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佝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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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來了!
許呦呦在醫院門口和爸爸分開, 臨走之前,忍不住問了一聲道“爸,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奶奶”
許懷安愣了一下, 低聲道“下回吧”說著, 慢慢地朝公交車站的方向走了。
他的脊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已經有些彎曲。
許呦呦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爸爸也不過才四十五歲,明明一個多月前, 她的爸爸還是神采奕奕、走哪都很有精氣神的外文出版社副主編。
可是現在, 看著倒像是個有些落魄的小老頭。
她知道, 是她和媽媽連累了爸爸,讓他心裏背負了無限的愧疚和痛苦,甚至於,在爸爸終於下定決心,要和媽媽離婚的時候,因為她, 又選擇了繼續背負這沉重的包袱。
是她對不起爸爸。
許呦呦渾渾噩噩地回了家,她這倆天照顧爸爸,再加上和吳慶軍的事, 一直沒有休息好,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明天再去上班。
不成想,剛走到院子裏, 就聽到她家的保姆劉姐在大嗓門地喊著“曹姐,你這也太挑剔了,青菜裏有個蟲子怎麽了我還沒見過,誰吃菜吃到一個菜蟲還摔碗的。”
“曹姐, 雖然我拿你家的工資,可是我隻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你家的奴隸,你怎麽能把碗往我身上砸呢你也太欺負人了”
“曹姐,我來你家後,沒偷懶過吧買菜做飯、洗碗刷鍋,甚至倒尿桶,我可一樣都沒偷懶吧你還三天兩頭的挑刺,今兒不是菜鹹了,明兒就是飯夾生了,我想著你小產,心情不好,都不吱聲了,你今兒還往我身上招呼,你家的活,我可做不了了”
屋裏的曹雲霞,給這保姆氣得胸口都快踹不上氣來,“行,行,你不做,有的是人做,我還不信,我花錢雇不到人了”
劉姐是知道許家招不到人,才迫不得已一直留著她的,本來想著借題發揮,嚇唬曹雲霞,好漲工資,沒想到今天這招不好使。
立即就衝到走廊上,撒潑道“好啊,你們許家仗著兩個錢,就欺負我們貧下中農,大家都來評評理啊,這都新社會了,還有人搞地主老財那頭,打罵家裏的保姆”
許呦呦在樓下聽了兩句,有些無力地想著,家裏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媽媽還這麽使性子、鬧脾氣。
上樓對著劉姐道“劉姐,你也別喊了,我家現在沒錢,雇傭不起你,也雇傭不起別人,我今天回來,就是要和你說這事,麻煩你收拾下東西,我一會把這些天的工錢結給你。”
劉姐見許呦呦回來,訕笑著道“呦呦,我我沒想走,就是你媽今天往我身上摔碗,你看看,我這胳膊都被砸青了,我男人都沒對我下過這麽重的人”
許呦呦不耐煩聽她說這些,打斷她道“我給你加一塊錢工資,劉姐你去醫院看看,有沒有什麽大礙。”
屋裏頭的曹雲霞氣道“呦呦,加什麽加,讓她滾,知道的是說我們家找了個保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招了個祖宗呢,我在婆婆手底下,都沒過過這種日子”
緩了一口氣,又罵道“劉大桂,你還有臉說你還想訛我女兒你來我們家不到二十天,二十斤細糧都進了你肚子吧你想找人說理,我還想找人說理呢”
