水火。

    車子停在宋家別墅外。

    “進去吧，如果可以，麻煩帶她出來跟我見一麵。”

    陸陌妍點點頭，她也是第一次來宋星家，之前在學校聽過宋星有錢，直到親眼所見，才直觀感受到多有錢，是s市有名的豪華別墅盤，均是千平獨棟，連宋家門口那棵巨大的羅漢鬆都價值百萬。

    開門的是個小男孩兒，眉眼和宋星十分相似，一看就是親生的。

    “小弟弟你好呀，我找你姐姐。”

    “你叫什麽名字，找我姐姐做什麽？”

    “我叫陸陌妍，是星星的同學，有東西想給她，可以請她出來一下嗎？”

    “好，等我下。”

    宋陽把陸陌妍帶到客廳，說：“你先坐會兒，我讓阿姨給你倒茶。”

    “不用，你直接幫我叫星星就好。”

    宋陽點點頭，屁顛屁顛往樓上跑，正好在走廊遇到宋母。

    “媽，樓下有個叫陸陌妍的姐姐來找姐姐。”

    宋母微微一怔，這不就是上次宋星提到那個女孩兒。

    “她找姐姐做什麽？”

    “好像有東西給她。”

    “行，你玩兒去吧，我去找宋星。”

    這姑娘已經把自己在家裏關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宋父宋母都無可奈何，這位同學倒是個契機，宋母敲了敲門，溫言道：“星星呀，有個叫陸陌妍的姑娘來找你，你不吃飯就算了，總得出來招待一下客人呀。”

    過了半晌，門緩緩打開，宋星穿著白色的兔子睡衣，臉色幾乎和睡衣顏色融合，憔悴無比。

    宋母心疼道：“你怎麽成了這樣子！”

    宋星沒回話，走到廊邊向下望，坐著的還真的陸陌妍。

    陸陌妍看見宋星時被嚇一大跳：“你在家吸毒呢？”

    宋星沒心情跟陸陌妍鬥嘴，因為上次那件事，她心底懷著謝意，盡量放溫和口氣，問：“找我有什麽事？”

    陸陌妍卻沒正麵回答，問：“陳睿那天把你手機拿走了。”

    宋星了然：“沒事。”

    “大家都聯係不上你。”

    “沒關係，我現在不需要和外界聯係。”

    看她油鹽不進，陸陌妍嘆口氣：“有人聯係不上你，所以聯係了我。”

    “段南昭嗎？”

    陸陌妍點點頭。

    “我不見他。”

    “吵架了啊？”

    “分手了。”

    “啊？”

    勸合這件事陸陌妍並不擅長，醞釀了半天，才說道：“前兩天他還來接你呢，談戀愛嘛，吵吵架很正常，不要動不動就分手。”

    宋星仿佛在熱帶雨林看見北極熊，心想陸陌妍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麽說的出這種話。

    陸陌妍也很尷尬，她知道這很反常，但總不能說自己收了段南昭一萬塊錢吧。

    “哎！反正你就去見他一麵吧，我感覺見不到你他快死啦！”

    “嗬。”宋星冷笑一聲，“他這種人，全天下人死絕了，他也不會死。”

    陸陌妍一時不知道宋星是在祝福他，還是在罵他。

    “我不見他，你回去吧，上次的事謝謝你，我欠你一個人情。”

    “好吧。”陸陌妍知道再糾纏也沒用，隻能告辭。

    見陸陌妍一個人出來，段南昭並不失望，宋星的脾氣，會見他才奇怪。

    “她怎麽樣？”

    “很不好，很憔悴，像生了一場大病。”陸陌妍如實道。

    “嗯。”

    “你們分手了嗎？”

    “她說的？”

