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秋闈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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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錦街,貢院。
    矮屋湫隘、院落荒穢,方寸大小的單人考場,猶如鴿子籠般擁擠著,細細數去,有數千餘間。
    而這便是下治試考場,要考九天六夜,期間吃喝拉撒全在這轉身都困難的號舍中。
    其實以大薑的國力,不至於此。
    但當代大薑帝,深信‘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需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便大手一揮,在考場上下功夫,起步階段就開始磨礪未來官員的心智。
    效果不清楚,倒是每年秋闈,有不少士子歿於瑣闈,活活餓死、累死。
    如果這些士子,幽魂不泯,或許還留滯於貢院之中,苦雨淒風,飄泊良苦。
    李清鏡排著隊進入貢院,有大兵挨個檢查考生是否夾帶。
    李清鏡前麵,有個白麵考生,被一寸寸、一處處檢查,最後居然從肛門中搜出了摘抄。
    這白麵考生自然抵死不認,他目光溜溜一轉,突然看到身後麵容稚嫩,似乎好欺負的李清鏡,於是硬說是李清鏡做的,趁他不備,把夾帶扔了進來。
    幾位大兵聞言,目光不善的看向李清鏡。
    李清鏡目光不變,一托衣袖,反而拱手笑道,
    “即我所擲,豈能不上不下,恰中糞門?彼亦何為高聳其臀以待擲耶?”
    此言一出,滿場考生哄堂大笑。
    甚至驚動了坐於高樓上的考官們。
    “把這廝轟出去,革去學籍,追究師長責任,傳告城中教渝!”
    負責監察貢院科舉的督學官,走了出來,橫眉怒斥,大手一揮。
    幾名大兵不敢怠慢,直接夾著白麵考生出了貢院。
    “你可是波安山長的弟子,李清鏡?”
    這位督學官似乎認識李清鏡,此刻笑嗬嗬的說道。
    波安乃綬仁的字,一般文人相稱,隻有熟人故人,才會稱其字。
    李清鏡聞言,拱手行禮道,
    “後生見過督學。”
    督學官道:“我聽波安提起過你,擅長詩詞,前段時間寫的《喜鵲》可是在外城流傳甚廣,好好考!”
    兩人並未過多交談,督學官又勸慰了李清鏡幾句,便轉身離開。
    隻是在轉身那刻,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渾濁的眼眸中,散發著幾許冰冷。
    李清鏡回頭,看了眼貢院之外,一直目送自己的兄長、三妹、李賢氏,給了個讓其放心的笑容。
    走進分配好的號舍,李清鏡取下行囊,屏息以待。
    出於李清鏡預料的是,今年的下治試重點考場的不是詩詞和八股文,反而是經策。
    給了個大而空的命題‘治大國若烹小鮮’當以何解。
    李清鏡目光微變,卻聽到大量考生歎氣哀嚎的聲音傳來,更有人砰砰砰的以頭擊案,似乎蒙錯題了。
    李清鏡倒是沒做過多猶豫,反而提筆就寫,
    “亨人一卷中有言:亨人掌共鼎鑊……清鏡私以為,如此烹人待民,隻可得一時安穩,而不可得一世安穩……”
    李清鏡胸有成竹,似乎這番策論早已在心中千錘百煉過,洋洋灑灑寫有近萬文字。
    一抬頭,便見天色已暗,有大兵挨個送來油燈。
    李清鏡隻覺腦力過耗,於是取來糕點細細嚼碎吞入,最後便趴在案上,淺寐起來。
    但才沾桌案,李清鏡便徹底睡死過去,眉頭緊皺,臉上血色似乎被什麽東西給吸走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起來。
    更開始做起噩夢來。
    夢中,荒廢的貢院中空無一人,他獨立於院中,猛地一回頭,便見一具具屍體架繩於空,拽而置之垣外。
    盡是之前死在貢院的考生!
    月光如水,傾瀉於號舍。
    一盞盞黯淡的燈光,在夜風中搖曳。
    二層小樓上,坐著多位考官。
    主考官叫做呂遊泰,當年乃府試的解元,現任往豐縣都事,正七品官員。
    而此刻,他滿臉笑意的朝身邊一位年過半百老者說道,
    “波安山長的寒山書院,這次,似乎有好幾十位學子,前來參加下治試吧?”
