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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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展翼打電話來時,她剛洗完澡。
這個男人變了,比以前主動許多,也不知是從哪兒弄到她的手機號。
她還是很想念他說話的聲音,低沉穩重,聽著特別踏實。
可是現在的她,真不知該用什麽心態來麵對。
“晚上吃什麽了?”
手機裏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夏堯感覺像回到以前。
念書那幾年,他也是這樣,打來電話問瑣事,手裏卻忙著別的。
她僅是聽著他的聲音,就能想象出那頭忙成一團的男人,甚至連他盯著資料的專注眼神也能精確出來。
“明天中午有空嗎?”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便兀自引出另一個話題。
從沉思中醒過來,夏堯丟開擦頭發的毛巾問:“有事嗎?”
那頭沒有停頓:“手頭上有個案子,設計部分需要找你商討。
我已經和你們公司聯係過,老板讓我直接找你。”
公事公辦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確,她既期待見麵又抗拒見麵。
正猶疑不決,展翼又說,“中午下班,我來接你。”
以前也是這樣,她總抱怨研究生宿舍距校門口太遠,他就在電話裏說:“站那兒等著,我來接你。”
那時候他不是展公子,是實實在在的窮學生。
長長的一段路,他騎著自行車載她路過有風吹動的梧桐樹下,後座上的夏堯舒服得兩隻腿直晃蕩。
而現在,他的汽車裏夏天有冷氣、冬天有暖氣,累的時候還有隨叫隨到的司機。
可是空調吹出的風,哪有梧桐樹下的風清爽,空調散發的暖氣哪有梧桐樹下的太陽照著暖和。
車子進入平陽大道,再往前走就是t大,窗外熟悉的街景讓夏堯感到不自在,展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說:“南郭巷的麵還不錯,很長時間沒吃過,帶你去嚐嚐。”
什麽帶她去嚐嚐,以前那可是她的最愛。
這人什麽都記著呢,打著辦公事的幌子別有居心,偏偏什麽也不明說,害她連問也不好意思問出口。
要是換成賀三,他肯定會湊近她的臉,怕天下人不知道似的坦白:“還能幹什麽?
當然是重溫舊情了。”
其實打開天窗說亮話最好了,起碼活得坦蕩自在。
雖然賀煜宸總喜歡說些不著邊際的曖昧話,可並沒有真正對她怎麽樣,他如果想硬來,十個夏堯怕也不是對手。
為什麽到現在還等她的態度,夏堯其實是很明白的。
讓她覺得放心的是,賀煜宸從未給她壓力,明裏暗裏都說她是他的女人,卻堪堪忍受她三番五次的不放在心裏。
也許就是潛意識裏清楚他不會拿她怎麽樣,所以才總是冷言冷語不鹹不淡地隨便對待著。
熱氣騰騰的牛肉麵盛上桌,展翼用筷子往她的碗裏撥蔥花。
這個時候剛下課,周圍滿當當的全是學生,有麵熟的女生坐在角落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夏堯在前兩年就習慣了。
他冷靜自持,做事情又特別認真,儒雅的風範就連坐在圖書館裏翻書,遠遠看上去也像一幅畫。
明明風靡全校,偏生自己處於全然不知的狀態,這便是展翼的風格。
同樣的店麵,同樣的位置,夏堯卻再也吃不出原來的味道。
細細長長的麵條放進嘴裏,隻覺得缺油少鹽,味同嚼蠟。
“就是突然想吃了。”
展翼抬頭看著她,“沒別的意思,你別放在心裏。”
她埋著頭,在周圍的喧鬧聲中點點頭,卻又聽他說,“連吃半個月的泡麵,換換口味還真不錯。”
心裏某個地方輕輕地發疼,他還是這樣麽?
沒人照顧著就忘記吃東西,以前都是她催著他吃飯,現在身邊沒人了,竟連吃半個月的泡麵。
但是心裏那道坎,始終無法逾越,夏堯岔開話題:“對不起,那晚沒顧得上你。”
他的麵還剩半碗,卻已經放下筷子:“他病了,你照顧他是應該的。
我不在的日子,還多虧他替我照顧你。”
她忽然有些火大,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還不以為然地帶過欺騙她的事,這時候居然還擺出一副篤定的樣子,以為她愛他愛得毫無原則麽。
“我不是為了還人情才送他去醫院。”
展翼麵上依然毫無異樣,用同樣的語氣接話,“我知道。
如果被打的是素不相識的人,被你撞見了,也會打急救電話。”
夏堯不滿意地皺眉:“他不是打不過你,是因為生病才倒下了。”
對麵的男人到這一刻才愣了愣,輕抿了一口茶淡淡笑著說:“怎麽變得這麽易怒?”
為什麽易怒,大概是被某個人帶壞的吧。
拎過瓷壺,往她麵前的杯子裏倒了水,展翼又說,“打了一架消口氣,現在倒希望病的人是我。”
夏堯訕訕的,也放下筷子。
他適時越過桌子握她的手,手心依舊冰冰涼,像他的人一樣。
“給我機會證明自己。”
他說,“我不會再隱瞞任何事。”
看著他眼裏的哀求,她驀地想起他孤軍奮戰還得重振家業的處境,心裏悶悶的說不上來什麽情緒。
昨晚姚漫闖進她的房間問東問西,最後才為難地發表感慨:“我還是投他一票的,能感覺出他是真喜歡你。
可如果又在一起,萬一吵架什麽的你又給自己一刀怎麽辦?
