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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州看簡陽那個無意摔跪的姿勢，她像在上帝麵前虔誠懺悔的信徒般跪在封晉初麵前，他看著難受之極，他邁步上前去扶簡陽，“簡陽先起來，地上涼！”
    簡陽被秦州強扶站起，她手脫離封晉初手那刻，明顯感覺封晉初冰涼的指尖彎了彎，卻始終沒說一句話。
    簡陽抬手撫去模糊視線的淚珠，看著對自己麵無表情的人，張口想說話。秦暘便推著封晉初朝沙發那邊走去。
    秦州扶著簡陽往廳裏走，“去坐，晉初腦修複手術才做完，還需要很長的恢複期，多給他點時間。”
    秦暘狀似無意邊走邊問，“阿初，你還認得她嗎？”
    簡陽輕啟的唇瓣顫顫地轉頭看秦州，水蒙蒙的淚眼盡是不可置信，“他是失憶，不認識我嗎？”
    秦州看著梨花帶雨的女孩輕搖頭，“目前晉初有部分記憶有缺失，但還未表現出認人不清的情況。”
    簡陽由秦州扶著坐到沙發邊，聽到對麵封晉初聲線低沉發聲，“簡陽。”
    簡陽聽自己名字從封晉初口中說出來時，耳膜好似顫動一下，她含著盈盈淚光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記得我！”
    簡陽略帶鼻音的話微顯蒼涼，封晉初似聽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受著自己微濕的衣領沒在發聲。
    秦州深沉看著輪椅前後的二人，此刻廳內出奇的靜，留於表麵的安靜。
    秦暘站在封晉初輪椅後打破那層窗戶紙似的安靜，“那你記得怎樣受的傷嗎？”
    封晉初清臒的麵頰上沒任何表情，亦無語言回應。
    客廳再度靜下來，而在秦暘話出口後，周遭看不見的空氣似湧動著暗潮的深海，
    令簡陽惶惶不安。她低眉順眼坐在她們對麵，似被鎖在法官麵前等待審判的被告。
    封晉初沉寂的目光落在簡陽左眼角小米似的淚痣上，那顆小淚痣很特別。
    秦暘貌似不顯山不露水的陳訴事實，“12月23號，她以180碼的車速把你撞飛幾米，害你顱腦神經重度受損、下肢險些癱瘓截肢，在icu病房沉睡一個多月。肇事司機，原凶就是這位簡小姐,她……”
    “暘暘，簡陽才到，她是晉初的客人！”秦州開口打斷。
    簡陽僵坐如石塑，感覺所有落在身上的目光似一刀刀淩遲於皮肉的利刃，心房皮肉割裂的疼令她呼吸困難痛不欲生；臉上充血似被揭開魅惑眾生的美麗畫皮，露出醜陋的白骨，令她無地自容又無可遁形。
    簡陽隻能任由懺悔的鎖鏈把自己五花大綁，後脊一陣陣寒涼，周身的溫度被一點點吞噬掉了，她才顫聲開口，“對不起，是我太任性太沒分寸了！”她緩緩抬起僵硬的脖子，濕潤的水眸望向封晉初，“警察說你的車被人改裝過刹車係統，我開出來時不知道，我聽到你語音信息已經晚了……”
    “我真佩服簡小姐漂洋過海來推卸責任的勇氣！我更好奇，你是怎樣逃脫了中國嚴苛的法律製裁。”秦暘冷冽地打斷簡陽，她下巴微揚睨著淚人似的簡陽，“你差點讓阿初去見上帝，你幾乎毀掉了他！”
    簡陽輕抽鼻子，“小表舅我會傾盡所能向你賠罪，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簡小姐請注意你的身份！你是阿初表姐的繼女，在阿初麵前你算晚輩，什麽話該怎麽說，你說前最好過過腦子。別把道歉說得像表白，這點家教倫常觀念都沒有，你原生家庭的教育真是堪憂！”
    “秦暘，秦家家教就是讓你如此待客嗎！”秦州再度發聲喝止。
    簡陽被震得肩膀微抖，她乏血色的唇瓣顫了顫沒再發聲。
    封晉初雖是骨瘦如柴病容憔悴，濃黑的瞳仁卻依舊幽深難測，“妍姐身體怎麽樣，春節你該陪在她身邊，不該來這。”
    “程姨剛做完手術，狀態還好。過年了，我，我們都很惦記你，程姨讓我替她來探望你。”簡陽不知該如何自處，隻能搬出程紅妍來。
    秦州站那看簡陽淚珠點點，無措地攪著手指，她的痛楚、她的悔恨、她的焦慮，他都讀得懂不忍直視。他走到封晉初輪椅後，“晉初交給我，暘暘你去看看艾瑪的晚餐準備好沒。”
    秦暘不情不願地看自家大哥，再看簡陽以居高臨下姿態邀約，“簡小姐既然來了，就吃完飯再走吧！”而後她俯身在封晉初消瘦的側臉上輕吻一下，“阿初我去去就來。”
    簡陽望著她們親昵的動作，驀地憶起冬至那晚，她們在酒店客房擁吻的畫麵，一次兩次“勾引”他不成，根本原因在這，他有女朋友！
    簡陽看得明白，秦先生這妹妹，就是封晉初的女朋友，所以她才如此針對自己。聽那同叫“暘暘”的紅裙美女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開，她感覺那細跟每一下都在敲擊叩問自己心房，她是不是犯錯太多了，一錯再錯，大錯特錯！
    簡陽坐在這，麵對病容清臒的封晉初是如坐針氈般難受。
    秦州推封晉初的輪椅走到簡陽身邊停下，“晉初，和簡陽聊聊天吧。”
    簡陽側身小幅度朝向封晉初，輕抿著淚水沁濕的唇，想說的話太多，不知從哪開口。
    秦州輕拍封晉初肩膀，“我去給你們拿杯水。”
    封晉初靜看簡陽幾秒，伸手從邊桌上取兩張紙巾，“長這麽大，還哭鼻子。”他修長幹淨的手指捏著紙巾緩緩落到簡陽淚痕未退的麵頰上，輕輕摩挲著幫她擦眼淚，“過年哭，不吉利。”
    簡陽抿著唇點頭，眼淚隨著她動作又落下來。
    封晉初收回手時，簡陽顫顫地去握他瘦得僅剩表皮和骨頭的手腕，“小表舅你沒忘記我？”
    “我當然記得，你是我修車師父的女兒，妍姐的繼女簡陽。”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簡陽頹然垂手，他說記得，描述她時眼中口中是那樣淡漠疏離。她想問，他還記得出事前他說過那些話嗎，他說“他一直愛她”，她才明知他或許有女朋友，還放下一切來找他，想要陪伴照顧他，再也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