    陸陌妍點點頭。

    段南昭自嘲一笑，不再說話。

    幾日後，宋星收到一個快遞，裏麵是她的手機。

    此時她已經有了新手機，那天陸陌妍走後，她不再把自己關在房裏，開始正常吃飯、睡覺、發呆。

    她想試著忘記，開始新的生活。

    手機失而複得並不讓她快樂，反而再度陷入痛苦的回憶。

    下旬時，高考分數出來了，556，超一本線30分，報s大吊車尾有幾率能上，找點關係能穩上，可她並不想報s大了。

    填誌願的時候，宋母見她填了北方的一所學校，很是驚訝。

    “你之前不是立誌要考s大嗎？”

    “s市呆膩了，想換個地方。”

    “太遠了，那邊的氣候你也不能適應。”

    “沒關係，我不能一輩子賴在你們身邊。”

    不知為何，宋母覺得，從高考結束後起，宋星就變了，不再咋咋呼呼，不再性子野四處玩兒，不再愛笑，她似乎成熟懂事了許多，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可以，她希望宋星可以永遠天真快樂，天真快樂背後的邏輯是不曾遭遇苦難。

    八月的某一天，宋星突然意識到自己例假推遲太久沒來。

    她不由有一絲慌張，明明就那一次，怎麽會呢。

    這件事已經過去，波瀾不驚，她不提，他亦不提，裝作無事發生，他依舊當他的段總，嬌妻美眷，春風得意。她開啓她的新生活，到新的學校新的地方結識新的朋友。

    為什麽僅僅是這點期望，都這樣困難。

    她偷偷買了驗孕棒，果不其然，兩根紅線。

    最後一點僥幸都已泯滅。

    她把驗孕棒丟進垃圾桶，失魂落魄朝外走去。

    宋星此刻六神無主，不知道如何解決，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她的肚子裏孕育著一個新生命，她明明應該很愛它，視它為珍寶，但她的第一反應是怎麽處理掉它。

    罪孽深重。

    她不敢告訴宋父宋母，她甚至天真的想先瞞著，去學校報道後再偷偷打掉。

    她做不到。

    宋星沒有辦法，她甚至不知道找誰去傾訴這件事。

    她這天在咖啡廳獨坐了很久才回家，一進門就看到麵色凝重的母親，她顯然是刻意在等宋星。

    “說吧，誰的？”

    驗孕棒被丟擲在桌麵，鮮紅的兩條線格外刺目，竟透著血淋淋的恐怖，正是她早上丟掉那根。

    宋星心道自己真是昏了頭，怎麽會那樣草率的丟進垃圾桶。

    宋母的眼淚忽然便落了下來，這是宋星第一次看她哭，記憶中母親向來溫柔和藹，對她很少有嚴厲的時候，此刻卻仿佛老了十歲，咬牙切齒的說：“我問你，是誰！”

    宋星忽然直直跪了下來，帶著哭腔道：“對不起。”

    宋陽站在樓梯上傻傻看著這一幕，他年紀還小，並不懂兩人之間在說什麽，隻知道發生了很大的事情，他從沒見過媽媽和姐姐哭成這樣，家裏的空氣沉悶又苦澀，壓的他喘不過氣。

    宋母摸了摸淚，她盡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安慰宋星：“你告訴媽媽是誰，媽媽不會對他怎麽樣，媽媽隻想找他和他的父母來處理這件事，如果他人品性格都不錯，你們就先訂婚。”

    聽母親這樣說，宋星哭的更兇：“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她泣不成聲，隻會一個勁兒說對不起，梁心柔宋母）心疼的抱住她，神情愈發悲痛。

    宋星這般閉口不言，隻能說明那個男人真的很差勁，她知道他們絕無可能。

    “寶貝，你告訴媽媽好不好，哪怕她是個小混混，或者有殘疾，都可以，你告訴我他是誰。”

    “媽，我不能說。”

    “宋星。”梁心柔嚴厲的看著她，“你必須告訴我，這件事你爸還不知道，我要先知道事情的全貌，才能跟他去溝通，老宋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你如果想他氣死，就繼續任性，”

    宋星又抽抽嗒嗒哭了一會兒，她這會兒鼻子眼睛裏似乎堵著巨物，又疼又脹，連帶著腦袋都疼，根本無法緩過來。

    過了好久，她才下定決心吐出一個名字。

    “什麽？”