    便見這老者,頭發斑白,留有美苒,體型清瘦,如同蒼鬆,談笑間,透著一股儒雅之氣。
    此人便是李清鏡的便宜師長汪綬仁,先帝恩師,因性格執拗,於朝堂之上怒斥聖人,被貶謫到往豐縣。
    雖然汪綬仁被革去了功名,更是一擼到底,成了一介白身。
    但在場眾人沒人敢輕視怠慢於他。
    那位聖人向來喜怒不定,乖張怪癖,誰知道哪天又心血來潮,頒下旨意,讓汪綬仁回京?
    更不用說汪綬仁弟子門生三千,遍布三十六道縣,簡直是走到哪裏都有人。
    汪綬仁聞言,點頭,
    “不少,但大多隻是中人之資,能入眼的,也就兩三個。”
    “哦?不知是哪兩三個?莫非此次科考,前三甲便出自其中了?”
    呂遊泰故作好奇的追問道。
    在場諸位考官,紛紛側過頭來,看著汪綬仁。
    目光中,或是探究,或是思索。
    呂遊泰此舉,隱隱有些不懷好意。
    汪綬仁似乎並未聽出呂遊泰話中之意,淡淡道,
    “其一,染行賣布嫗之子,李清鏡,才思敏捷,有急智,雖經策股文並不精通,但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其二,趙太丞家幼女,方芳,文武雙全,慧心青眼,乃女中豪傑。”
    “其三,蔣必奮,父母皆是書院先生,有神童之稱。”
    ……
    汪綬仁如數家珍,說來數個名字後,便閉口不談。
    呂遊泰卻有些不死心,問道,
    “那不知山長覺得哪位,最有希望奪榜首?”
    汪綬仁不鹹不淡的看了呂遊泰一眼,道,
    “我又不是主考官,你問我幹甚?未必我還能一言判卷?”
    呂遊泰表情稍霽。
    “哈哈哈,波安山長真是妙人。”
    “波安山長口中所說幾人,我也有所聽聞,的確是些好苗子!”
    其餘考官立刻開口打圓場。
    呂遊泰勉強笑笑,岔開了話題。
    而在眾人之下,白日裏與李清鏡打過照麵的那位督學官,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隻是偶然間,目光幽幽,與呂遊泰視線交匯錯開。
    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
    ……
    秋闈要持續九日。
    李清霖也未再閉關,偶爾也會前往富文堂,參與書會。
    這群書友個個說話都好聽,不時會議論到此次的下治試,談及包括呂遊泰在內的多位考官。
    午後斜陽穿過窗欞,落到李清霖的背上。
    已是深秋,天氣轉涼。
    為了保溫,壁麵披掛錦繡,以香桂為主。
    門口還設有火齊雲母屏風,價值不菲。
    當然,富文堂掌櫃是不願出這個錢的,這些都是這群不差錢的書友們眾籌的。
    “說來也怪!自從呂遊泰當了下治試的主考官,這些年來,科考的前三甲,不少都成了他的心腹。
    短短數年間,呂遊泰這一派係,可謂是冠蓋相屬,盤根錯節起來了!”
    便見得一名衣冠楚楚的書友開口說道。
    另外有人附和著:“別說,還真是!而且自從呂遊泰主考,貢院裏死在考場的學子,可是比往些年多了數成不止!”
    “咳咳咳,各位勿談現官,還是聊聊國事吧……比如那狗皇帝弘茂帝,不當人子,居然又修建行宮,勞民傷財!”
    畢竟呂遊泰可就是往豐縣的官員,現管著,說錯了話明日就有人登門拜訪。
    至於罵皇帝?
    天下文人墨客,武師匹夫,誰不罵皇帝?
    都成雅事哩!不罵不是大薑百姓!
    今日高靜姝一反常態,有些沉默,書會上也未開口,有些心不在焉的。
    李清霖看了她一眼,目光有神光掠過,突然走到她身邊,開口道,
    “高小姐可有心事?”
    高靜姝愣了下,薄唇輕點,道,
    “多謝李公子掛懷,確是家中出了點事,無傷大雅。”
    “可是遇到了什麽……邪事?”李清霖突然開口說道。
    高靜姝目露詫異之色,不知李清霖從何處看出的,但稍稍猶豫下,也未作隱瞞,
    “卻是不瞞李公子,家父近日總是噩夢,似乎糟了夢魘,尋遍神醫也無好轉。
    而且……”
    高靜姝似乎回想到了什麽,目光中掠過一絲恐懼,道
    “我曾在晚上,掌燈去家父的房間,卻發現家父床榻之上,有一道黑影,赤紅雙目,正趴在家父身上,吸食著陽氣!
    但再定睛看去,卻又不存在了,似乎隻是幻覺!”
