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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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內,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於謙被幾根粗大的鐵鏈鎖在冰冷的石牆上,隻能勉強站立。他單薄的囚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被凝固的血痂和滲出的黃水浸染得板結發硬,緊緊貼在皮肉上。
牢門再次被打開,王崇古帶著幾個狗腿子趾高氣昂的走了進來。
濃烈的血腥和惡臭撲麵而來,王崇古嫌棄地皺了皺鼻子,趕緊用一方熏了濃香的絲帕掩住了口鼻。
“於大人,”王崇古冷笑一聲,說罷,居然伸出手指戳了戳於謙胸前的血痂,“您這又是何苦呢?認了吧,‘天象示警’,鐵證如山。陛下震怒,滿朝文武,誰不心知肚明?你硬頂著,不過是多受些皮肉之苦,讓老夫……也難做啊。”
說罷,他居然微微歎息一聲,麵露心疼之色。
於謙微微抬起頭,如電的目光迎上王崇古陰鷙的目光,聲音嘶啞:“王大人,‘天象示警’?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於某一生行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要殺便殺,要我認這莫須有的罪名,做嶽飛第二,休想!”
王崇古臉上的假笑瞬間凝固,他猛地將掩口的絲帕甩開,厲聲喝道:“不識抬舉!給我繼續加刑!直到他認罪為止!”
兩個獄卒如同聽到主人號令的豺狗,立刻撲了上去。
冰冷的鹽水劈頭蓋臉地潑在於謙身上,鹽水如同無數燒紅的刀子,狠狠紮進他皮開肉綻的傷口裏。於謙的身體猛地繃緊如弓弦,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被強行壓抑的、破碎的悶哼,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瞬間鮮血淋漓。緊接著,沾了鹽水的皮鞭帶著淩厲的風聲狠狠抽下!
“啪!啪!啪!”
沉悶的抽打聲在狹窄的石室裏回蕩,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血肉模糊的撕裂聲。
可於謙依舊死死咬緊牙關,牙齦都滲出了血,喉嚨裏壓抑著野獸瀕死般的嗚咽,卻始終沒有慘叫,沒有求饒,更沒有吐出一個認罪的音節。
不知過了多久,於謙的頭終於無力地垂了下去,血水順著他襤褸的褲腳滴落,在地麵匯成一小灘暗紅的泥濘。
一個獄卒上前探了探鼻息,回頭對王崇古嘶聲道:“大人,暈過去了。”
王崇古厭惡的揮了揮手,像是驅趕一隻蒼蠅:“潑醒!繼續問!本官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這刑部大牢的鞭子硬!”
冰冷刺骨的井水再一次兜頭澆下。於謙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喉頭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依舊沒有睜眼,沒有言語。
……………………
乾清宮西暖閣內,燭火通明。
朱祁鎮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龍椅上處理政務,而是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紫檀木禦案旁。
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本被粗暴地推開,騰出了一片空地。
一張特製的、極為詳盡的輿圖在燭光下鋪展開來,上麵密密麻麻地用朱砂墨點標注著人名、地名,細密的朱砂線條如同蛛網般連接各處,形成一張無形而龐大的脈絡圖。
他的手指正用力地按在其中一個被朱砂圈了又圈的墨點上,指尖微微發白,那墨點旁邊,赫然寫著“王崇古”三個小字。
“皇爺,張老國公求見。”門外,侯寶的聲音響起。
“快讓老國公進來。”朱祁鎮抬起頭,說道。
張輔身著一件不起眼的玄色鬥篷走了進來,這位早已遠離權力中樞、半隱半退的老將,此刻步履間卻帶著一種久違的沉穩。
“臣張輔,參見陛下。”他走到禦案前數步,躬身行禮。
“老國公免禮!”朱祁鎮一步跨前,雙手扶住張輔的手臂,“老國公辛苦了!西山那邊……如何?”
“陛下放心,臣持虎符入營,接掌兵權,李隆將軍毫不遲疑就將大營交給了老臣。近衛軍精銳三萬人馬,已按照部署,將於子時分批悄然入城!分別部署於九門要地及皇城四圍!”