你是不是比我喜歡三哥還喜歡他?
我被三哥拒絕,都沒想過去死呢!”
她當時不僅沒想過去死,在乎的卻是自己在嘴上劃了一道而出糗了。
若是真心愛著,在那麽難過的關頭,怕是不會想到糗不糗的問題吧。
夏堯覺得陸翊明說的有點兒道理,八成姚漫是把賀煜宸當偶像崇拜來著。
但是姚漫誤會她了。
現在回想割腕的事,她自己也覺得特蠢,可即便在劃下那一刀的時候,夏堯也十分清楚,死並不全是因為愛,更多的是對人情的絕望,覺得世上無人可再依靠了,這和離了某個人不能活下去還是有分別的。
隔了這麽長時間,他的長相沒變、性格沒變,連對她的一顆心也沒變。
但還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比如他對待事業的急功利近,再比如他對她的毫不放鬆,以前對她可基本是放任自流的態度。
下午在明亮的辦公室商量設計稿的問題時,陸翊明專門打電話來問昨兒晚上飯局的事。
夏堯疑惑:“不就倆奸商,他們談的事情,我哪裏聽得懂。”
陸翊明咆哮:“你怎麽能侮辱我的偶像!他們談的可都是事關生死的大事兒!”
“事關生死,還帶上女人?”
夏堯很鄙視,“大事不都在會議桌上談麽。”
陸翊明奸笑:“不知道了吧?
陳總在圈裏出了名的疼老婆,皇後娘娘說一句悶,他上戰場一線也要隨身帶著呀!”
切,要被炮彈炸死了看他還怎麽疼。
陸翊明的聲音忽然降低幾十分貝,討好地說,“夏姐,你和他老婆處好點兒啊?
我還指望新津坊那一片的租金能降幾個百分點呢,你替我在他老婆耳邊扇扇風,到時候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兒了……”夏堯啪地掛斷電話,這男人什麽德行,做生意都算計到她的頭上來了。
展翼握著鉛筆的手還停在a4紙上,一直等她接完電話才接著談。
靜謐的午後,簡潔的辦公室有濃鬱的咖啡香,她的半張臉沐浴在透過玻璃照進來的陽光下,他很想伸手揉揉她的頭發,手臂抬到一半卻折回來,隻是拿起桌上的文件。
不想這一刻被打擾,就這麽呆在無人打擾的環境裏,什麽都不用想直到老,該多好。
其實他很累,熟悉展氏的流程已經有段時間了,卻總是擺脫不了遠離的想法。
他寧願做個窮教書先生,每月拿固定的工資,有愛的女人為了怎樣節省開銷在旁邊嘮叨,有聽話的孩子拿著作業本讓他輔導。
樸實的溫暖是金錢買不來的,可是他向往的生活也是她想要的麽?
展翼從來沒問過夏堯,他以為倆人有相同的誌向,可是後來冒出一個賀煜宸,即便她沒有動搖,他還是感受到了威脅。
聽說賀煜宸是花花公子,可為什麽死守著她不放,聽說他祖上從政,自己還有家大型公司,他區區一個窮教書匠拿什麽和他比?
一邊肩負重振家業的責任,一邊希望給愛的人更好的生活,於是他西裝革履地站在這裏,為了一張張毫無生氣的數字報表熬班加點,過上與理想中截然相反的生活。
兩小時後初稿成立,秘書打電話進來說對方的股票已經開始拋售,他命令能買多少買多少,然後又連撥幾通電話,最後看了看表才對夏堯說:“還有個會,估計得兩三小時。
你回去看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修改,關鍵要能全部施工。”
末了又說,“不能一起吃飯了,我叫人送你。”
夏堯點頭,走到門口時又回頭:“工作再忙也要記得吃飯。”
他展顏笑開,難得輕鬆愉悅地對她點點頭。
夏書瑜從部隊回來了,噓寒問暖地和夏堯正聊著,就聽洗手間傳來重物撞地咚的一聲。
她站起來撫了撫頭發:“壞了!死丫頭還在吐呢。”
倆人奔進洗手間時,姚漫正撿起地上的洗發水往嘴裏送,還嘟嚷著:“誰呀,這麽好的酒也往地上扔!”
夏書瑜緊張地叫了一聲媽媽呀,趕緊衝過去搶過洗發水:“我說那瓶護發素怎麽少了一半,敢情都是讓她這麽給吃掉的!”
這話的意思是她走的這幾個月,家裏的人都不用洗頭了。
夏堯安慰:“這瓶是我新買的,剛用沒幾天。”
她驚訝地張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她已經吃掉一瓶半了!”
夏堯沒忍住,對著天花板翻了個大白眼。
癱在地板上的姚漫撲過來抱住她的腿,一口一個姐姐脆生生叫著:“陸翊明說三哥喜歡的人我認識,我想呀想呀的就想不出來,難道那個人是你?”
她心下大慌,卻見姚漫忽然閃亮眼睛,抬頭望著她,“他今天為什麽給你打電話?
是不是經常打給你?
你可不要理他,和展翼比,他差遠了。
別理他別理他……”
這下她的心更慌了,夏書瑜踹開試圖抱她腿的姚漫,黑著一張臉問:“又和他在一起了?”
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說好幾個沒有。
夏書瑜正準備訓話,卻見撲她不成功的姚漫轉而又撲向夏堯,腦袋在小腿上來回蹭:“姐姐,你借我點兒錢唄。
三哥為了公司的事兒,把最心愛的車都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