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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玖憂心忡忡的回到家裏。
    手插在兜裏攥緊了三百四十塊錢。
    他爸媽連作業本都不給他買。
    用到的每一本作業本都需要拿家裏的信箋本去跟同學置換。
    他現在有了一萬塊錢，人生中好像多出一絲希望。
    生活上卻沒有多大的改變。
    “哥，我們吃過了，你自己去吃飯。”
    方子燕如同往常般看著他提醒道。
    “嗯好。”
    方子玖淺淺的回應一聲，心中略微放鬆下來。
    他父母這會兒正在新房子內清理著泥土。
    根本沒工夫去理會他。
    方子玖匆匆吃好後，連忙爬上梯子去了他勉強能睡的二樓。
    翻找出他每晚都壓在枕頭底下的作業本。
    這上麵寫滿著他所有的目標。
    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微笑緩緩翻開，順帶著拿出一支筆勾畫起來。
    持續性短期目標：賺到大量零花錢，他做到了。
    他有著一萬可以支配的資金。
    三年持續性目標：有著足夠的紙和筆，加上藏匿地點。他同樣做到了。
    家裏麵的紙和筆，他的用量要比方子燕大很多，也才用掉一半不到。
    大抵可以用到他小學畢業。
    三年中期目標：買一台手機或電腦，他有機會出去永昌市就能買到電腦，西山街能買到手機。
    勉強也算做到了。
    三年性大目標：五百萬字以上的小說手稿，這個距離還非常遙遠，沒做到。
    他寫的手稿估計能有一百萬字就已經頂天了，根本數不出來。
    終極目標：逃離魔窟。
    簡直遙遙無期，至少要等他上初中。
    方子玖查看完所有目標，頓時感覺壓抑的生活有了些許盼頭。
    長長鬆了一口氣，抿著嘴唇低語：“重生一年半以來，也算做出自己力所能及，最大限度的努力。”
    這一年半以來，他身邊出現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最大的收獲就是每天都在進步一點點，每天都在默默努力著。
    這其中有著多大的心酸和苦楚，隻有他自己才能夠體會到。
    回想這一年半的時間。
    他看到了世間最美麗的風景，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著。
    平平無奇的生活，卻演繹出一種絢爛多彩而又奪目璀璨的光芒。
    宛如是一顆種子生長出嫩芽，努力的想要掙脫出泥土的覆蓋，綻放出最鮮豔的花朵。
    “這一年也算是沒有白活。”
    方子玖臉上掛起一絲淺淺的微笑。
    又將作業本放回枕頭下麵，掏出兩張十塊的藏進去。
    這一年時間當中，他打開了身上的很多枷鎖。
    可是這個家給他戴上的枷鎖簡直堅毅如磐石。
    無論他如何掙紮，都在牢牢禁錮著他。
    深夜。
    一道道絢爛的煙花在方家寨上空炸響著。
    忙碌完一天的一家四口。
    清洗幹淨圍坐在篝火旁邊烤著火。
    方子玖內心裏躍躍欲試，抱著試探的口吻商量道：“媽，我想轉去中心小學。”
    早一天去到西山街，他的作品就能早一天發布。
    見到那個女孩的同時，還能削弱這個家對他的控製。
    方自容聽到這話低沉著一張眼簾，默不作聲的掏出旱煙包卷起來。
    楊麗珍毒蛇般陰冷的雙眼，帶著刀子般的目光剜向他。
    滿臉生硬：“你爸和我苦到半死半活，還不是為了你。
    這個家要是沒有你，你爸和我需要累成這樣嗎？
    你那雙眼睛搗瞎了，這個家窮成這樣你沒看見？
    你妹遲早都是要嫁人的，這個家將來有一天還不是留給你。
    你在哪裏讀還不是一樣。”
    方子玖微微皺了皺眉，內心裏非常不舒服。
    他母親這話說的，好像這個家沒有他，他父母就不活了似的。
    低聲道：“我的學費我可以自己想辦法。”
    楊麗珍頓時一陣氣急，直接伸手扯著他身上的衣服挖苦道：“你身上穿的這件衣服，這條褲子，還有這雙鞋子。