    梁心柔已經很久沒和段家打過交道，自從段家老大去世後，段夫人也很少再出來走動，她第一時間並未反應過來是誰，過了半晌，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她氣的手都微微顫抖，罵道：“宋星，你是瘋了嗎！”

    段南昭和阮棠的婚禮，梁心柔親自去現場隨禮送上祝詞，沒記錯的話，他們結婚已經兩年了。

    “他有家室，你知不知道！”

    宋星點點頭。

    梁心柔恨不得一巴掌甩在她臉上，讓她清醒清醒，她含辛茹苦養育十八年的女兒，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

    “我高考完才知道。”

    梁心柔一瞬明白了那段時間她鬱鬱寡歡的原因。

    “他瞞著你？”

    “我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說沒有。”

    很好，打擦邊球。

    “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的？”

    “年初。”

    “什麽時候發生的……關係。”

    “畢業聚餐那天。”

    宋星想解釋自己被下了藥，但又怕雪上加霜讓母親更難過。

    “騙我在同學家過夜？”

    她垂下頭，不敢說話。

    “你先回房吧，這件事我要跟老宋商量一下。”

    “媽，你們不要找段家好不好？”

    “為什麽不？他段南昭欺負了我女兒，想若無其事全身而退？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都別想好過！”

    宋星此刻陷入了一個怪圈，她知道她並非有意，可這件事一旦公開，不會有人在意她知不知道段南昭已婚，人們隻會指責她是一個可恥的小三，這個世界惡意對女性太大，她沒有那麽強大去承受這些惡言中傷，更可怕的是，她沒有辦法再去麵對阮琪琪，那是她最珍視的朋友，可她背叛了她。

    她能做到的，隻有不停的逃避，粉飾太平。

    見宋星不再開口，梁心柔摸了摸她的頭：“回房睡覺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早上梁心柔把宋星叫起來吃早飯，難得宋天揚也在，他是個工作狂，平常很少能見到身影。

    他已知曉此事，大約是梁心柔叮囑過，老宋強忍著沒發脾氣，看見宋星那可憐兮兮的憔悴樣子，滿是心疼，說：“趕緊吃飯吧，我和你媽等下要出去。”

    “你們？”宋星擡起頭看了梁心柔一眼，欲言又止。

    梁心柔點點頭。

    “帶上我一起吧。”

    梁心柔很吃驚，實則帶上宋星是最好的，大家當麵鑼對鑼鼓對鼓講清楚，免得各說各有理，這種事，誰也受不得委屈。

    可他們心疼宋星，不想讓她去麵對，這種行為無疑是把傷口揭開給別人看，太難堪。

    宋星昨晚失眠一夜，她想，她要勇敢一些，這不是她的錯。

    段家老宅在城西，開車大約一小時，集團的事基本都交給段南昭在打理，段承和現在已經是半退休狀態。

    得知宋家三口來拜訪，段承和半眯的雙眼不由睜開，一掃慵懶之態。

    宋天揚沒有心情再搞生意人虛與委蛇那套，他與段承和是舊識，段承和年長於他，在s市樹大根深，也算是前輩，一直抱著敬仰的態度，今日卻是沒有辦法。

    他將事情完完整整給段承和講了一遍，肅道：“段大哥，我一向尊敬你，但誰家孩子不是心頭肉，阿星十八都還沒滿，便遭遇這些事，名聲都毀了，她以後該怎麽辦！”

    段承和聽的眉頭直跳，朝宋天揚拱了拱手：“天揚，我先給你賠個不是，隻是小輩之間的事咱們也不好插手，不如我把阿昭叫回來，讓他親自給你道歉，我們段家做事你也是知道的，肯定給你個交代。”

    段南昭和阮棠幾乎是一前一後同時到的，他剛看清客廳的人，又見阮棠姍姍而來，不由眉頭一挑。

    自己老爺子......還真不當人啊。

    “阿昭，棠棠，都到了呀。”

