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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是人非，山川依舊。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李傾城二人騎著馬，憑著記憶走過了許多地方。
    二人一起回憶往昔快樂的時光，似一對年輕的戀人。他與她講了許多她愛聽的故事，她想聽的情話，好不快樂。
    還是在那個湖邊，同樣的太陽還未落山，她似一個害羞的小女兒，又一次鑽進了他的帳篷。隻是這一次，周邊再無別人。這孤零零的綠洲，僅有他們二人相伴。
    她熱情似火，霞光滿麵。
    他溫柔以待，不負春光。
    大漠的太陽升得很早，李傾城起得很早，她依然睡得很香。
    美麗的臉龐發絲紊亂，嘴角卻是微微上揚，似正做著美夢。
    他沒有驚醒她，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漠，心裏想著事。
    他的思緒飛得很遠，感慨萬千。
    若有歲月可回首，願與佳人伴餘生。
    可是，他注定要辜負她的期望，他的身上背負著太多不能放下的期盼。
    他不知道，他的美好願景有生之年能不能做到。但無論如何，他都要向著那個方向努力。
    前路注定多艱險，他也隻能義無反顧的前行。
    一代人的負重前行，無數代人享受太平，這是值得的。
    西洲故地已走遍，他們要去最後一個地方了。
    西洲王墓地。
    西洲王的墓地一直有人照料，算不得規模宏大，倒也與其身份匹配。不管怎麽說，這個西洲的一代梟雄，還是受人敬佩的。
    李傾城二人來到這裏的時候，墓碑前擺著不少祭祀品。顯然，熱拉布拉已經來過了。
    一代梟雄的歸屬，最後還不是一丈方圓的土地。無論生前多輝煌，死後也是黃土一抹。
    李傾城想著，或許，多年以後，別的人也會發出同樣的感慨吧。
    熱麗那祭拜完，對李傾城說道：“給他磕個頭吧！”
    “不太想！”李傾城拒絕。
    這個人可是他親自逼死的，就算他下了跪，對方也不可能原諒他。更何況，他已經死了，壓根不知道。
    熱麗那黑著臉，冷冷地說道：“他是我爹，是你嶽父，是你長輩。”
    這話一出，李傾城不得不拜。
    他是未央的王，不能不孝。
    什麽時候開始，單純的西洲公主也學會了這些。
    李傾城跪下，虔誠地磕了三個頭。起身對熱麗那說道：“這下你滿意了吧？”
    他一轉過頭，不由得心驚。
    不知道何時，一把匕首正中熱麗那胸口。
    她嘴角溢著血，臉上帶著笑，絕美而淒涼。
    很快，她就有些站不穩了。
    李傾城連忙扶著她，然後慢慢躺下來。
    她笑著，眼睛在流淚。
    “你何必如此！”
    李傾城完全沒想到她會自殺，還是在他父親的墓前。
    她聲音微弱，情緒平緩：“剛才我本可以殺你，這是我這麽多年最好的機會。可是，我下不了手。我殺不了你，但我可以殺我自己。”
    “不是說好放下過去嗎？”
    “你能，因為那不是你父親。”熱麗那說道：“你應該記得，我曾說過，你我恩情兩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我真的下不了手，也無顏繼續活著。西洲國沒了，我是西洲公主，當為我西洲殉國。”
    “我不該讓你回來的，這麽多年了，我以為你能放下。”
    “我放不下。”她咳著血，眼淚沒停過：“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愛你和恨你之間掙紮，一天也沒有快樂過。昨天，是我有生之年最快樂的一天。”
    “然後，我就想明白了。你女人無數，我要拉著你一起死。這樣，我就可以獨占你了。”
    “那你為什麽不出手？”李傾城的心很疼，語言卻很平靜。
    她又咳嗽著，咳出好多血，把他的衣服都染紅了。
    “因為我怕。”她努力說著話：“我怕我殺不了你，自己又死不了，還會被你打。你知道嗎，你打得我真的很疼，一直疼，心也疼，比這刀刺進我心髒還疼。”
    “從小到大，沒有人說我罵我，更沒有人打我。你罵我，打我，一次，又一次，像是與我有深仇大恨一般。明明是你與我有仇啊！”
    “憑什麽？憑什麽！”
    她力氣衰弱，撕心裂肺。
    “你不愛我？你沒有心動過？不！你是愛我的，比你想象中還要愛我，隻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因為你一直認為，你愛的是周池瑤，隻愛她。”
    “你這種花心的男人，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女人愛你！”
    她似在自問自答：“因為你有一張好看的臉，對所有人都溫柔。”
    “除了我！”
    “除了我，你對所有人都溫柔。”
    “可原本，你也是這樣對我的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做錯了什麽？我做錯了什麽！”
    李傾城心疼的撫著她的臉，無法回答，隻有微弱的應道：“對不起！”
    “哈哈哈！”她剛笑出聲，又止不住地咳血。
    過了一會，她平靜了下來，道：“我原諒你了。”
    他麵色凝重，情緒低落，心疼的看著她，不知道要說什麽。
    “我要死了。”
    “嗯！”
    “把我埋在父王身邊。”
    “不行。”
    “你要讓我死也不安心，對吧？”
    李傾城搖頭：“你弟弟不回未央，我不會讓人去尋他。無論他將來做什麽，我都留他性命。你是我的媳婦，隻能葬在我的身邊。你先去前麵等我，要不了許多年，我們一家人再相聚。”
    “我不喜歡其他女人。”
    “這不能依你。”
    “下輩子，先遇我，先愛我。”
    “好。”
    她不再哭，又露出甜美的笑容，輕聲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死嗎？”
    他搖頭。
    “你會永遠記得我，虧欠我。”她笑著：“就像夏螢，你永遠也忘不了她。”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拔出了胸口的匕首，鮮血灑了他一臉。
    溫熱，刺骨。
    她臉上帶著笑，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李傾城就這樣抱著她，一動不動，過了好久。
    他不哭，不笑，沒有任何表情。
    她真的很傻，愛得轟轟烈烈，連離開都要在她心裏驚起滔天巨浪。
    她這悲苦的一生，無人可以理解。
    她選擇了自己喜歡的方式，死在了愛人的懷中。
    值得嗎？誰也無法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