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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沈代靈見到晏歸海時嚇了一跳，這個人好銳利的眼睛，隻看她一眼，好像就把她看穿了似的。

    有些人是天生的上位者，譬如肖明輝，不怒自威，他極有原則，隻按規矩辦事，身上有屬於權利的味道，是個絕交的管理者，而眼前這位亞星的代表，氣質卓爾不群，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但又把你所有的心思都看得如此通透。

    沈代靈忽略他讓人不安的眼神，打起精神，祭出自己的招牌微笑，“晏先生，歡迎來到肖氏，肖先生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

    晏歸海點點頭，身邊小小的晏修也跟著一本正經地點頭。

    沈代靈這才注意到氣勢逼人的晏歸海身邊還跟著個打扮可愛的小男孩，不禁彎腰微笑道：“小朋友，你好啊。”

    晏修拉著晏歸海的袖子往後一閃，嚴肅道：“我才不是小朋友。”

    沈代靈又笑了笑，沒有因為晏修的不給麵子而顯得尷尬，反而更加溫柔可親地說道：“我辦公室有很多小點心，要我帶你去吃嗎？”

    “師父，”晏修晃了晃晏歸海的袖子，警惕道，“這個人想騙我吃她的東西。”

    晏歸海淡淡道：“你知道就好。”拉著晏修直接繞過僵住的沈代靈，往裏麵的辦公室去了。

    這下就算沈代靈修養再好也變了臉色，她緩緩直起身，轉過臉看著兩人進門的背影，心中輕笑一聲，這麽高傲的男人真是不討人喜歡，就算長得再英俊，也很難讓人産生好感。

    “晏先生。”肖明昭起身與晏歸海握手，晏歸海握了他的手，肖明昭被那雙如炬的眼睛一瞟，立即從腳底生出一股寒氣，連同被晏歸海握住的手都感覺發冷。

    晏歸海淡淡道：“肖先生怎麽了？”

    肖明昭跟著他的眼神往下，才發現自己居然忘了鬆開晏歸海的手，連忙鬆手，“抱歉，以前沒有在亞星見過晏先生，一時有些恍惚。”

    “我很少出麵。”晏歸海淡淡道，像是善意的解釋。

    肖明昭並不傻，他馬上聽出了晏歸海的言下之意，你們肖氏這次的變動實在太大，所以我不得不出麵。

    這對肖明昭來說是一種羞辱。

    肖氏最大的合作夥伴根本信不過他的能力。

    “晏先生，你的來意我已經清楚了，”肖明昭伸手引晏歸海在沙發上坐下，“肖氏人員的變動隻是正常變動，我大哥他有心退下來休息，至於肖氏未來的發展，我相信隻會越來越好。”

    晏歸海：“‘談未來’是創業大學生最喜歡用的說辭，久違了。”

    肖明昭在商場上不是沒遇到過麻煩，但人人都知道他是肖家的二少，不論如何都會給他麵子，很大的麵子，他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迎頭羞辱過，還是一連兩次，而且是被同一個人。

    門被輕輕推開，沈代靈端著托盤微笑道：“茶點來了。”她一進來，空氣中這種凝滯的氛圍就被打破了。

    肖明昭緊繃的背脊微微放鬆，往後靠了靠，盡量作出胸有成竹的模樣，然而當他一看到晏歸海的姿態，就知道他再怎麽暗示自己，也根本瞞不過眼前這個人。

    晏歸海坐得很直，身為男人，他有一頭長發，本來是件很怪異的事，可他的姿態實在太自然了，自然到肖明昭仔細打量他時才發現，他的腳邊甚至還放了一把劍，看上去貨真價實的古劍，肖明昭竟然完全沒注意到，他驚愕道：“晏先生，你這是？”

    “劍不可離身，”晏歸海摸了一把劍柄，動作十分溫柔，“這是我的規矩。”

    不僅肖明昭，連沈代靈也驚訝極了，他們都沒想到亞星的幕後代表是這樣一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一直安靜坐在晏歸海身邊的晏修打了個響亮的哈切，“師父，我困了。”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烏溜溜、亮晶晶的，很明顯是在說謊。

    晏歸海卻像是沒看出來似的，從善如流地起身，對肖明昭道：“我今天來隻是受人之托，不必在意，告辭。”

    從頭到尾，師徒二人始終沒有喝沈代靈倒的茶，也沒有吃沈代靈帶來的點心。

    晏修：“師父，我演得像不像？”

    晏歸海：“一點也不像。”

    晏修呶呶嘴，有點委屈，“師妹會演戲，我不會。”

    晏歸海眼角浮現一點笑意，很淡，轉瞬即逝，“她也不怎麽會。”

    “師父，你怎麽知道？”晏修眼珠子一轉，拉著晏歸海的手來回晃，“我們反正都出來了，一起去看看師妹演的電影吧。”

    晏歸海冷酷道：“不去。”拉著晏修的手略一用勁，警告道：“再亂晃，卸了你的手臂。”

