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三危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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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穿成鑲邊女配的女孩們!
    那一隊華麗的儀仗行至廟前,鼓樂之聲突然突然停住了。
    透過磚石上的裂縫,商枝看到那個豔鬼下了軟轎,一個鬼卒跪在轎輦下,趴在地上放平後背,轎子裏伸出一隻鑲滿了紅寶石的織金紅靴,踏在了那鬼卒的背上。
    豔鬼一身紅衣,下了轎輦,儀仗隊的駿馬和吹奏樂器的鬼兵靜靜佇立在古林夾道上,豔鬼孤身一人,緩緩走到破廟前。
    要命
    是八抬大轎不香嗎
    如此好擺譜的驕奢大鬼為什麽要為一間破廟駐足
    如果他進了破廟裏怎麽辦
    商枝和羽流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顆心在胸中砰砰亂跳,兩人捂住嘴巴屏住呼吸,和瑟瑟發抖的黑馬緊緊縮縮在一起。
    那豔鬼停了腳步,站在破廟門口的台階上看著高台上的石像。
    他眉心一點朱砂,雖為男子,麵容卻極為豔麗妖嬈,微微抿著紅唇看著石像,一點唇珠更是格外嫣紅。
    不要進來,不要進來,不要進來,不要進來
    商枝在心中拚命呐喊著,隻要這豔鬼一進了廟,馬上就能看見躲在牆角處的她們,她現在的實力雖說已經恢複到從前的七成,可是與天人境界的豔鬼相比,實在不夠看。
    羽流螢更是緊張,緊緊攥著商枝的胳膊。
    “石像蒙塵,浮光盡傾,今昔已非昨,良辰非此夜。”
    “不過是在海底中睡了一覺,一朝醒來已是百年之後了。”
    那豔鬼孤身站在破廟的石階上自言自語,大紅衣衫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商枝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就見那豔鬼搖頭笑了笑,往前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居然又轉身走了。
    看著那道紅色背影上了八抬大轎,跪在地上當腳凳的鬼卒起身回到隊伍之中,軟紅紗幔複又垂下,豔鬼又以手支頤,側倚在轎輦中自斟自飲。
    商枝終於鬆了口氣,擦了一把頭上冒出的冷汗,萎靡在牆角不想說話。
    羽流螢倚著黑馬癱坐在稻草堆上,耳邊的鬢發已經被冷汗打濕,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受了驚嚇的馬。
    “如果他剛才進來的話,我們會怎樣”羽流螢顫抖著嗓音問道。
    商枝言簡意賅“會死。”
    盡管江雨眠說過解藥是豔鬼的精華之液,可是眼下這情景,但凡是個有腦子的都不會直接走到豔鬼身邊,討要這種令人難以啟齒的解藥。
    恐怕話還沒說完,就被豔鬼一巴掌掀開頭蓋骨,新仇舊怨加在一塊,直接來個腦漿迸裂,血濺當場。
    想象這可怕的情景,商枝不禁打了個哆嗦,她把貼在腦門上的黃符摁了又摁,緊貼著石磚牆縫看著那對華麗的儀仗漸漸走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中時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廟內驟降的溫度開始緩緩回升,那種深入骨髓肺腑的陰冷氣息也漸漸消失了。
    兩人在廟裏擔驚受怕的睡了一晚上,次日天剛亮時趕緊出發,心驚膽戰地跟
    在豔鬼後麵。
    大黑馬經過昨晚一事,趕路的時候也有些精神萎靡,連草料都不怎麽吃。
    羽流螢這時候已經有點絕望了“對方太強大,我的定魂針還能拿回來嗎”
    定魂針有很多,但不是所有定魂針都有好效果,豔鬼身為書中的男主四號,全身上下都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外麵那些定魂針加起來也不及他身上那一根。