劉大桂還要再說,許呦呦冷冷地望著她道“劉姐,我加一塊錢,你要麽現在走,要麽我找街道辦的人來,看到底是誰的問題更大一點,是你仗著我媽身體不好,欺負病人,還是我們仗著家裏有錢,欺負你一個貧下中農,那二十斤細糧,還有我家莫名其妙不見的罐頭、餅幹、糖果,我們也是要算一算的”
“這這話怎麽說,呦呦你家要是真不願意用我,我走就是,咋還能往我頭上算這老些東西呢”劉大桂一直都知道,這家姑娘看著麵善,心眼兒多著呢,平時瞅她的眼神,要笑不笑的,她心裏就怵得緊,現在又聽說要和她算細糧的賬,心裏更是心虛不已。
結了賬,就立即走了。
就是走的時候,趁著許呦呦不注意,把家裏最後一桶麵條,給裝到了包袱裏麵。
等人走了,曹雲霞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念叨女兒道“也就是你好說話,我們不扣她工資就不錯了,你還給她加工資。”
許呦呦心裏存著事,沒有吱聲。
曹雲霞又道“呦呦,你明天去街道辦,再給我找一個保姆來,你自己要工作,也沒法照顧我,你爸現在也不回家”
聽她這時候,還惦記著讓爸爸照顧她,許呦呦心裏都有些發冷,“媽,你現在三餐都從國營飯店裏買,你要保姆幹什麽,給你氣受嗎還是你覺得,咱們家的錢,多到花不完”
曹雲霞皺眉道“你這孩子,我還坐著小月子呢,請個保姆怎麽了”
許呦呦淡淡地道“你小月子也坐了二十天了,你自理是沒有問題的,想吃什麽,就讓院裏的人,幫忙買一點。”
曹雲霞立即不高興地道“呦呦,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們家還差這幾個錢不成我這小月子不坐好,以後身體不好怎麽辦”
許呦呦給她一句一句拱得脾氣也上來了,望著媽媽道“是,我們家現在就是差錢,就是請不起保姆,媽媽,請你腦子清醒一點,爸爸一個月就給你三十五塊錢,你請了保姆,然後喝西北風嗎”
曹雲霞扭過了臉道“這你別管,錢不夠,我去和你爸說。”
許呦呦咬著下唇,隻覺得自己的媽媽不可理喻,好半晌才擠出了一句,“媽,你憑什麽找爸爸要錢,他哪裏對不住你了,對不住你的,從來都不是爸爸”
最後一句,許呦呦幾乎是喊出來的,她不明白,為什麽媽媽要這麽對小華,要這麽對爸爸
辜負她們母女的,從來都不是許家人,媽媽就是心裏有恨、有仇,也不該發在許家人身上,想到今天爸爸的背影,許呦呦鼻子都有些發酸,輕聲道“媽,我們一家人本來可以好好地在一起生活。”
曹雲霞沒有吱聲。
許呦呦也不指望媽媽能說什麽,隻是道了一句“媽,我好困,我想睡一會,晚上我起來做飯。”
說著,就進了裏麵的房間,把房門關了上來。現在她和爸爸都不在家,媽媽白天覺得裏屋太黑,都是在外間的小床上躺著,偶爾還有院子裏人來和嘮嗑。
許呦呦這一覺睡得很沉,等醒了的時候,覺得窗外天好像都黑了,爬起來看了一眼手表,發現已經七點了。正想著爬起來做飯,眼角餘光,忽然瞥到枕頭下麵有一個信封。
拿起來一看,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徹底僵住了,緊緊咬著牙,把裏麵的信紙抽了出來,薄薄的兩張紙,讓她忽然明白,媽媽的態度為什麽會360度翻轉,願意離婚
原來是和章清遠那個畜生聯係上了
許呦呦閉了閉眼,想到爸爸今天有些佝僂的背,隻覺得喉嚨發緊,鼻子泛酸,眼淚不覺就落了下來。
京城日報的程雁文和吳向前對接後,許小華就沒有再管,帶著巧薇先回去了。路上巧薇的神色好了很多,眼睛亮晶晶的,等快到白雲胡同的時候,巧薇忽然開口道“小華姐,你真厲害,你救了我媽媽,也救了我和哥哥。”
許小華捏了捏她瘦削的臉,“以後有人再不給你吃飯,你就告訴媽媽,或者來找我好不好你正在長身體呢”
巧薇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許小華看她這樣,心裏也覺得很鬆快,好像冥冥之中,她也救了當年那個哭著走了三十裏地,去找大姨作主的小姑娘一樣。
倆人到吳家的時候,巧薇的哥哥劉柏鬆已經等在門口了,旁邊還站著葉恒,看到許小華推著自行車上的妹妹回來,輕聲和她道了謝。
劉柏鬆瘦高高的,兄妹倆長得都很像楊姐,許小華輕輕點了點頭。