    難得裝一次可愛純真小男孩的晏修沮喪地垂下頭，再擡起頭時，臉上那種天真的神情全然不見，即使穿著可愛的兒童套裝，也是一臉肅然。

    肖家總是很安靜的，因為肖家現在的主人喜歡安靜，所以無論肖家有多少傭人在忙碌，他們都盡量緘口不言，他們進肖家之前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閉嘴。

    原本肖渺也是很適應這種安靜的，她的內心本來就空寂無波，當然無所謂身邊是熱鬧還是安靜，但當她今天從肖氏回來，坐在靜謐的湖邊秋千上時，她突然覺得很想熱鬧一下。

    肖明輝隔著幾棵大樹看肖渺，發現她的側臉竟然有些憂鬱，輕輕走到她身後，拉住秋千繩晃了一下，肖渺正在沉思，被肖明輝輕晃一下秋千，神思瞬間歸位，回頭有些嗔怪地叫了聲：“大哥。”

    她這樣真有幾分小時候撒嬌的模樣，一時間肖明輝也晃了神，不由微笑，“在想什麽？”

    “我……”肖渺垂下頭，長發從她的耳邊滑落，她又恢複成那個成年之後高貴矜持的肖家小姐，“想出去走走。”

    “去哪兒？”肖明輝低頭，伸手輕撫她柔軟的發頂，“無論你想去哪兒，大哥都陪你。”

    肖渺輕聲道：“我自己不行嗎？”

    “苗苗，”肖明輝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不要任性，離開大哥的視線會很危險。”

    肖渺擡頭直視肖明輝，眼前的人不是她的親哥哥，這一點從長相上就很明顯，肖家人身上柔和的氣質肖明輝沒有半分，他強勢又專製，雙唇總是緊抿著，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大哥，你這樣緊緊地看著我，是怕把我弄丟了嗎？”

    “苗苗！”肖明輝臉色一變，正要問她是不是想起什麽，肩膀已被肖渺修長的手臂摟住，肖渺抱緊了他，輕聲道：“我長大了，不用大哥這麽費心，會跟在大哥身邊，不會走丟的。”

    肖明輝沉默了一會兒，終究什麽都沒說，隻是緊緊地抱住肖渺，“苗苗真乖。”

    說出去走走，隻是肖渺一時無聊，隨口提出，肖明輝卻很上心，他一向對肖渺的事毫不馬虎，馬上安排去肖家私人小島度假的行程。

    肖渺沒以前心大，對肖明輝道：“大哥，我們走了，那二哥呢？你不管他了？”

    肖明輝摸了摸她的頭，心中長嘆，都說肖渺得了病，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可肖渺總是很懂他，人人都當他與肖明昭兄弟鬩牆，隻有肖渺知道他心裏仍然牽掛著肖明昭，“你長大了，明昭卻還沒長大，需要經歷一些風雨才能真正成人。”

    “但大哥不會讓二哥一個人去麵對那些風雨的，對嗎？”肖渺拉住肖明輝的手，他的手很大，讓人很有安全感，這是一雙托起了肖家的手，絕不會輕易放開。

    肖明輝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苗苗說的總是對的。”

    管家對兄妹二人的出遊非常高興，自從許多年前發生了那件事，肖明輝就從沒有單獨帶過肖渺出去，這下看到兄妹二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其樂融融，他也就放心了，欣慰地向肖明輝保證道：“大少放心，肖家會一切安好。”

    飛機落地，肖渺發現這是個她從未來過的島嶼，三麵環海，背靠山巒，一眼望去，水藍色的天空，雪白的建築，非常漂亮。

    肖明輝牽著肖渺的手下飛機，肖渺驚訝地發現有許多小孩正趴在白色建築後麵偷看他們，肖明輝注意到肖渺的眼神，解釋道：“那是島上的原住民。”

    肖家不是野蠻的家族，雖然在競拍中獲得了這個小島的所有權，也從沒有驅趕過島民，隻是在島上建設了大量現代設施以供自己方便，島民們都質樸地認為肖家是這個島的主人，這個島的神。

    小孩們向肖家的人群揮手，嘴裏大聲喊著什麽，臉上的笑容很快樂，肖渺聽不懂，輕聲問肖明輝：“大哥，他們在說什麽？”

    “他們誇你漂亮，像天上的仙女。”肖明輝愛憐地摸了摸肖渺的頭。

    那些孩子們立刻嘰裏呱啦地又大叫起來，臉色的笑容更大，這次肖明輝的臉色沉了下來，招來保鏢，吩咐他們驅趕那些孩子。

    “怎麽了？”肖渺好奇地抓住肖明輝的手，“他們說什麽？”

    肖明輝輕輕彈了彈她的耳朵，“不好的話不要問。”

    肖渺縮了縮脖子，偷偷問係統：“係統，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一直吃瓜的係統盡職地翻譯：“他們說肖明輝跟你很恩愛。”

