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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學後。
    方子玖日複一日的下樓，來到方子燕的教室外。
    每天千變一律，不厭其煩的和張曼桃打上兩遍招呼。
    方海林同樣在外麵等著他的兄弟。
    方海安看著幼兒班那些學生背的小黑板，嗤笑道：“嘿！這玩意我早就不背了！”
    “你都四年級了，還背小黑板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方海林在一旁笑著調侃起來，說得好像誰喜歡背似的。
    “外麵那些學生用的，可都是電子板。”
    方子玖在旁邊幽幽插上一句。
    平安小學這些學生的文學用具，處處都在透露出一股教學資源上的匱乏。
    沒有接觸到新奇的目光，讓學生的目光變得異常短淺。
    一提起這，方海安就變得興奮起來：“你說的那種我知道，在一塊油紙一樣的塑料上寫。
    寫完輕輕一扒拉就全部消失不見了。”
    我說的是學習機……方子玖心中默默補充了一句。
    帶著方子燕往家裏麵趕去。
    在整個平安小學找不出一台學習機，甚至就連mp3是什麽東西，這些學生都沒聽說過。
    做完晚上的家務才能去上晚自習。
    這是方子玖風吹雨打，閃電打雷都必要做的事情。
    下晚自習回家。
    方子玖剛一到灶房內，就見到楊麗珍流鼻血了。
    方自榮在一旁招呼著。
    鼻血怎麽止都止不住。
    方子玖張了張嘴，又變得沉默下來。
    他母親這兩天都沒有揍他時的那種神氣了，整個人的精氣神蔫了吧唧的。
    完全是在過度勞累的高強度透支，身體抵抗不住了。
    方自榮同樣是瘦的跟個皮包骨似的，眼眶都凹陷了下去。
    閑坐一會兒後，他就去睡下了。
    無力改變。
    這個家的每個人都急需要一段異常寶貴，休養生息的時間。
    可是貧窮注定讓這個家，永遠沒法停下前進的腳步。
    一旦停下來不是被餓死，就是房屋倒塌無法住人，活活被冷死。
    睡夢中。
    方子玖再次做噩夢了！
    一個遮天蔽日的車輪，滾動著緩慢的向他碾壓過來。
    他的雙腿在此時卻被灌了鉛似的一般沉重。
    躲不開，逃不掉。
    他使盡了渾身解數，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那個遮蔽天地的車輪，一點一點的將他給碾壓成齏粉。
    唰的一下睜開了雙眼。
    渾身都忍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
    夢境中的場景，依舊異常清晰的在他腦海中回放著。
    那個遮天蔽日的車輪，宛如在預示著這個不可逆轉的大時代一般。
    又好像是冥冥之中在給他提醒著什麽。
    讓他迷惑，不解，彷徨無助。
    上完了早上的三節課，下午是開家長會的時間。
    這次的家長會，卻是大大的出乎了方子玖的意料之外。
    他念完自己的作文回到座位上。
    沒有任何一個家長對他露出嘲笑的笑容，每個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方子玖寫的這篇作文，無疑是將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們麵前。
    徹底引起了他們的共鳴，這些都是他們正在經曆的事情。
    反而將所有的矛頭給對準了張立昌，瘋狂的批鬥著他。
    “張老師，我可是聽說你暗中偷偷幫方子玖補作業了。”
    “你一個老師對待學生，怎麽能如此偏袒呢！”
    “你看看我家孩子，連分數都沒考及格，你就不能好好教一下嘛！”
    “全班那麽多學生，你總不能光偏袒一個吧！”
    “就你這樣的，還如何教好一個學生。”
    ……
    一大群家長越說越激動，越想越生氣。
    臉紅脖子粗的梗著脖子。
    方子玖一看這架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這群家長那義憤填膺的樣子，是要準備在今天把張立昌給活撕了嘛！
    待會兒要是打起來了，他可要跑快一些才是。
    整個教室裏彌漫著一股非常濃重的火藥味，就差一點火星子來點爆這個教室了。
