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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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來了!
    秦羽想到這些年來, 自己四處奔波,就為找到一點孩子的消息,十一年, 四千個日夜,她就這樣熬著, 熬著。
    這十一年來,她一直痛恨自己, 覺得自己沒有看好孩子,讓五歲的女兒流落在外, 還不知道穿不穿得暖, 吃不吃得飽, 有沒有挨打、受欺負
    每每想起, 淚水都要浸濕枕頭。她和九思倆個, 每次通電話、寫信聊得最多的就是女兒。她有一次和九思說“九思,我們不生了,如果我們有了新的孩子,我肯定沒有那麽多的經曆去找小花花, 她還等著我們去找她,我們把她生下來,就要對她負責。”
    她當時想, 如果她的女兒一輩子都找不到, 她願意陪著孩子, 一起受這份母女分離的痛楚。
    她在這種悔恨、痛苦、擔憂中, 煎熬了十一年,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孩子。
    原來不是嗎原來這一切都是別人暗中做的局嗎
    還是他們的血脈至親
    眼淚不覺在眼眶中打轉,然而當摸到女兒冰冷的手時,秦羽又像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不能軟弱,她的女兒還需要她的保護和庇佑。
    如果當年的事,真得是這一個屋簷下的人,故意為之,她的女兒這回不亞於回了狼窩來。
    秦羽微微抬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將眼淚又逼了回去。
    望著臉上還有淚漬的女兒道“小花花不怕,媽媽保護你。”邊說,邊抬手給孩子擦眼淚,“你放心,這事,媽媽一定會追究到底。”她一定要為自己,和她的孩子討一個公道。
    事情說了出來,許小華的情緒也緩和了一點,啞聲道“媽媽,我也長大了,我也可以保護你了,你不用擔心我。”
    秦羽剛剛逼回去的眼淚,這次徹底沒有忍住,眼帶淚意地道“好,謝謝小乖乖。”
    又問女兒道“你去找的哪個公安媽媽想把那份材料複寫一份。”秦羽不準備拖延,今天晚上大哥回家,她就準備攤牌。
    “是雷柏樹公安。”
    輕輕拍拍女兒的胳膊道“好,你在家裏先看看書,等等媽媽,媽媽去一趟就回來。”
    “媽,我陪你一起吧”許小華剛才都沒想到要材料的事。
    秦羽摸摸女兒的臉,她想這個時候,小花花大概也不願意和大房的人待在一塊,“好,你跟媽媽一起去。”
    院子裏的沈鳳儀,正低頭收著針線,見母女倆出來,溫和地笑道“小花花,心情好點沒”
    許小華點點頭,秦羽開口道“媽,我和小花花有點事出去一趟,你們先吃飯,不用等我們。”
    沈鳳儀忙站了起來,“什麽事啊”
    秦羽張了張嘴,故作輕鬆地笑道“小花花丟了錢在路上,孩子心裏疼得慌,我去給找找。”
    “原來是為這事啊,我就說這孩子剛才怎麽像失了魂一樣。”
    秦羽牽著女兒的手道“媽,我們去去就回來。”
    “哎,好找不到就算了,回頭奶奶補給你,好不好”
    許小華乖巧地點頭,“謝謝奶奶”
    母女倆坐公交,重新到了火車站旁邊的公安局,錢洪澤一抬頭看到許小華進來,還愣了一下,“小同誌,怎麽又回來了”
    秦羽說明了來意,表示想複印一份當年的相關材料,並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
    錢洪澤把證件遞給一旁的師傅,雷柏樹接了過來,微微皺眉道“申請理由是什麽”
    “公安同誌,我找了我女兒十一年,我從京市六中的教師,調到江城、漢城、皖北、川南、雲貴各個偏僻的鄉村去支教,我找了這個孩子十一年,但是今天她告訴我,你們當年是帶著她的信息,上過我家門的”秦羽一開口,聲音就止不住地打顫。
    雷柏樹抬頭望了她一眼,見這個女同誌確實滿麵風霜,狀態看著比工作證上的年齡還要老態,心裏喟歎一聲,點了點頭道“你們坐一會,小錢,把登記簿拿給他們填一下。”