    果然,羽流螢抱怨起來“如果其他定魂針能助我穩定魂魄,我何必這麽辛苦啊。”
    商枝也跟著抱怨“如果其他的藥材能夠解我身上的毒,我也不用這麽辛苦啊,一路追蹤過來,豔鬼是朝著三危山的方向去了,也不知道他去這裏幹什麽,原著裏寫過嗎”
    羽流螢搖頭“我隻記得主要情節,細節什麽的記不太清楚了。”
    她記得的主要情節都是原著中著名戀愛打卡場麵,該死,早知道要穿書,當初真應該全文背誦。
    “真奇怪,那麽華麗的儀仗,白天不應該更加引人注目嗎,怎麽反倒一點蹤跡也沒了”
    商枝解釋“這個原理我也搞不太清楚,反正白天的光線會讓人類的眼睛看不見他們,相當於自動穿上了一身隱形衣。”
    羽流螢“螢火蟲的光芒白天也是看不見的,隻有在夜晚的時候才能被人看清。”
    又走過一段路,坐在前麵駕車的商枝突然在一棵樹幹上發現了一個英文單詞sno。
    sno是雪花的意思。
    她的眼睛頓時一亮,這是她的阿雪留下的記號
    這個英文單詞是指尖灌注內力以後在樹幹上留下的,再低頭一看,地上有一道道深而寬的車轍印記,從這些車轍的深度和寬度來看,馬車必定十分寬敞豪華,就算是尋常富貴人家也用不起這樣的馬車。
    商枝心中的小鳥高高飛起來了,發出了嘰嘰喳喳的喜悅叫聲,在心頭活潑亂跳。
    看了羽重雪也去了三危山。
    在心裏稍加一思索,商枝覺得事情有些古怪,怎麽這書中的男主不圍著女主獻殷勤,一個個都跑到三危山來了
    兩人繼續趕路,一路上留意著聞人聽雪留下來的記號,等到了獨危道附近,又在一棵樹幹上看到了sno。
    獨危道是一條特別驚險的山道,蜀道難中的天梯石棧相勾連用來形容這條山道最合適不過了,這條山道橫在兩座山之間,宛如狹窄的刀鋒,兩邊都是萬丈懸崖,沒有任何依憑的地方。
    偶爾會有那麽兩三隻羚羊在懸崖峭壁上騰躍,一般人看一眼就會腿軟,更別提在這條道上走路了。
    更糟糕的是,羽流螢生病了。
    她的病情來勢洶洶,身上高燒不退,是再也經不起這樣的長途跋涉了。
    商枝躊躇不前,羽流螢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一病不起,看出商枝的顧慮,柔聲寬慰著她“是我拖累你了。”
    商枝說道“這怎麽能怪你呢,豔鬼身上的陰煞氣就是八尺壯漢來了也受不住,更
    何況你一個弱女子,這都是意料之外的事,你不必為此自責。”
    羽流螢滿是歉意“定魂針的事還要麻煩你了,獨危道附近有村莊,民風很淳樸,我打算在這裏休養一陣,你也不用擔心我,我雖然體弱多病,但詭術師從來不缺乏保命的手段,哪怕對上地鬼巔峰的高手我也有一戰之力。”
    商枝說道“這我倒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隻是把你一個人留下,我總歸有些不放心。”
    羽流螢露出一抹微笑“讓你一個人去找那天人境界的豔鬼,我也是很不放心的,這次沒幫上忙,反倒拖累你,我心裏實在是很愧疚。”
    “這有什麽愧疚的,大家都是朋友嘛。”
    獨危道附近有一個田家村,商枝有個朋友,金盆洗手後就隱居在田家村裏過上了田園生活。
    這個朋友恰好也姓田,道上人稱田老頭,會一身絕活縮骨功,是一個六十三歲的獨臂老頭,當年商枝在墓裏救過他一命,在西海魂族隱居的日子,她隔三差五就會找這老頭喝一頓酒。
    駕著馬車去了田家村,田老頭正在園子裏澆菜,這老人長得瘦瘦小小,脊背微微佝僂著,左眼有道疤,眉毛和胡子都長長的,特別愛笑,長相十分和藹可親。
    商枝忙著去找豔鬼和聞人聽雪,也來不及和田老頭寒暄,田老頭看她神色匆匆,問道“你是要去三危山”
    “是啊。”商枝已經走到了門口,田老頭看著她,神色有些凝重“小商,你是為了毒太歲麽”
    商枝一愣。
    “毒太歲”
    田老頭摸著胡子,臉上帶了一絲勸告之意,語重心長地說道“不知道就最好,這種事兒啊,咱們這些在地裏幹活的就別摻和了,你此行小心點兒,三危山早晚要出大亂子。”
    如果三危山有真正的毒太歲,豈止是三微山要出大亂子,恐怕天下都要亂了。
