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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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博舟指著大樹根說道:“趕緊挖坑。”
我小聲說道:“咋挖啊?早知道我倆帶個鐵鍁來了。”
博舟說道:“用手挖,圍著樹根刨一圈,不需要多深。”
我看了一眼樹根,蹲下身開始挖坑。
十分鍾左右,我繞著樹根挖了一圈淺淺的“小溝”後問道:“行了嗎?”
博舟伸手量了一下,說道:“行了,把骨灰拿出來吧。”
我從書包裏拿出壇子遞給博舟。
博舟沒有接,說道:“把骨灰抓出來均勻地撒在你挖的坑裏。”
我愣了一下,本想問哪有這樣埋人的,但話到嘴邊停住了,原因一是我對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壓根不懂,二是我和博舟現在是“小賊”,話太多了隻能是耽誤時間。
我打開骨灰盒,將裏麵的骨灰一把一把抓出來均勻地撒在了“小溝”裏後,問道:“好了嗎?”
博舟說道:“好了,撤吧。”
我忙問道:“不埋一下嗎?”
博舟說道:“埋什麽,本就是塵歸塵土歸土,骨灰跟這樹根裏的土有什麽區別啊?”
我想反駁,但找不到個反駁的理由,於是跟著博舟躡手躡腳地翻牆而出。
往車裏走的時候,我問道:“哥,真不需要埋一下啊?”
博舟停下腳步對我說道:“你如果真想埋的話可以去埋啊?我在這裏等你。”
我撇了一下嘴,說道:“回去吧。”
博舟鄙視道:“慫包。”
我一臉的黑線。
上車後,博舟突然說道:“等會要下雨了。”
我瞄了一眼天空,不見一顆星星,確實要下雨了。
博舟開車上路後,我發現走的路不是往回的路,便問道:“我倆現在去哪啊?”
博舟說道:“上山。”
我問道:“上山幹啥啊?”
博舟說道:“看風景。”
我狠狠瞪了博舟一眼,說道:“就當我沒問,操。”
博舟笑了起來,說道:“你幹嘛有那麽多的問題啊,你的這些問題即使我給你回答了,你也會是一頭霧水,做個堅定的唯物主義不好嗎?”
我想了一下,感覺博舟說的有道理,點頭道:“好的,以後我不會問這些問題的,但那是以後,我現在有一個問題,急需你回答。”
博舟說道:“問”。
我問道:“哥,你說人死後會去哪裏?”
博舟沉默了一下,說道:“其實人不會死的,你所謂的死亡其實就是肉體在這世間的塵緣已盡罷了。”
我靜靜思考著博舟的回答。
博舟說道:“問你個問題啊,如果哪天你去世了,你覺得你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還在不在?”
我不帶猶豫地說道:“當然在啊。”
博舟說道:“如果認為你去世後這個世界依舊存在,這是唯物主義,如果認為你去世後這個世界就不存在了,這就是唯心主義,但到底你去世後這個世界還存不存在,這是個未知,不管是唯物還是唯心,對這個問題給出的答案其實都是猜測出來的,都不能算是真理。至於人死後會去哪裏?不同的哲學流派會給出不同的答案,但不管是何種答案,其實都是猜測的,即使有大能人物進行所謂的‘驗證’後得出了所謂的唯一答案,創立了某種流派,但能說他的‘驗證’就是真理嗎?他看見的就是唯一嗎?天堂就在我們心裏,地獄也在我們心裏,美好在我們心裏,糟糕也在我們心裏,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管任何流派給出任何看似完美的答案,其實皆是一種猜測和內心‘追求’的體現罷了,終歸跟真理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正所謂‘道可道非恒道’,如果某人真給出了答案,那這個答案肯定就不是真理,我今天給不了你這個問題的答案,未來依舊也給不了,即使哪天我突破了大道依舊給不了這個答案,因為突破大道正是我的執念,或許我認為的突破大道隻不過是從太陽係跳到了銀河係,但銀河係難道就是宇宙的全部嗎?顯然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你非要從我這裏要個答案,我姑且說人死後會去虛無,因為道從虛無產一炁,便從你一炁產陰陽。人從虛無中產生,死後又回歸到虛無中,正是我們幹幹淨淨來這個世間,死後又帶不走一粒塵埃一樣,從虛無中來,又回歸到虛無中。任何學問的盡頭,其實都是一種勉強的說服,隻要這種‘說服’利國利民利己利他,那這種雖說不是真理的‘說服’其實就是對的,就有存在於這個世間的必要。”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
博舟點了根煙,說道:“慢慢悟吧,你的修行路、我的修行路,芸芸眾生的修行路,其實皆是一樣的,皆是一個又一個的執念罷了。”
我瞄了一眼博舟,說道:“哥,你咋了啊?我咋感覺你今天有點不一樣了?”