    段承和笑了笑：“天揚，你看要不要再給阿昭兩夫妻說一遍？”

    見此狀，宋天揚知道今日是難善了，他在圈內一向以脾氣好著稱，都說和氣生財，但脾氣好不代表好欺負，他冷哼一聲：“不必了，他比我清楚。”

    阮棠並不知情，隻知道老爺子火急火燎派人叫她過來，眼前氣氛確實格外怪異，角落裏還坐著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姑娘。

    她笑的燦爛：“有客人呀，老爺子不介紹一下？”

    段承和也笑，真介紹起來：“這位是e.d的老板宋總，旁邊是宋夫人，小姑娘是宋總的女兒。”

    他又看向段南昭：“阿昭，這幾位你都認識，怎麽不打招呼？”

    段南昭隨手拉過一張黃花梨椅子坐下，淡淡道：“您有話直說。”

    “宋小姐懷孕了，你知道嗎？”

    這大約是阮棠第一次在段南昭身上看到失態，他猛然站起來，帶的椅子往後倒，發出咯吱的聲音，在安靜的廳堂內愈發刺耳。

    除了孩子是他的，阮棠想不到段南昭有什麽理由如此緊張。

    他想走到宋星麵前親口問她，卻又克製住，重新坐了下來。

    “嗯。”他點點頭，“我和宋小姐正在交往。”

    段承和沒想到段南昭會直接承認，問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當初與阮棠結婚非我本意，十分抱歉，我傾心宋星許久，是我欺瞞她，追求她，如今犯下大錯，如果宋伯父不介意，我願意離婚求娶宋星，關於阮家，我會竭力補償。”

    段南昭說完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應該陪著老爺子演戲，裝作毫不知情，段承和把阮棠叫過來，無非也是抱這個心思，阮家的人處理這類問題遊刃有餘，簡直是家族必修課程，可段南昭做不到，他沒有辦法這麽殘忍的去對待宋星，當他知道她懷孕的那一刻，是無比喜悅的，他已經最好了最壞的打算，即便一無所有。

    阮棠依舊儀態端莊，維持著體麵的笑容。

    她早知道段南昭不愛他，是相敬如賓還是相敬如冰，沒人比她清楚，同樣的，她對段南昭也談不上多愛，

    她會嫁無非是因為他皮囊夠好，能力強悍，家世亦優秀，同輩裏她算嫁的很好那一類，段南昭常常會被當作正麵案例的談資。

    那一瞬她覺得段南昭簡直瘋了，他是不是有毛病，喜歡這小姑娘偷偷養起來不就行了，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為什麽要鬧的這麽難看，他現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在說什麽東西？他要為愛放棄一切嗎？演什麽苦情大戲呢，能不能給她阮棠一點麵子。

    段承和比她先罵出這句話，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茶杯，不偏不倚砸在段南昭腦袋上。

    “段南昭，你是不是瘋了？”

    鮮血順著額頭緩緩流下，段南昭沒有伸手去擦，而是轉頭看向宋星，宋星卻輕輕回避開了。

    宋星想過很多種可能，想過段南昭死不承認，想過段南昭他老婆揪著她頭發罵她勾引別人老公，也想過自己爸媽跟段家人大動幹戈。

    唯獨沒想到的是，段南昭會這麽幹脆利落擔下所有責任。

    她第一次覺得段南昭有些幼稚可笑，他怎麽能把離婚兩個字說的這麽輕易，和阮棠離婚娶她？如果他以後再遇上其他女孩兒呢，是不是也要這樣決絕的說，我是因為孩子才娶宋星，我可以離婚。

    簡直荒謬，阮棠這兩年算什麽，他拿什麽補償？

    宋星突然覺得有些累，她不想再追究。

    “爸、媽，我們走吧。”

    宋天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措手不及，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伯父，我….”

    宋天揚止住段南昭：“小段，你跟阿星永遠不可能。”

    當他以有婦之夫的身份和宋星接觸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結局。

    段南昭又看向梁心柔。

    對方卻隻說了四個字：“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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