    秦羽輕輕道了聲“謝謝”
    等填到抄錄資料的用途時,秦羽執筆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很快“唰唰”地寫上“懷疑當年孩子的走失與被拐賣有人為因素,對社會治安有諸多潛在隱患,希望協助公安,早日查獲真凶”
    錢洪澤的眼神微微一閃,覺得這個媽媽不愧是當過老師的,師傅剛才還說,她家這個大概率是家庭內部矛盾導致的悲劇,她這麽一填,倒像是幫助他們公安做好事了。
    但是這樣填也沒錯,上麵過來查的話,會給他們減少很多麻煩。
    雷柏樹這次不過十分鍾就過來了,讓錢洪澤幫忙抄了一份,加蓋了公章,遞給了秦羽。
    秦羽一再表示感謝,末了臨走的時候,仍舊忍不住開口道“雷公安,當年我家隻有幾個人在,我拿出相冊的話,你能認出來,當年是誰說的我女兒找到的嗎”
    雷柏樹搖搖頭。
    秦羽再一次道謝,仔細地將這份材料放在了包裏。
    出了公安局,秦羽並沒帶著女兒回家,而是去了郵局,準備給她在川省理工大學任教的哥哥秦鵬打電話。
    倆人預交了話費,在電話廳裏等話務員接通電話的時候,秦羽小聲和女兒道“你當年是冬月16日走丟的,你大舅舅和大舅媽是18日過來的,在這邊待了五天,我再問問你大舅對當年的事,還有沒有印象。”
    大概半小時,話務員喊她們過去,秦羽立即和哥哥道“哥,小花花找到了,”未等那邊開口,又接著道“你先聽我說,小花花是被人收養的,但是她的養父在帶走她之前,在公安局按走失人口做了登記。”
    “對,我們也去公安局備過案,所以公安當時是來我們家問過情況的,你對這事有印象嗎”
    聽到大哥肯定地表示沒有,秦羽不知道為什麽,竟覺得鬆了一口氣,她想可能潛意識裏,對人性的失望,讓她連自己的哥哥嫂子都不信賴了。
    就聽電話裏的大哥道“小羽,當時我和你嫂子,跟著小花花的大伯一直在外麵,沿著東門大街附近的胡同,挨家挨戶地詢問,到晚上天黑了才回來,所以我們根本不知道公安上門這回事。”
    頓了一下,電話那邊的秦鵬接著道“你這樣說,我忽然想起來,你大嫂當時懷有身孕,因為女兒被車撞了,受了驚嚇,在家裏養胎。你婆婆去醫院照顧孩子了,你大嫂的哥嫂當時也過來幫忙,我還記得她哥是叫曹曹雲釗吧”
    掛了電話後,秦羽和女兒道“你大舅舅、大舅媽和你大伯,當時一直在挨家挨戶地問你的消息,他們三個都不在家,你奶奶在醫院照顧呦呦,我和你爸當時也在外麵跑。”
    許小華望著母親,輕聲問道“那家裏還有誰”
    秦羽回望著女兒,緩聲道“你大伯母當時受了驚嚇,在家養胎,她哥嫂過來照顧她。”
    “她哥哥是之前來我們學校找我的那個人嗎”
    秦羽點頭,“對,叫曹雲釗。”
    倆人出了郵局,在等公交車的時候,許小華才問了出口“媽媽,這事,你準備怎麽辦”
    秦羽給女兒理了理被寒風吹亂的頭發,“等晚上你大伯、姐姐回來,我們在飯桌上說,左右我們一家就這麽些人。”
    先前,小花花一生下來,大哥就非常疼愛這個孩子,孩子走丟後,大哥每每去哪裏出差,也會托親拜友地讓大家幫忙留意小花花的消息。這麽些年,她對大哥一家是心存感激的。
    因此,長嫂幾次挑小花花的刺,她都忍了下來,不想壞了一家人的和氣,讓大哥難做。
    但是這次,秦羽覺得,這一層溫情的麵紗,已然沒有再遮著的必要,那個告訴公安假消息的人,不管是誰,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許小華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前,是有些猶疑的,回來這麽幾天,她大概也看出她母親的性格,是有些隱忍和顧全大局的。
    如果這事鬧開,首先她們一家就不可能再和大伯一家在同一個屋簷下住著,再者,她爸和大伯的關係,怕是也得鬧僵,為難的是她奶奶。
    此時,聽到媽媽這樣斬釘截鐵地告訴她,要把這事在飯桌上攤開,許小華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有些意外,也有些預料之中。
    預料之中,是因為她知道媽媽是愛她的,意外卻是因為,她不知道她的媽媽,是否會因為愛她,而願意對抗整個夫家