他微微一頓,語氣斬釘截鐵:“隻待陛下號令,頃刻間便可掌控全城!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出去!”
“好!”朱祁鎮猛地一擊掌,“有勞國公!京畿命脈,托付於公,朕心方安!”
張輔目光堅毅如鐵,無聲地點了點頭。
朱祁鎮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回那張密密麻麻的輿圖上,緩緩開口道:“網已張開,隻待兩京十三省最後的奏議抵達,看清了所有魑魅魍魎的真麵目,便是收網之時!”
畫麵再次轉回刑部大牢。
剛從戶部右侍郎升任刑部尚書不到半年的王質帶著一個披著寬大鬥篷的人,在獄卒的引領下,來到了於謙的牢房前。
“大人,這就是犯官於謙的牢房。”牢頭點頭哈腰道。
王質麵無表情的看了看那牢頭,怒道:“人未定罪,何來犯官一說?再說於大人隻是協助調查,誰讓你將他關押在死牢內的?你好大的膽子!”
“小人失言,小人失言。”牢頭嚇的磕頭如搗蒜,“小人也不想啊,是,是,是王崇古大人說於謙是皇上欽定的要犯,還說他通敵賣國,要嚴加看管,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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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質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斥道:“滾下去!”
牢頭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走了。
“你進去吧,本官在外麵等著。”王質低聲道。
黑袍人點了點頭,一瘸一拐的走進了牢房。
黑袍人看著被鐵鏈鎖在牆上、如同血人般的於謙,眼中瞬間湧起劇烈的痛楚和深深的愧疚,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於,於大人……你怎麽成了如此模樣……”黑袍人三兩步走上前,看著渾身是血的於謙,顫聲道。
於謙艱難地動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看清了來人:“蕭大人,怎麽是你?你怎麽來了?難道皇上也把你……”
蕭維楨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極低:“於大人先不聊這些,咱們長話短說,蕭某這次前來是受了皇上的密詔,皇上讓我轉告你……”
片刻後,於謙身體微微抖動起來,臉色因為激動而有了些許血色:“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局?”
蕭維楨語速極快:“於大人,皇上從未信過王崇古的鬼話!他縱容王賊構陷於你,是為了借他這把‘刀’,引出其遍布朝野的黨羽!皇上看得非常清楚,王黨不除,國無寧日,吏治革新就無從談起!還有,皇上早已密調英國公張輔,持虎符接管近衛軍,襄城伯此時已經率大軍秘密入城!隻待兩京十三省奏議一到,辨明王黨名單,便是雷霆收網之時!”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發顫:“於大人,皇上還讓我轉告你:他從未想過要殺你!若如此,那他是在……是在剜自己的心頭肉啊!”
蕭維楨急促的話語,如同驚雷一般在於謙早已被痛苦和黑暗籠罩的心湖中炸開。
那些看似荒謬的縱容、那些刻意的拖延……無數散亂的碎片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串聯起來,拚湊出一個令人震撼的真相!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於謙的喉頭,堵得他幾乎窒息。
原來……原來那看似無情的年輕君王,竟在下一盤如此險絕的棋!竟以他於謙的性命和清譽做餌,並賭上了自己的江山!
想到這裏,於謙緩緩閉上了眼,牙關緊咬,臉上肌肉劇烈地抽搐著,仿佛在承受比酷刑更甚的痛苦。
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洶湧的、複雜的洪流——是得知被君主以如此方式信任和托付的震動,是洞悉帝王孤絕心誌的悲愴,是瞬間明了自身價值所在的沉重!
良久,兩行滾燙渾濁的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汙,終於掙脫了意誌的束縛,無聲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麵上。
良久,於謙才緩緩睜開眼,看著蕭維楨,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蕭大人……於某明白了。請轉告皇上……”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重逾千鈞,“臣於謙……定不負皇上所托!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牢房內,依舊寒風刺骨,而此時於謙的心中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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