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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叫做南雲的人說，她是被填滿了的存在，就像一團黑線，繞啊繞，越繞越亂，然後他就像這樣——他張開了手，在空中揉捏。這團線是跑得那樣快，好像要跳進黑夜裏，卻充滿了光亮，他想要將這想往外跑的線揉成一團。

    “然後，”南雲說著翻身，靈巧而有力的雙手撐在了她的身側，“我就吃掉被填滿的你，一次又一次。”

    “你也會被填滿。”有希說。

    “我也會，”他咬上她的耳廓，“被填滿……”

    他好像一直在笑，至少在她能看見的時候，她始終認為他的笑容是溫柔的，哪怕她知道，這隻是一種表象。

    “在透明的東西上麵覆蓋一層顏色，就算本體不是這個顏色，最後還是會成為這個顏色。”她說。

    “我知道我知道，”南雲說，“就像變裝雖然最後都會被拆穿，看到的人就是看到了。”

    “……大概吧。”

    “做什麽露出這種表情？”

    她笑了出來，搖搖頭。然後他將她攬在懷裏，她感到自己像是被一頭熊包裹住。

    她的手指爬過他的皮膚，從動物的圖像，到看不懂的圖案，穿過英文的話語，幾何環繞過她的身體，和像是永恒的數學符號一起。

    “這是完美的黃金分割線。”他抓著他的手，輕輕觸碰。

    深重的顏色顯得皮膚是那樣薄，血管能輕易穿透，用人的手就可以做到。

    陽光隔著窗簾落進來，在逼仄空間裏，世界在一步又一步地擴大，閃閃發亮的不僅有他的眼睛，還有她的心。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紋身。”有希自問自答：“不如，我也嘗試一下好了。”

    “不要紋身。”他的模樣認真：“因為能在你身上留下傷痕的隻有我——”然後又笑了，“——哈哈，玩笑而已。”

    他在身上紋下重要的存在，雖然開始隻是覺得很酷而已，他在身上紋下應當被丟下的存在，雖然開始隻是覺得很酷而已，他在身上紋下靈光一閃的存在，雖然開始隻是覺得很酷而已。

    生活變得不再難熬，哪怕隻是偶爾的一次會麵。

    奇妙的感覺在有希的心裏生長，哪怕她知道自己依舊陰暗、依舊弱小，也依舊還是從前那般，在撲水並試圖呼吸。

    “有時候很忙，大部分時候很閑，”南雲這樣說他的工作，“不用管這個，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一張塗抹得鮮亮的木製麵具，在眉間的位置有第三、第四和第五隻眼睛；

    一座永遠在落雪的玻璃模型，正放與倒轉顯露出白天與黑夜；

    一支綴滿了羽毛的短箭，據說纏繞著愛人的頭發就能讓兩人永不別離；

    一柄雕花繁複的銀刀，磨損了的刃曾用來割下最珍貴的葉片；

    一塊閃閃發亮的彩色玻璃，鑲嵌在邁過世紀的教堂間，於地震屹立、大火中焚燒；

    一座小巧精致的鐘，四個人形停駐在小窗上，等待或歌唱……

    有希的家成了南雲的堆砌所，在能夠吸住的所有門上，各處的風吹過身旁。

    他自稱是殺手，或許是紋身師，他或許是殺手，她希望他是紋身師。

    這般生活會持續多少日，有希不知道，但她不再害怕未來到來的那一天，隻要和他在一起，不管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她的確在此刻，感到了幸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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