等許小華走了,劉巧薇有些興奮地握著哥哥的胳膊道“哥,小華姐救了媽媽,她好勇敢,好聰明,我以後也要像她一樣,做個心好又厲害的人。”
劉柏鬆微微一愣,“怎麽了,今天上午你們去哪了”
劉巧薇就把上午倆人做的事,一件件地和哥哥說,劉柏鬆得知那畜生爸爸和奶奶都被公安帶走了,心頭的恨意和憤怒,好像在這個時候,才稍微緩了一點,摸著妹妹的頭道“小薇也很厲害,知道去報警了。”
旁邊的葉恒一直豎著耳朵聽,他沒有想到,小時候隻會哭鼻子、要糖果吃的小花花,長大了會是一個這樣熱心腸、又勇敢的姑娘。心裏又有些自嘲,他想,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他這個哥哥,其實都比不上小花花的。
他至今都沒有勇氣,將那一段早已潰膿的傷口,露出來給人看。
這邊,自覺今天做了好事的許小華,推門回家的時候,臉上也是笑吟吟的,沈鳳儀見她回來,問了幾句巧薇的情況。
小華怕奶奶擔心,也沒提倆人今天去公安局,又去了報社找記者的事。隻說,陪巧薇聊了會兒天,後麵去醫院看她媽媽了。
說到這裏,把大伯出院的事兒,和奶奶提了一嘴,“我到醫院的時候,看到許呦呦在給伯伯辦出院手續,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
沈鳳儀捏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微微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小華立即就察覺到奶奶神色不對,有些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大伯出院,卻沒有回家一趟,說明他最後還是沒選擇和曹雲霞離婚。
她倒沒覺得什麽,畢竟和大伯十幾年沒相處,對這個人沒有情感上的期待。
奶奶卻不一樣。她爸常年在西北,家裏的事完全指望不上他。大伯就在奶奶身邊,又是長子,奶奶潛意識裏肯定是依賴這個兒子的,甚至就指望著這個兒子養老送終。
對大伯的感情,絕不僅僅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兒子那麽簡單。
沈鳳儀見孫女在看她,忙抬手給孫女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小花花,你多吃點,我年紀大了,不愛吃這些。”
“好的,謝謝奶奶,你做的真好吃。”許小華沒有說假話,酸酸甜甜的,肉又很嫩,確實好吃。
沈鳳儀聞言,望著孫女最近明顯長了點肉的小臉,心裏稍微舒緩了一點,溫聲笑道“你爸也好這一口,等春節他回來了,奶奶也給你爸爸做幾頓。”
許小華又提了她工作的事,“奶奶,我周一就要轉崗了,說是包裝車間,活應該也不重,大概這兩個月,就是讓我熟悉一下車間的工作流程。”
沈鳳儀笑道:“你年紀還小,不要著急,慢慢來。”又道“小華,你回來,奶奶還沒有送你一件像樣的禮物呢這周末奶奶去帶你買輛自行車好不好”
一輛自行車少說也要八九十塊錢,自己攢一年怕是才能勉強攢的下來,小華忙拒絕道:“奶奶,不用,我用不上,我上班近著呢你不是給我買了好些布料做衣裳嗎怎麽還說沒有送禮物呢”
那些布料中的任何一塊,都是她在許家村的時候不敢想的,她已經很知足。
沈鳳儀見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握著孫女的手道:“聽奶奶的,這是奶奶的一點心意。”又忍不住歎道:“幾塊布料算什麽,還比上呦呦一年費的衣料呢”她是看著許呦呦這些年在許家生活的。
家裏就這麽一個孩子,誰不疼她誰不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用,留給她吃
身上的衣服不說件件新,也是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的,更不會說冷著、餓著孩子了。成績不好,家裏督導不說,還花錢送去上補習班。