    哪樣吃的喝的用的，不是我跟你爹花錢給你買的。
    你有什麽屁股本事買得起這些東西？”
    “脫下來，你身上這些衣服全部脫下來，不消穿了！
    翅膀毛都沒有長齊呢，你就想飛了是吧！”
    張牙咧嘴的樣子，唾沫星子飛濺的方子玖滿臉都是。
    方子玖抿著嘴唇一陣沉默。
    耳邊響起他母親不停挖苦的話語。
    便宜到兩毛錢的橡皮擦，貴到他身上穿的所有衣服，書包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
    甚至兩三年前的用過的東西，都被她如數家珍般的一一說出來。
    整個世界除了放煙花的聲音，就隻聽見她吧啦吧啦的說個沒完沒了。
    張口一個為了他好，閉口一個為了他考慮。
    隻字不提別的事情。
    方子玖的想法剛一提出來，楊麗珍便能找出十萬八千個理由出來。
    表達出來的意思隻有一個：家裏窮，不給轉。
    直到她說到口幹舌燥，停歇下來。
    方子玖這才委屈求全的商量道：“妹妹和我還沒有身份證呢！
    我聽他們說隻要身份證號，就能照身份證了，我想去照一張。”
    沒有身份證做什麽事情，都讓他處處遭受到限製。
    一直從未說話的方自容，滿臉狠戾的瞪向他。
    語氣硬邦邦的嗆道：“照身份證不需要花錢？你小小年紀照身份證起什麽屁股作用。
    盡想著搞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唉！
    照身份證到他父母眼中，都成為烏七八糟的事情。
    方子玖內心裏幽幽歎息一聲，默默的把頭給低了下去。
    內心裏極度別扭的裝出一副乖巧順從的樣子。
    要不是戶口本被他父母放在木箱子裏上了鎖，緊藏住鑰匙不讓兄妹倆知道。
    他直接下手自己偷拿著戶口簿去照了。
    可惜連鑰匙放在哪都不知道。
    隻要他父母不認同的事情，稍微提出一個想法，就能把他數落到連人都不是。
    稍微閑坐一會兒。
    方子玖起身淺淺道：“我先去睡了！”
    這個家沒有一處是能讓他安心的，晚上刮個大風都能把他給吹醒。
    或者他根本就不屬於這個家。
    不像別的小孩子一樣，心靈上從小就有著一個遮風避雨的港灣。
    過年後。
    家裏麵搶著在雨水季來臨之前，將土牆給衝起來。
    方子玖的所有時間，完全被家裏麵給霸占掉，根本沒時間做作業。
    早晚的家務活，白天需要將新房子裏麵的泥土清理出去脫土基。
    粗土需要全部碾碎，用篩漏過細成黏土。
    然後撒上樹林裏刮回來的鬆針增加泥土的粘合性，澆水攪拌成泥巴。
    用土基模子在幹燥的地麵上，做出一個長方體的土基。
    水分完全晾曬幹，將土基直立起來，用泥刀將其削成方方正正的樣子。
    經過數道複雜的工序後，才能有一個完整的成品。
    忙活到傍晚。
    身上要麽沾滿了幹涸的泥漿，要麽就是一身的灰塵仆仆。
    身上完全沒有幹淨一天的時間。
    方子玖整個假期完全在重複著一件事情。
    將一坨泥土經過幾道工序的處理後，做出想要的成品。
    方子燕在家裏沒有人陪她寫作業，再加上整天趴在凳子上非常不舒服。
    沒有平整的地麵，寫字時凳子還會不停的出現晃動。
    每天都是拿著暑假作業，去房屋後麵的鄰居家寫作業。
    不僅寫作業非常方便，而且還能和同伴一起玩，看電視。
    玩到忘乎所以的那一天，連飯都不回家裏吃。
    方自榮在年過後沒幾天的時間，背著行囊出去務工了。
    衝牆和脫土基留給方子玖和楊麗珍在家裏做。
    楊麗珍一天當中做了多少的事情，方子玖必須要做多少。
    每當她看到方子玖做出來的土基數量，沒有她多的時候。
    心裏麵瞬時出現一股極大的不平衡。
    帶著刀子般冷眼的目光。
    劈頭蓋臉，質問方子玖飯量不比她少多大點，做出的數量卻比她少那麽的怨吼聲必不可少。
    最終吼到方子玖心神不寧，每頓飯都隻敢吃個半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