    恩愛？肖渺哭笑不得，大概知道肖明輝為什麽黑臉了。

    小島自從肖家接手之後，發展得越來越好，因為不愁物資又不受管束，島民們生活的無憂無慮，島上一片祥和的氣氛，肖渺走在幹淨的街道上，微笑對身邊的肖明輝道：“大哥，這裏很好。”

    “你喜歡就好。”肖明輝輕聲道。

    有個小孩突然沖到兩人麵前，手上舉著一個雪白的大貝殼，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通，然後雙眼期待地看著肖渺，肖渺愣住，求助地望向肖明輝，肖明輝明白那小孩的意思，卻不想說給肖渺聽，嘴巴閉的比小孩手中的貝殼更緊。

    沒想到那小孩居然用蹩腳的中文磕磕絆絆地說道：“你好，謝謝。”這兩句應該是跟來島上工作的肖家人學的。

    肖渺驚訝道：“不用謝。”

    她一作回應，那個孩子立馬高興得雙眼都眯了起來，把手上的貝殼舉得更高，這下肖渺明白他的意思了，接過貝殼，也說道：“謝謝。”

    小孩害羞地笑了笑，送完貝殼之後，他沒有了先前的大膽，一溜煙地跑了。

    肖渺以前從不覺得孩子有什麽特別的可愛之處，現在卻覺得小孩子真是有意思，身上有股成年人沒有的招人喜歡的東西。

    肖明輝陪肖渺逛了一會兒，就有人來找他，來人跟肖明輝低聲說了什麽，肖明輝的臉色立刻變了，對肖渺道：“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陪你逛。”

    “我想再到處看看，大哥你有事就去處理吧，”肖渺微笑道，“反正是自己的島，不會有事的。”

    肖明輝猶豫了一會兒，掙紮道：“你坐了那麽長時間的飛機肯定累了，還是先回去休息。”

    “大哥……”肖渺嘆氣，“你不是說我說的都對嗎？”

    肖明輝在肖渺的堅持下，留下了明處暗處足夠的保鏢，才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肖明輝走後，先前那個給肖渺貝殼的孩子又跑了出來，遠遠地趴在牆上，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肖渺，指著肖渺手上的貝殼，他知道肖渺聽不懂，也沒說話，雙手比劃著掰開的手勢。

    肖渺掰開貝殼，發現裏麵有兩顆圓潤漂亮的珍珠緊緊靠在一起，她擁有無數珍寶，此刻也不由得因為眼前這兩顆天然的小珍珠而感到高興，舉起貝殼向那孩子揮了揮手，又說了聲，“謝謝。”

    小孩羞澀地捂住眼睛，一會兒又向肖渺拚命招手。

    肖渺不由得向他藏著的那麵牆走去，身後的保鏢亦步亦趨地跟隨著。

    小孩見肖渺走來，跳下牆拉住肖渺的手，連比劃帶說，“海，采，多，很多很多。”

    肖渺其實能通過係統來聽懂他的話，卻覺得他說不清中文的樣子很有趣，也沒有說什麽，微笑道：“我明白了，你讓我跟你去海邊采珍珠。”

    “小姐，”身後的保鏢連忙道，“海邊可能會有危險。”

    肖渺沒理會，任由那小孩牽著她的手來到海灘，海灘上有許多孩子和居民正在悠閑地玩耍，小孩子都在撿貝殼，大人們則是做日光浴的多，撿珍珠到底還是小孩子才愛做的夢。

    肖渺小時候沒做過這種事，打發保鏢遠遠地站著，混在那群孩子裏頭津津有味地撿貝殼，臉上不知不覺浮現出了溫柔笑容，正在她低頭時，一個打開的貝殼在她眼前攤開，貝殼裏一顆罕見的黑珍珠驕傲地閃耀著光芒，肖渺擡頭，對上來人溫柔的雙眼，她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了。

    是那個許安意，真是陰魂不散。

    許安意仿佛沒有察覺自己有多不招肖渺待見，微笑道：“肖小姐，你會笑。”

    “這裏是私人島，許醫師是怎麽上島的？”肖渺淡淡道。

    許安意低頭淺笑，“我說是遊上來的，肖小姐信嗎？”

    “當然，”肖渺起身，居高臨下地冷道，“病人總是很信賴自己的醫生，不管這個醫生有多麽信口開河。”

    許安意沒有起身，仍然蹲著，像那個孩子一樣舉著手中的珍珠，隻是那孩子拿的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粗糲珍珠，而他手中的是價值連城的珍寶，“肖小姐，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就像眼前這顆珍珠一樣，它毫無保留地展示自己，隻是你眼裏沒有它。”

    “既然知道，許醫師就不該這樣死纏爛打，顯得毫無風度。”肖渺對他臣服的姿態毫無興趣，或許有的女人會喜歡男人的愛慕，但她卻不，她嫌煩，說完這句話，她向遠處的保鏢招了招手，顯然是要趕許安意走了。

    許安意發現了她的意圖，卻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他像個淪陷在苦戀中的殉道者，低語道：“即使知道，心卻不受控製，忍不住想保護你，怕你受到傷害，受到身邊最親的人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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