“節儉”這兩個詞,對於曹雲霞母女來說,大概就真的隻是一個詞。
可是對於小花花來說,即便是現在回家了,“節儉”仍然是刻在血液裏的觀念。她從沒有見過這孩子在副食品店裏給買過一塊糕點、一瓶汽水,更別說上國營飯店買紅燒肉、醬豬蹄、烤鴨了。
一個月18塊錢的學徒工,這孩子也做得很高興。
沈鳳儀有時候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的是,小花花的養父母真的把她教育的很好,難過的是,這些生活習慣,都是小花花在極端貧困、艱難的日子裏養成的。
大家都長著一張嘴,沒有誰不愛吃、不好吃的。特別小花花,小時候那樣嘴饞,長大以後,對糕餅、糖果像是完全無動於衷了。
想到這裏,沈鳳儀拍拍孫女的手,一錘定音道:“聽奶奶的,這周末買自行車。”
吃完飯,許小華就去了單位,她來得尚算早,還是休息時間,車間裏的同事都聚在一塊,三三兩兩地議論著什麽,看到她進來,都安靜了下來。
許小華正奇怪著,舒雯雯就走了過來,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許小華,你今天幹了什麽梁幹事讓你過去一趟”
中午吃飯的時候,舒雯雯聽到劉大軍被公安局的人帶走後,心裏就有些發慌。等回到車間來,又聽葉禾苗說,像是早上許小華在人事部和劉大軍吵了幾句,搞得沸沸揚揚的,現在劉家的事,已經鬧到曲廠長和唐書記那裏了。
她聽到事情鬧這麽大,右眼皮就一直跳,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她心裏清楚,劉家事的源頭在她這兒。
也不知道上午自己和葉禾苗說的話,許小華聽到了多少,想了想,隱晦地提醒許小華道:“小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該說的話,不要說,你後麵還要在廠裏工作呢,別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你這麽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許小華立即就明白她的未竟之言,“謝謝班長的提醒,但我覺得自己沒有什麽不能對人說的。”
舒雯雯被她噎的,到底沒有忍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那你自求多福吧”
許小華想咱們真是彼此彼此了。
她一到人事部,趙思棠就看見了她,忙喊了一聲“安文”
梁安文忙站起來道:“小華同誌,曲廠長和唐書記已經在會議室等著你呢,趕緊跟我過去。”
等出了人事部,梁安文才悄聲和她道:“你不要怕,領導們就是想了解下情況,你據實說就行。”又補充道“廠裏肯定是站在受害者一方的。”
許小華對這一點,表示觀望態度,要是廠裏早幫助了楊姐,現在也不會出這麽一檔子事。
到了會議室門口,梁安文先敲了一下門。
“請進”
許小華一進來,就道“曲廠長好,唐書記好”
看到許小華,曲彰書還愣了一下,“怎麽是你”顯然時隔一個多月,他已經忘記,當初由曹雲霞推薦過來的孩子,就叫許小華了。
一旁的唐書記問道“怎麽,曲廠長,你認識這個小同誌”
曲彰書也沒隱瞞,“是我招進來的。”
“哦,這麽說是熟人了,那正好,小許同誌,你和我們仔細說說,這劉大軍家是怎麽一回事這回鬧得動靜不小,公安局都出麵了,我們廠裏也要配合著,拿個態度出來。”
許小華就把昨晚劉大軍母子打人,劉巧薇來喊吳家人救命,今天一早巧薇又去報警的事,說了一遍。
唐書記點點頭,“楊思箏的傷情你了解沒我們準備讓工會和婦聯都去慰問一下,你方便帶下路嗎”
“楊同誌的情況,目前已經穩定了,方便的。”
許小華想了一下,大著膽子問道“唐書記、曲廠長,他們都說楊姐能進罐頭廠,是因為劉大軍工傷致殘的緣故,如果她和劉大軍離婚,那廠裏會辭退她嗎”