    妯娌失和,兄弟反目。
    “謝謝媽媽”
    秦羽握著女兒的手,歎道“說什麽呢,傻孩子,爸媽把你生下來,就有責任保護好你。先前是媽媽大意了,不然你也不會經曆這麽一遭。”雖然許永福一家對女兒很好,但是當年,五歲的孩子掉入人販子窩裏,隻能靠一個十歲的小孩來救。
    其間的種種無助、絕望、害怕和痛苦,秦羽一想到,心口就如被螞蟻啃噬一般的疼。
    傍晚,夜色剛剛降臨,許呦呦從吳慶軍的吉普車上下來,和他道謝道“今天真是謝謝吳同誌,又耽誤了您一天的時間。”
    吳慶軍笑道“許同誌客氣了,您是來我們部隊采訪的,招待您,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他望著她的眼神,帶著毫不遮掩的欣賞和熱烈。
    饒是素來大方爽朗的許呦呦,也不覺紅了臉,佯裝不知情地笑道“那吳同誌再見”
    “許同誌再見”
    倆人這樣說著,卻都沒有挪開步子,許呦呦忽而低了頭,正準備跑走的時候,就聽吳慶軍道“許同誌,我有個冒昧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以說”
    許呦呦有些詫異地抬了頭,對上吳慶軍含笑的深棕色眼眸,微微撇開了臉道“您說”
    吳慶軍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來兩張電影票,“我這裏有下周末西四長街那邊的兩張電影票,不知道許同誌有沒有時間”
    許呦呦微微怔了一下,心口卻“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她的手好像不聽使喚一樣,鬼死神差地抽了其中一張,什麽話也沒說,飛速地朝跑進了胡同裏。
    吳慶軍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咧嘴笑,一直看她進了家門,才重新拉開了車門。
    站在院門後的許呦呦聽到吉普車開動的聲音,又忍不住把門開了一條縫,朝胡同裏張望了一眼,見人確實走了,心裏又有些失落落的。
    許小華剛好出門倒水喝,借著院裏暈黃的燈光,看到堂姐雙頰紅得發燙,立時就猜到,大概是和吳慶軍往前邁進了一步。
    吳慶軍的父親是北省軍區的師長,許呦呦後來陷入囹圄,吳家也遭到牽連,但是在此之前,吳家對這個兒媳是多有庇護的。
    許呦呦婚後開始幾年,正是她職業生涯中最為得意的一段履曆。許小華忍不住歎氣,劇情怕是即將飛速發展起來了,她這裏還什麽都沒準備呢
    許呦呦也看到了妹妹,笑著喊了聲“小華,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話一脫口,就有些後悔起來,多了個妹妹,雖然人是沒那麽尷尬了,但是她和吳同誌也不好聊交心的話。
    正懊惱著,就聽妹妹道“謝謝姐姐,我就不去了,我報了個外語進修班,得去上課。”
    許呦呦有些意外,“哦,是在哪裏啊”先前一直聽母親說,妹妹想要進工廠當工人,她還準備勸一勸,怕妹妹是一時轉不過來彎,不知道學習和學曆的重要性。
    “京大。”
    聽是自己的母校,許呦呦準備再問兩句,就見爸爸也推門回來了,手裏還拎著一個油紙包,望著她們姐妹笑道“呦呦也回來了,爸爸帶了半隻烤鴨回來,小花花你小時候可愛吃了。”
    許小華勉強笑著,道了一聲“謝謝伯伯。”她想,這一餐飯,大概率是吃不安心的了。等媽媽把那份從公安局拿過來的材料,放在桌子上,這個家或許即將分崩離析。
    但是這些,不是十六歲的她需要考慮的。她已經不是父母雙亡的孩子了,她有親生母親和父親,有著嫡親的奶奶。
    她有家人為她打算和謀劃,為她找尋公道。
    曹雲霞聽到丈夫回來,也從屋裏出來,看到丈夫手上拎著的東西,立即接過來道“飯也好了,就等你倆回來吃飯了。懷安,你老是這麽買,這個月工資還夠花嗎”
    她說這話是誇張了,許懷安一個月140的工資,誰不夠花,也不會他們家不夠花。
    許懷安笑道“沒事,這不小花花剛回來。”
    曹雲霞麵上笑著道“行,行,就你寵孩子,我去拿盤子裝起來,呦呦你今天可不準搶,這是特地給你妹妹買的。”