博舟笑了一下,說道:“咋不一樣,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皆是我,你認為我不一樣了,也隻是你認為的,但我依舊還是我。即使很多年後,我變老了,我的外形在你眼中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我依舊是我。”
我說道:“哥,要不你破戒吧,跟我一樣修‘人道’咋樣?我總感覺突破大道是個意淫的玩意兒,總沒有吃喝玩樂紙醉金迷來的現實,假如未來你老了後突然發現你所謂的突破大道其實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你不得後悔死啊?”
博舟笑了起來,說道:“你真覺得吃喝玩樂紙醉金迷快樂嗎?”
我本想說快樂,但話到嘴邊我又說不出來了,因為我本人在吃喝玩樂中也沒體會到多少的快樂,以前總感覺有錢了會很快樂,但我真有錢了又沒感覺到多少快樂,突然間我發現我居然不知道什麽叫快樂了,以前我的快樂可能是沒寫作業時老師放過了我,也可能是得到了心心念念的東西等等,但如今我的快樂到底在哪?
我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突然發現我不知道什麽叫快樂了。”
博舟說道:“我可以給你回答,其實所謂的快樂皆是各種執念的實現,金榜題名時是快樂的,但在金榜題名的背後不正是有著想金榜題名的執念嗎?知道我為何不近女色嗎?”
我說道:“當然知道啊,不近女色是你的清規戒律啊。”
博舟笑了一下,說道:“清規戒律,去他媽的清規戒律,自打本道爺入紅塵後,就不再有清規戒律這麽一說了,知道什麽叫入紅塵染盡塵埃嗎?就是入了紅塵就是紅塵中人,在入世的紅塵中扯什麽出世的清規戒律,你不覺得可笑嗎?”
我問道:“那你為何不近女色啊?”
博舟笑道:“因為本道爺不想負責。”
我疑惑道:“什麽?什麽不想負責啊?”
博舟說道:“近女色後能咋滴?即使跟最喜歡的人結了婚又能咋滴?難道這就快樂了?不可能的,一夜的快樂要用很多的痛苦去交換,本道爺又不是傻子,這種傻事我才不幹呢。”
我問道:“啥意思啊?你咋說的我聽不懂啊?”
博舟說道:“我倆推理一下啊,假設我哪天跟我最喜歡的那個人結婚了,結果是什麽?”
我說道:“生孩子啊。”
博舟說道:“生完孩子呢?”
我說道:“撫養孩子長大啊。”
博舟問道:“把孩子撫養大後呢?”
我回道:“讓他結婚生子啊。”
博舟問道:“然後呢?”
我回道:“哄孫子,然後就死了。”
博舟說道:“假設我的妻子生的孩子不是我的呢?”
我愣了一下,說道:“你的意思是給你戴綠帽子了?”
博舟說道:“對。”
我說道:“那你就太悲催了。”
博舟又說道:“假設我的孩子活到半道夭折呢?”