不待領導們回答,她又接著道“今天上午,京市日報的記者問我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所以冒昧地問下領導們”
唐書記微微皺眉,“這事還驚動了報社”
許小華點頭,“楊姐的女兒去了報社,人家報社覺得這是一例典型的虐待婦女和兒童案,哦,現在不僅是京市日報在采訪,聽說中央黨報那邊,也要做聯合報道。”
會議室裏的另外三人,不由都麵麵相覷。
本來他們還商量著,由工會和婦聯出麵慰問一下,關注下員工的情況,幫忙支付部分醫療費用,也就差不多,現在聽到事情鬧得這麽大,立即意識到原有的方案不行。
和許小華商量了一下,讓她明天一早帶工會的人去醫院慰問楊思箏同誌,就讓她先去工位上了。
許小華一出來,就輕聲問梁安文道“梁姐姐,有一件事,我想問下您的意見。”
梁安文一愣,笑著道“你說。”
許小華緩聲道“我今天陪公安到劉家的時候,劉大軍的媽媽口口聲聲說,是因為有人告訴劉大軍,楊思箏同誌偷人,他們母子才下的狠手打她。這個事肯定是謠言,但是謠言的對象,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梁安文搖頭,如實道“我沒聽說。”
許小華頓了步子,望著她道“是曲廠長,剛才在會議室裏,還有唐書記在,我沒敢開口。”
梁安文心口一跳,“你知道是誰傳的嗎”她覺得許小華既然和她開這個口,肯定不是和她聊聊謠言這麽簡單。
果然就見許小華點頭道“我今天早上去找舒班長請假的時候,聽到她和葉禾苗在聊,好像是她托劉大軍,讓楊思箏找曲廠長說說情,把她侄女舒青梅弄到罐頭廠來。”
梁安文皺眉道“好,這事我知道了,我會酌情向曲廠長反應,小華,你對外不要說這件事。”
許小華點頭,“我明白的。”
等許小華一走,梁安文就候在了會議室門口,等唐書記和曲廠長聊好事情以後,上前笑著道“曲廠長,還有一件事需要向您匯報一下,是關於許小華的。”
曲彰書愣了一下,“行,那你到我辦公室來吧”他原本以為,梁安文要說的是許小華的工作問題,等到了辦公室,就隨口問道“是這小同誌,工作上有什麽問題嗎”
在他看來,許家那麽好的家庭條件,這孩子年齡又小,可能熬了一個月,已經是極限了。
不成想,梁安文搖頭道“不是,許同誌工作很認真,態度很積極,已經在空罐車間上班一個月了,下周一去包裝車間輪崗。”
說到這裏,似乎才想起來一樣,補充道“您可能不知道,許同誌一來就說,自己年紀小,想多學點東西,我就給她安排在各個車間輪崗一個月,她還報了單位的夜大進修班。”
曲彰書點點頭,“你做得挺好的,我們廠也要培養一批新的技術員出來。”
梁安文等他說完,才猶豫著開口道“我要和您說的是另一件事,許同誌剛才和我說,最近廠裏有些不好的流言,是關於您和楊思箏同事的,我想了下,這件事還是要和您這邊報備一下。”
曲彰書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和楊同誌流言”
見梁安文點頭,曲彰書差點氣笑了,他摸著腦袋想了一下,最近和楊思箏見過麵沒有,半天才想起來,好像上一周他路過倉庫那邊,進去問了一下最近倉庫的庫存臨期罐頭有哪些品種,想著趁年底,和兄弟單位搞搞合作,給員工們換下福利回來。
前後大概逗留了十幾分鍾
一時又氣又好笑,和梁安文道“你去保衛科那邊,讓他們幫忙查一查,汙蔑和造謠是違法的,還險些鬧了人命出來,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了,小梁,你讓李大牛仔細查一查,一旦查出禍首來,絕不姑息開除我們廠可不養這種害蟲”
梁安文見曲廠長像是真動了氣,忙應了下來,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又被曲廠長喊住了,隻聽他道“小梁,這個許小華還有點俠義心腸,腦子也靈,你問問她,願不願意去工會那邊發展看看”
梁安文忙笑著應了下來,“哎,好”
這邊,許小華一回來,舒雯雯就立即過來問道“小華,領導們找你什麽事啊”
許小華一邊套手套,一邊道“問我知不知道,是誰造謠楊姐和廠長的事兒”