    許呦呦覺得媽媽這話說得有點歧義,怕妹妹多想,立即描補道“媽,你就愛說笑,我都多大的人了,還能和妹妹搶吃的”
    幾分鍾後,林姐幫著把菜端上桌,就說今天想回郊外的家一趟,明天一早再回來。
    沈鳳儀忙道“哎呦,怎麽不早說,這天都快黑了,你快去,明天來遲點也沒事。”
    林姐笑笑沒說話,她本來是準備下午說的,但是下午小羽回來得遲,雲霞又一直在房間裏躺著,這一大家子的晚飯總不能讓老太太做。
    沈鳳儀又催了她,“快回去吧,別一會趕不上車。”
    “哎,那我就先回了。”
    飯桌上,許呦呦先給妹妹夾了一塊鴨腿,曹雲霞瞥了眼,打趣道“呦呦,懷安,你倆今天不在家,不知道小華今天多好玩。”
    許懷安捧場地道“哦,小花花幹什麽了”
    曹雲霞笑道“今天去京大借書,一回來就哭了,把我們都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是覺得題目太難,急得。”
    許懷安聽是這事,忙問道“小花花,題目會了沒不會的話,等晚上伯伯給你看看。”
    曹雲霞打斷道“你哪有空,讓呦呦看看,呦呦以前讀書的時候,成績好著呢”
    說著,又感歎起呦呦高中三年的拚搏勁兒,“我那時啊,就怕她神經崩的太緊,壓力太大,想勸又不敢勸,天天跟著著急上火的,還好都過去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妯娌的。
    但是秦羽毫無反應,沉默地吃著跟前的蔬菜和米飯,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曹雲霞立即有些不得勁起來。
    沈鳳儀也沒應聲,她知道這大兒媳大概是為著一盤子烤鴨,又和侄女兒吃味起來,心裏微微歎氣,覺得大兒媳這性子,以後一個屋簷下住著,小兒媳和小孫女兒怕是得受不少閑氣。
    這事,她這當婆婆的不好插手,免得大兒媳又覺得她偏心,最後扯七扯八的,又往沒孩子上頭來扯。準備這倆天私下和兒子聊一聊,讓他勸勸雲霞。
    老太太給大孫女夾了一塊獅子頭,“呦呦,你嚐嚐看,奶奶的手藝有沒有下降”
    許呦呦笑著道了聲“謝謝奶奶,您也吃。”
    沈鳳儀搖搖頭,“年紀大了,愛吃點素的,你們年輕人多吃。”又和秦羽道“小羽,你也多吃,你最近在家裏也好好養養。”她剛才一眼就看出,小兒媳的臉色不對,當著大家的麵,她也沒好多問。
    秦羽勉強笑道“謝謝媽”
    這一頓飯,除了曹雲霞開頭的莫名其妙,後麵倒也算平靜、和樂。許懷安見氣氛不錯,還笑著提了一句“我聽九思說,他春節可能會回來,到時候咱們一家去拍張全家福。”
    沈鳳儀立即和小孫女道“上一次一起拍照,還是十一年前呢你看到照片沒,你穿的那件紅色的小襖子,就是奶奶給你做的。”
    秦羽見大家都快吃好了,開口道“媽,大哥、大嫂,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們說一說。”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是臉上的肅穆,讓許懷安立即意識到不對勁來,忙放了碗筷道“小羽,你說,是小花花這邊有什麽需要家裏幫忙的嗎”
    秦羽搖搖頭,語氣平緩地道“不是,是關於小花花走失的事。”
    曹雲霞立即覺得右眼皮直跳,要笑不笑地道“這事,不是意外嗎當時我們都報了警,小華一回來就意有所指,覺得是呦呦沒看好她,怎麽,弟妹,你現在也是這個意思嗎”
    秦羽望著這個嫂子,麵無表情地道“不,和呦呦沒關係,當時呦呦折了腿,在醫院裏躺著呢,她可沒法給公安開門,也沒法告訴拿著小花花信息來上門比對的公安同誌,孩子在親戚家找到了”
    秦羽一口氣說完,冷冷地看著長嫂。
    曹雲霞心口一跳,站起來道“秦羽,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是我故意讓小花花走丟的,是我故意在公安上門的時候,說假話”她的動作太大,帶得飯桌上的碗筷都掉了下來,“啪”的一聲,細白的瓷碗,碎得四分五裂。