    “各位家長請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張立昌站在講台上，往下壓了壓手。
    哪個殺千刀的王八蛋，在背後亂嚼他舌根子。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有點控製不住現在的場麵了。
    一張臉鐵青成豬肝色，心裏麵更是將在背後亂嚼他舌根子那個王八蛋，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百遍。
    怎麽也想不到好好的一個家長會，演變成了他的批鬥大會。
    整個班裏麵的家長都安靜下來，雙眼噴火的盯著他。
    想要看看他如何解釋這件事情。
    大有一副解釋不滿意就要活撕了他的架勢。
    張立昌平複著心中的情緒，簡直頭皮炸裂，小心翼翼的解釋道：“我身為一個班主任，對每個學生都是一視同仁。
    沒有你們想的在背後，幫助哪個學生單獨補作業。
    方子玖的學習這麽好，完全離不開他在學校的刻苦努力。
    而且咱們班上個學期的成績，和之前相比，每個人都有非常大的進步。”
    他還真怕一個不小心，激怒到這群家長，當場動起手來。
    方子偉站在座位旁邊，用衣領把整張臉都給遮蓋起來。
    都快要笑抽筋了！
    這群家長卻有些不怎麽滿意。
    方妙梅的母親，坐在她的位置上據理力爭：“張老師，你可別誆我們。
    我在家可是見到阿東背著籃子天天出去找豬草呢！
    在家裏經常去幹農活，很少有做作業的時間。”
    大媽，你可別扯上我……方子玖心中暗道了一句。
    眼前這人他每次去割豬草經常會遇上，每次都讓他少背一些。
    今天這麻煩都是這小子給他帶來的……張立昌恨恨的瞪了眼方子玖，簡直是又愛又恨。
    耐著性子解釋道：“幫家裏幹農活這是好事啊！
    你們的孩子有幾個是回家幫忙幹農活的？
    孩子回家後，要多多鼓勵他們幹農活，有助於動腦思考。
    方子玖天天幹農活卻是這麽聰明，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
    眼見著這群家長沒有放過他的打算，隻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站在一旁的學生聽到這話，一張臉徹底拉垮了下來。
    坐著的家長聽到這話，滿臉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孩子。
    這個方法難道真的有用？
    他們的孩子回到家裏，不是看電視，就是去和小孩子玩鬧。
    幾乎不讓他們幹農活。
    內心裏暗暗謹記下來。
    張立昌的這個說法，得到所有家長的一致認可。
    “阿東，你是不是幹農活腦子變得聰明了呀？”
    方妙梅的母親，有些不相信的看著他詢問起來。
    這孩子在方家寨的小娃娃當中，幹活那是沒有任何可挑剔的。
    方子玖愣了愣，隻得含糊不清的點了點頭：“啊！算是吧！”
    強忍著笑容沒有笑出來，肚子裏早就笑抽筋了。
    這群家長成天隻會盯著孩子那不到一百分的數字。
    從未關心過孩子的心理健康成長。
    那分數好像是每個孩子的壽命一般，不及格就徹底否定了孩子全部的一生。
    這樣的傷害對每個孩子來說，長大後用一生都難以彌補回來。
    班裏麵的這群家夥以後回家，恐怕都得遭殃了！
    周圍的家長聽他這樣回答，對這件事那是徹底上心了。
    方妙梅的母親還多留了個心眼，拉著她的手介紹道：“這個以後要叫他阿東哥呢！
    以後你不會做的拉著他使勁問得了！”
    方妙梅一張小臉瞬間羞的通紅，滿臉不好意思的把頭給低了下去，嘴裏咕噥著：“哦哦！”
    張立昌見到這一幕，心中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悄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目光徐徐看著所有人：“各家家長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沒有就散會吧！”
    這群家長還算是理智，場麵被他給控製下來了。
    家長會卻是再也開不下去了。
    見到沒有人說話，張立昌立馬逃也似的離開了教室。
    那樣子讓人看著多少有種狼狽不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