舒雯雯瞳孔一縮,心裏立即發起慌來,一瞬不瞬地盯著許小華道“那你怎麽說的”
許小華瞥了她一眼,像是沒發現她的緊張一樣,微微笑道“舒班長,這事我怎麽知道我就說,今天早上好像聽你和葉禾苗說了幾句。”
舒雯雯聽見許小華真把她說出去了,立即頭皮發麻,忍不住破口大罵道“許小華,你腦子有毛病啊,人家問你,你把我說出去幹什麽”
許小華見她氣急敗壞,心裏忍不住冷笑,麵上淡淡地道“舒班長,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嗎要是領導問你,你和他們說,是誰傳到你這裏來的不就行了你著急什麽”
又一臉疑惑地問道“難道你不覺得造謠的人可恨嗎就因為她造謠,楊姐一條命差點都沒了,難道你不想把這禍首給抓出來沒她無憑無據的,亂說還不算,還跑到人家丈夫跟前嚼舌根,也不嫌自己舌頭過長,到地府裏,給小鬼剪了去。”
舒雯雯現在已然知道,許小華這是扮豬吃老虎,就是在寒磣她,頓時陰沉沉地道“許小華,你不要忘了,你還要在空罐車間幹活呢”
許小華正準備告訴她,自己要調崗的事,就聽到幾個穿著保衛科衣服的人站在車間門口,喊道“舒雯雯,有件事請你配合我們調查一下。”
舒雯雯望了一眼許小華,張嘴想再問兩句,但是保衛科的人已經虎視眈眈地看著她,舒雯雯沒法,隻是狠狠瞪了許小華一眼。
舒雯雯這一走,一直到下班都沒有回來。
許小華還覺得有些遺憾,她還沒告訴舒雯雯,自己下周一就不在空罐車間了呢
沒成想,出單位的時候,遇到了梁安文,梁安文忙和她招手道“小華,我這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曲廠長問你願不願意去工會”
許小華愣了一下,工會的工作確實比車間要輕鬆不少,而且還是坐辦公室的工作,隻是猶豫了半分鍾,許小華就搖頭道“謝謝梁姐,我還是願意在車間多學點手藝。”
梁安文有些不明白地問道“為什麽啊工會那邊正缺一個文書,你要是過去,也就是寫寫東西,整理資料,比在車間要輕鬆不少的。”
許小華笑道“我對車間和技術感興趣一點。”事實是,工會的文職工作並沒有什麽不可替代性,她本身沒有過硬的文憑,又不喜歡辦公室的傾軋文化,可能待個三年、五年,也還是個小職員。
而且,她對這個年代的材料工作,有些畏懼,一旦下筆寫東西,多少會有點主觀的想法在裏頭,以後連日記都能逐字逐句地查,是否有反`動傾向,何況是公告發表或展示的報告呢
等十年風暴一來,怕是被風吹一下就倒了,她還是想學點過硬的技術。
梁安文忍不住勸她道“先別急著回複我,回去和家裏人商量一下,下周再說。”
“好的,謝謝梁姐姐。”
回去的路上,路過了國營飯店,許小華進去買了一個包子,準備帶給巧薇,剛到了胡同口,碰到了葉恒,笑著打了聲招呼,“剛放學嗎”
葉恒點了點頭,應了一個“是”倆人並肩走在胡同裏,葉恒忽然開口道“小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道歉。”
許小華“嗯”了一聲,“什麽事”
“就是小時候你走丟的那一天。”
許小華笑問道“怎麽了,你搶我糖了,還是把我揍哭了”
葉恒怔怔地看著她,忽然眼眶就泛紅,“是我把你一個人放在了胡同裏,是我讓你不要去我家,快點滾回家去,是我把你搞哭了”
許小華像是能理解,他說的道歉,搖頭道“沒事,我們那時候都很小,打打鬧鬧是正常的,我後麵走丟隻是意外,和你沒有關係。”
葉恒搖頭,“不,是我的原因。”
許小華見他這麽執拗,有些好笑地問道“那你為什麽不給我去你家玩,為什麽和我鬧脾氣”
葉恒望著她彎起來的眉眼,在冬日傍晚的餘暉下,明亮又好看,可是他記憶裏的畫麵,卻是那樣不堪和醜陋,讓他這十一年來,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像一場噩夢一樣。
而他自認為的噩夢,卻實實在在地造成了小花花的噩夢。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