    曹雲霞一邊說著,眼淚就“簌簌”直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語帶哽咽地道“秦羽,咱們當了這麽多年的妯娌,一個屋簷下住著,不說我這個長嫂做得怎麽樣,就是懷安對你家孩子,可比對我家呦呦還親,做人不能這麽喪良心,這些年,懷安為了你家這個孩子,可沒少跟著操心,就是這孩子回來,還是我哥跑的腿吧”
    她“叭叭”地說著,聲音又尖又利,直往人耳膜裏鑽。
    秦羽沒有理她,冷靜地朝女兒道“小花花,你去我房間包裏,把那份材料拿過來。”
    不到兩分鍾,許小華就把那份材料拿了過來。
    一直沒作聲的沈鳳儀,忽然開口道“小花花,先拿給我看看。”
    許小華猶疑地喊了聲“奶奶”她怕奶奶受不了這刺激。
    老太太卻堅持,拿過放在長幾上的老花鏡就翻閱了起來,材料並不長,不過三頁半的紙。
    不過幾分鍾,老太太就翻到了第二頁,當看到“白雲胡同許家”那段,老太太的臉色忽然鐵青,捏著材料的手不由緊了起來。
    末了,將材料扔到了大兒媳臉上,冷笑道“好啊,這還真是有內鬼啊,曹雲霞你和我說說,這許家家屬是誰你給我們解釋解釋,是懷安說的,還是你說的”
    許懷安忙彎腰,從地上把那薄薄的三頁紙撿了起來,快速地翻看了一遍,覺得寒氣似乎從腳底下往上冒。
    原本腦子裏,都是吳慶軍身影的許呦呦,對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不知所措,望著奶奶,又望著爸爸,最後看向了媽媽,“媽,這是怎麽回事啊”
    沈鳳儀冷嗤了一聲,“怎麽回事,當年你被汽車撞了,你媽動了胎氣,她在家養胎,我去醫院照顧你,你爸爸、叔叔、嬸嬸可都在外麵沒日沒夜地跑著找小花花呢”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對當年的事,卻記得門兒清。特別是這些年,一想到小孫女,她就夙夜難寐,躺在床上就在想那段時間的事兒。
    她甚至還記得,當時為了讓大兒媳安心養胎,她還拿了兩百塊私房錢出來,補貼菜錢。
    曹雲霞氣得嘴唇發抖,“媽媽,真不是我,我在養胎呢,那是我和懷安的第二個孩子,我多緊張,您是知道的,呦呦在醫院躺著,我都沒去照顧,我怎麽會下地出來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又朝丈夫道“懷安,你也不信我嗎我們夫妻這麽多年,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心裏沒數嗎是,我有時候脾氣是差點,心胸是狹窄了些,可那是我這麽多年沒生孩子,心氣不順的緣故,當年小華才多大,我怎麽會起這種心思呢”
    說完,就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許呦呦一邊安撫著媽媽,一邊和爸爸道“爸,這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我媽沒必要做這種事啊”
    許懷安把材料甩給了女兒,“你自己看看這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呢”
    許呦呦有些忐忑地把材料拿了過來,等看到上麵的“許家家屬”微微鬆了一口氣道“這上麵說是家屬,咱們家當時還有什麽人啊我記得我舅舅、舅媽和小華的舅舅、舅媽都來了。”
    許懷安冷冷地道“小花花的舅舅和舅媽,我可以作證,他們來待了五天,白天都是跟著我出去找人,不存在留家裏瞎說話的機會。”頓了一下又道“這上麵寫的冬月21日,當時家裏隻有你媽媽、你舅舅和舅媽”
    許呦呦忽覺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她知道這事要處理不好,可能今晚開始,她就又沒有爸爸了。這個認知,讓她險些慌了神,努力穩住情緒,大腦飛速轉動起來。
    很快就組織好語言道“爸,這也不能說是我媽媽做的,可能是我舅舅和舅媽不了解情況,也有可能是這公安偷懶,隨便寫了幾行應付交差,這都是有可能的啊”
    見爸爸沒有說話,像是有了點信心,又接著道“雖然這種可能性比較低,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對不對爸,這不算確切的證據,萬一我媽媽是被冤枉的呢我媽媽這些年一心想要生個孩子,她有多緊張胎兒,您是知道的。”