我看了博舟一眼,說道:“打住,你他媽是不是練功走火入魔了啊,咋不是想的老婆給你戴綠帽子,就是想著孩子半道夭折啊,你能不能想點好的啊。”
博舟說道:“假設嘛,但我說的這種假設有沒有。”
我點頭道:“估計有。”
博舟說道:“現在說點好的,假設我跟我最喜歡的人結婚了,後半生也沒有很大的變動,看似生活很幸福美滿,但你會認為我和她之間的愛情會永遠不會改變嗎?我會永遠愛她,她也會永遠愛我嗎?我會不會在後來又遇到一個更喜歡的女人,她會不會遇到一個更喜歡的男人呢?”
我說道:“這個嘛,我也不確定。”
博舟笑了起來,說道:“正是有這麽多的不確定,我才選擇不近女色。懂嗎?”
我笑了起來,說道:“哥,你偏執了,現在也有睡完覺不用負責的那種,你可以選擇提了褲子不認賬啊,實在不行找小姐啊,隻要給小姐錢就行了,不用負責的。”
博舟笑道:“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你現在所謂的不用負責隻是一種妄念,隻要種了因就絕對有果,你之所以有這種想法,正是你沒參透因果罷了,芸芸眾生有這種想法的,也是因為未參透因果而已,所謂的愛情、近女色,不就是始於繁衍的本能,終於本能之後人身之因果嘛。得不到就痛苦,得到了又無聊,負責任就是善果,不負責就是惡果,這是人性和世俗,突破不了人性,何來神性,跳不脫世俗,又如何跳脫大道。”
我說道:“打住,我現在是看出來了,你這家夥是想拉我當道士啊,小爺不吃你這一套,你的這一套跟我的那一套不一樣,你走的是仙道,我走的是人道,我倆走的路不一樣,小爺認為的入紅塵就得要染盡塵埃,就得談戀愛近女色,什麽叫未曾拿起何談放下,就是愛就要愛的轟轟烈烈,睡就要睡得徹徹底底,轟轟烈烈地愛了,徹徹底底的睡了,才能放下,懂嗎?你他媽一個拿都沒拿起過的人,給我扯雞毛的跳脫世俗,你不完完全全徹徹底底體驗這世俗的種種,你又何來跳脫世俗。我是看出來了,你這家夥根本就突破不了大道,你所謂的不近女色的原因,其實都是你推理出來的,不管好的壞的都是你推理出來的,推理出來的就準確嗎?我承認你能看見我看不見的東西,但我估計你隻能看見因和果,但因果之間的你看不見,但因與果之間的正是人生。如果就按你的這種因果理論去推,那人隻要出生就會死亡,出生是因,死亡是果,反正都會死,那人出生個毛線,活個毛線啊。你生而為人,又不幹人要幹的事情,你自詡是道爺,不就是在心目中感覺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我們這些芸芸眾生嘛,但你知道什麽叫‘道’嗎?道就是‘無為無違)’,意思是當人就得好好當人,不能違背當人的規律,是人就得吃喝拉撒睡吧,是人就得繁衍生息吧,你口口聲聲是道士,你遵循自然規律了嗎?道法自然,你法自然了嗎?”
博舟沉默了好一會,突然笑了起來。
我說道:“你笑雞毛啊?”
博舟說道:“如果我給你說,你未來跟王夢、惠蘭、徐嘉怡都不會有結果的,你會咋想?”
我笑了起來,說道:“什麽是你認為的結果啊?是結婚生子嗎?是白頭偕老嗎?告訴你,自打我有了這三個女朋友後,這個問題就在我心裏推演了無數次,最後我得出來了個答案,就是隻爭朝夕,不負這歲月,也不負在美好的時間遇到了美好的她們。我們最終的結果都會是死亡,知道了這最終的結果,那我為何要恐懼人生路的中途那些個小小的結果呢,即使我跟她們三個未來沒有什麽結果,那我也無悔,因為我入了這紅塵,染了這塵埃,我生而為人,沒有辜負這身皮囊,也沒辜負來這世間的歲月,終有一日我會‘得道’,我的這‘得道’不是你所謂的‘跳脫大道’,而是‘得人道’,是生而為人,盡了人的本分,入得這世間,承了這世間所有的因果,當最後那天到來時,我會自豪地說,我生而為人,未曾辜負這身皮囊,也未曾辜負這世間的歲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