    李清霖聞言,眉頭一皺,道:“可曾請過道士驅邪,抑或哪位功夫練到家的武師鎮宅?”
    大薑不興鬼神之說,但並不代表並無鬼神之事。
    偶爾也會有些孤魂野鬼出沒,但大薑尚武,武者氣血如狼似虎,陽氣充沛,尤其是到了煉髓境界,更是一個個堪稱小太陽。
    莫說孤魂野鬼了,就算是有了道行的厲鬼,也不敢輕易靠近。
    “自然請過,甚至還托關係,請了一位軍中的校尉,五髒渾圓,武功高深。
    但都是前腳剛走,那鬼魅又冒出來了,趕不走、殺不死,似乎,就盯上了家父!”
    李清霖聞言,有些奇怪。
    大多陰魂,都遵循身前執念,這吸陽鬼影,莫不是高舉人的什麽孽緣債主?
    李清霖說出自己的疑惑。
    高靜姝卻搖了搖頭,道,
    “家父素來溫文爾雅,鹹與人結仇。而且這鬼事,還是近期家父給下治試出卷後,才冒出來的……”
    出卷?
    李清霖聞言,心中一動,問道,
    “高舉人便是此次秋闈的出卷官?”
    “正是。家父已做了十多年的出卷官了。”
    不知怎的,李清霖心中頓生一絲不安起來。
    他記得,李清鏡也提過自己,偶有噩夢。
    莫非是巧合?
    思來想去,李清霖幹脆決定去高府看看,那鬼魅,究竟是何來曆。
    ……
    高府。
    後宅。
    高舉人萎靡不振坐於書房之中,往日還略顯圓潤的身子,五官凸起,顴骨露出,皮膚都黯淡鬆弛下去。
    “咳咳咳……”
    高舉人咳嗽兩聲。
    一旁立著一位身材高大,手掌大若蒲團,叫做高闊的武師,立刻上前。
    “老爺,莫要再動腦了,還是歇歇吧。”
    高舉人揮了揮手,道,
    “家有千卷書,我卻隻看了一半,臨死前,能多看一本是一本。”
    武師聞言,臉上多了幾分焦急,道,
    “老爺何出此言?我已讓人去請福生觀的長眉道長了,長眉道長當年可是仙人膝下的童子,有他出手,定能誅邪!”
    高舉人聞言,搖頭一笑,但是並不在意,頗有種看淡生死的感覺,
    “伱啊……卻不知鬼哪有人心歹毒,誅邪誅了這隻,還有第二隻。”
    這名武師聞言,似有所悟,但高舉人卻不再多說。
    “小姐呢?”高舉人轉而問道。
    武師回道:“去內城富文堂了,看日頭,應該回來了。”
    高舉人點頭。
    恰時,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繼而一位年近三十的男子,穿金戴銀,猛地推開書房大門。
    “爹!孩兒聽聞爹身體欠安,特來看望!”
    高舉人看著自己這位嫡長子高笠,卻皺緊了眉頭,
    “可是你那當鋪,又虧了賬?”
    高舉人早年喪妻,便再未續弦,育有一子一女。
    高笠是個賠錢貨,打小就沾染了不少惡習,前幾年更是從高家拿了一筆銀兩,自己開了家當鋪。
    可惜寶貝沒典當幾個,隔三差五的從高府搬東西。
    高笠聞言,大笑一聲,轉而從屋外攥來一名郎中,
    “父親說的哪裏話!孩兒心憂父親,特請了劉神醫為父親診治!”
    見此,高舉人臉色稍緩,覺得這逆子轉性了,也就任由這位劉神醫把脈診治。
    “高舉人脈象輕浮,陰精不足,有些虧空啊……我且開幾副方子,看看療程。”
    之後,劉神醫又仔細叮囑了幾句,便準備離去。
    高笠親自送別劉神醫,待出了大門,壓低了聲音問道,
    “劉神醫,我爹這病還能治嗎?治得好不?會不會有性命之危?你的藥,真的抓的沒有問題嗎?”
    劉神醫聞言,嚇得額頭生汗,
    “在下藥鋪還有藥熬煮著,我得趕緊回去看著,高少爺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罷,劉神醫快步而走,臨街叫了個車行,急匆匆上車。
    高笠見狀,啐了一口,目光中帶著些許凶狠。
    目光掃過街頭,卻見一輛馬車駛來,停在門外。
    從馬車上,走下兩女一男。
    高笠看著高靜姝身邊的李清霖,目光變得不善起來,
    “我的妹妹,你怎麽帶了個男子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