    她現在隻能堵,堵她爸爸和媽媽的感情,堵她爸爸心疼媽媽為他流產兩次的心酸。
    秦羽沒有作聲,不管他們最後得出了什麽結果,過了今天,她都不會再拿大房當親人。
    沈鳳儀冷冷地道“你舅舅和舅媽沒有你媽的指使,會平白做這個惡人難道是覺得十八層地獄是個好去處嗎”
    又道“呦呦,你素來聰明、機警,你看看這後麵的公章,人家要是沒有來落實,人家敢把這份材料給小羽帶回家”
    老太太氣得腦子都發暈,說完這段話,就有些站立不住,身子晃了一下,許小華忙把奶奶扶住。
    沈鳳儀望著大兒媳道“當年你帶著呦呦進門,我自問我這個當婆婆的沒有苛待你們母女一點兒,就是秦羽和九思也是對你禮讓有加。”
    緩了一口氣接著道“可你呢你捫心自問一下,你是怎麽對待九思和小羽的,你是怎麽對待他們的孩子的不說這個孩子的走失,就是這個孩子這次回來,你這個當伯母的,一見麵就冷嘲熱諷,懷安給侄女買個糕餅你擺臉色,買個烤鴨你也說些含酸拈醋的話。你當大家都是聾子瞎子,都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沈鳳儀索性把心裏的不滿都說了出來,她和秦羽這樣忍著曹雲霞,還不是想著一家和氣,這人非但不見好就收,背地裏還幹出這樣喪天良的事來
    許懷安見母親情緒激動,怕老人家氣很了,立即跪在了地上,“媽,您不要生氣,都是兒子的不對。”許懷安現在腦子一團亂麻,事實告訴他,這件事情和他妻子大概率脫不了關係,可是呦呦說的也沒錯,雲霞為他落了兩次胎,這麽些年,為了生一個孩子,他是看著這個女人吃了多少苦頭的。
    曹雲霞從來不見婆婆發過這麽大的火,一時被罵得有些發懵,又見丈夫跪了下來,本能地跟著跪。
    老太太扭過了臉,眼淚也不知覺淌了下來,好半晌才道“懷安,九思和小羽就這麽一個孩子,九思這麽多年的痛苦,小羽這麽多年風裏來雨裏去的找孩子,你是看得到的,你自己說說,你以後怎麽麵對他們我就是死了,以後去地下,也沒法和你爸爸交代”
    許呦呦眼看著事態就要失控,電光火石之間,忽然道“媽,不是你做的對不對當時不還有大舅和舅媽在嗎是不是他們剛來不了解情況,說錯了話啊”
    曹雲霞好像也反應了過來,“對,對,媽,您先別急著生氣,我這就給我哥嫂打電話問問。”
    等曹家那邊接通了電話,曹雲霞正準備開口,許呦呦把電話接了過來,“媽,您現在著急忙慌的,說不清楚,我來問舅舅和舅媽。”
    許呦呦一開口就道“大舅,1952年我媽小產之前,你們不是來我家照顧一段時間嗎那時候我妹妹剛走丟,你記得吧”
    “嗯,對,妹妹已經找回來了,然後今天我嬸嬸去公安局銷案的時候,發現當年我妹妹被養父母帶走之前,也是去公安局備過案的,公安同誌還上門來我家比對過,材料上寫著許家家屬說孩子在親戚家找到了,當時我媽媽在養胎,是你們接待的公安嗎”
    許呦呦說到這裏,握著話筒的手,微微發緊。
    不過幾十秒的時間,她卻覺得好像是她生命裏最漫長的一個瞬間,等聽到對麵的舅舅給出肯定的答複後,許呦呦懸在嗓子眼的心,緩緩降了下去。
    “好的,舅舅,那麻煩您和我嬸嬸說下,當時的情況。”
    許呦呦要把電話遞給秦羽,秦羽望著這個侄女兒,微微轉了眼睛,淡淡地道“呦呦,你這種把戲,你覺得騙得了誰”
    許呦呦的臉瞬間紅得像火燒雲一樣,但是她知道,她必須得這麽做,不然她就沒有爸爸,沒有家了。
    眼含祈求地望著秦羽道“嬸嬸,您就聽我舅舅說一說,我媽媽肯定是不知情的,我媽媽這麽多年來,一心想要個孩子,您知道的,她多麽希望能給許家生個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她怎麽會故意弄掉妹妹呢”
    秦羽卻絲毫不為所動,“呦呦,這個電話,絲毫沒有意義,你舅舅代表的也是你媽媽的態度。”
    許呦呦卻仍舊固執地拿著話筒,希望秦羽能聽她舅舅說幾句,“嬸嬸,就看在是我舅舅跑去曲水縣找小花花的份上,您接一下電話吧”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