    怪不得羽重雪和豔鬼都往三危山去了,原來都是為了毒太歲。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真的有毒太歲,星月神教的人怎麽還舍得拿出來賣,難不成是內部起的什麽分歧
    給田老頭留下了三顆金豆子,囑托他好好照顧羽流螢,商枝這才急匆匆地去了獨危道。
    一路的艱難險阻自是不必說,半個月後她終於來到了三危山邊緣處。
    一到夜裏,豔鬼那華麗的儀仗就又出現了,伴著鼓樂之聲在夜裏回響。
    商枝一路遠遠跟在後麵,儀仗隊伍的最後方是一群頭戴猙獰麵具的鬼卒,商枝眼珠一轉,打起了主意。
    又路過三危山附近的一處村落時,商枝去賣衣服的鋪子裏買了一身紅衣,又找了個鐵匠鋪,加錢加快打了個猙獰的野豬麵具。
    她穿著一身紅衣,帶著青麵獠牙的野豬麵具,當豔鬼那華麗的儀仗又在夜晚中現形時,她悄悄跟在隊伍後麵,成功混入其中。
    鬼卒腳步輕盈飄忽,行進速度比千裏馬還快,還好商枝輕功絕頂,腳力也跟得上,天亮之時,鼓樂之聲停了,一行
    隊伍已經進入了三危山。
    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將三危山劈鑿成一處天險之地,三座山峰圍攏而立,地勢孤險至極,恍若三根天柱。
    走過獨危道,兩座山峰之間有一個三角形的狹窄入口,這種地勢易守難攻,商枝跟著儀仗隊走了進去。
    又走了一天一夜,到了夜晚時,三危山突然起了大霧。
    這霧實在是太大了,不僅伸手不見五指,就連身邊的人都看不清,隊伍在這迷霧中緩緩前行。
    突然間,前方傳來了一陣嗩呐聲。
    不知怎麽的,突然和一個喪葬隊伍撞上了。
    喪葬隊伍一身白,豔鬼隊伍一身紅。
    紅白相撞,煞氣倍增。
    因風作響,霧更濃了,高雅莊嚴的絲竹鼓樂之聲和白事的嗩呐哀樂聲在迷霧中交織在一起,兩邊隊伍一下子亂了起來。
    商枝被一個鬼卒撞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就又被一個吹嗩呐的撞到一邊,又剛站穩,又被一個鬼卒手裏的箜篌打得眼冒金星。
    她捂著腦袋,簡直像個東倒西歪滾出去的保齡球。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中,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商枝踉踉蹌蹌,隻好憑著感覺摸索著往前走。
    相撞的紅白隊伍又分開了,商枝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隻能迷迷糊糊混在隊伍裏走了一晚。
    晨光熹微時,大霧稍稍散去。
    紅色紗幔被風吹起,糊在商枝臉上,她定睛一看,自己居然在混亂中不知不覺走到了豔鬼的轎輦旁邊。
    隔著紅紗,她看見豔鬼手裏拿著一隻紅玉髓煙鬥,正紅唇輕啟,緩緩吐出一口香霧。
    墓中被追殺的經曆猶在眼前,她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那層軟紅紗幔還被風糊在臉上,視線被遮擋後更模糊看不清路,她小心翼翼伸出一隻手捏住紗幔一角,想要把它從臉上拿下去。
    不承想身旁吹著箜篌的鬼卒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箜篌砸到商枝腦門上不說,整隻鬼竟然還朝著商枝栽倒過來。
    商枝猝不及防,被砸得暈頭轉向,也跟著栽倒下去。
    隻聽呲啦一聲,手中捏著的軟紅紗幔竟被她生生扯下一塊兒。
    她在心裏暗叫一聲糟糕。
    又砰的一聲,鬼卒撞上商枝,商枝手裏拽著扯掉的紅紗,又被那吹箜篌的鬼卒撞到轎輦上。
    轎輦猛地一晃,臥在轎中軟塌上的豔鬼看過來,他吸了口紅玉髓煙鬥,盯著商枝戴著的野山豬麵具,吐出一口繚繞的香霧後狠狠皺了皺眉頭。
    “這是哪來的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