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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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岱整理完一批實驗數據,提早下了班。
    他在研究所有個單間宿舍,平時加班晚的話就睡在這兒,但每周他都爭取回一趟家。
    家裏的房子被抵押拍賣後,他給姥姥在郊區租了一套小公寓,雖然很偏遠,但勝在便宜又幹淨,姥姥最在意幹淨。
    他坐地鐵又倒一次公交車,下車往家走的路上,會經過一個小菜市,這個點兒都快收攤了,他買了一些肉和菜,還有一束粉紫色的芍藥,它的花瓣纖薄柔嫩,層層疊疊地抱作一團,又簇擁出向外僨張的生命力。
    住在老房子的時候,姥姥養了一院子各種各樣的花,四季各有佳期,那是他少時的桃源。現在搬到了狹小的公寓,隻能在陽台種上幾盆,還要跟許多雜物爭奪舒展的空間。
    公寓是次新的,整體維護的尚可,樓道裏的燈暖融融的,拾階而上,能聽到越來越近的電視機的聲音,放著姥姥最愛的昆曲。打開門,飯菜的香味飄進了鼻息,沈岱頓時感覺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阿岱?”姥姥從廚房的毛玻璃門內探出個頭,笑道:“真會踩點兒,我這最後一道菜就要收鍋呢。”
    沈岱也露出溫柔笑意:“姥姥。”他把菜放下,取一個花瓶,用清水涮過,將芍藥斜剪了枝放進去,又用手掬一點水灑在嫩生生的花瓣上,往桌上一擺,頓時讓整個家的氛圍都豐富了起來。
    姥姥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多少錢?”她放下菜,騰出手來逗弄花瓣,“真鮮靈,真好看。”
    “要收攤兒了,這麽一捧才十塊,我挑了個最新鮮的。”
    “那挺劃算。”姥姥很稀罕地看著那花,“你記不記得,我以前就在東牆根那一片兒種芍藥?”
    “當然記得。”沈岱去廚房把飯菜一一端上桌,又拿來碗筷,盛飯盛湯,“姥姥,坐。”
    姥姥含笑看看花,又看看沈岱:“你好像白了些,要多曬太陽,可別成天悶在實驗室裏。”
    “放心吧。”
    倆人邊吃飯,邊閑聊著生活和工作上的瑣事。看著姥姥鬢邊的白發在燈光下透出的微亮,沈岱的心中不免酸楚。
    姥姥出生書香門第,雖沒有大富大貴,也算家境殷實,如果不是不幸生養了一個自私又愚蠢的兒子,她現在應該在帶花園的小別墅裏,守著可觀的遺產和退休金,種種花、看看書、曬曬太陽,安享餘生。
    即便如今落魄至此,她始終優雅得體,在窘困的日子裏尋找生活的品質與樂趣,並盡量不拖累他這個外孫。但沈岱知道,親生兒子的背叛,晚景的劇變,身體的病痛,已經讓她的心千瘡百孔,隻是不肯在自己麵前表露出來。
    如果尤興海說的是真的就好了,他迫不及待地獻祭自己,因為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養大他的姥姥能有一個舒適體麵的晚年。
    自一個星期前見了尤興海,這段時間沈岱沒有再收到任何消息,他從忐忑到失望,又有一些莫名的如釋重負,總之心情十分微妙。他甚至懷疑那天的見麵,是不是他窮瘋了臆想出來的。或者尤興海改變主意了,或者聯姻的那方改變主意了,總之,這件事聽起來如斯詭異,沒有下文也很正常。
    這天,他正在實驗室裏工作,人事的同事找到他,帶著一臉探究欲,告訴他總部那邊請他過去一趟:“沈工,你要調轉嗎?”
    “沒有啊。”沈岱也莫名其妙,“有說什麽事兒嗎?”
    “肯定沒說啊,不然我還問你。”同事琢磨道,“一般總部不怎麽管咱們研究所的人事,你先過去吧,有人在前台接你。”
    “好。”沈岱回實驗室跟同僚們打了個招呼,便徑直前往總部大廈。他猶豫過要不要給老師打電話問問,但決定還是先看看什麽情況再說。
    星舟集團的總部大廈建成耗資五個億,真正的擎天一柱,沈岱來這裏的大部分時候都是去食堂,其他辦公或科研區域極少踏足。
    他走進大堂,見前台那兒站了三四個人,也分不清誰是來訪,誰在等人,但他剛走過去,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就迎了過來:“沈工是吧,您好。”
    “您好。”倆人握了握手。沈岱道:“怎麽稱呼?”
    “我叫程若澤,是總裁助理。”他做了“請”的手勢,並隨手攬了一把沈岱的肩,大步往前走,很趕時間的樣子,“咱們邊走邊說吧。”
    “呃,好。”alpha的個子普遍都高,沈岱隻得快步跟上他,“程助理,請問我是……”
    “這邊。”程若澤用員工卡刷開了一部電梯。
    那橋箱內飾華美,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一看就是給領導用的內部電梯,沈岱帶著疑惑走了進去,還想問,又被程若澤打斷:“其實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的,我就是奉命來接您。”
    沈岱皺起了眉。對於自己接下來將要麵對什麽,沒有一點點思路。他們搞科研的,都是抓住一點啟示、循著一絲線索,去判斷、去試錯、去探索,但是一點提示都不給,他是真的分析不出來啊。
    程若澤的餘光突然瞄到了沈岱後頸腺體上的信息素貼紙,明顯愣了一下,整個人也無意識地往旁邊撤了半步:“您是……omega?”
    沈岱微笑點頭。
    “不好意思。”程若澤尷尬地道歉。他偷偷將沈岱從上到下打量一個回合,眼前的青年體態修長清瘦,皮膚幹淨透白,斯文俊秀,從容淡定,那一身寬鬆的實驗服恰到好處地凸顯他身體的骨骼感,平直的肩膀和在布料裏逛蕩的腰,多一分就冗餘,少一分就單薄,他的氣質也同外表一般,給人以恰如其分的觀感,多一分就冷漠,少一分就世俗。隨著電梯快速飛升,程若澤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不羈。他們公司有這樣的omega,他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在正常的陌生人社交狀態下,alpha和omega不該有超過握手以上的碰觸,剛才程若澤攬他肩膀這個動作就不合適。但沈岱並不感到被冒犯,他知道自己從外形上不如大部分omega那麽纖弱柔和,更像個beta,而且他的信息素平時味道很淡,貼上阻隔貼紙後幾乎聞不到,他從小到大無數次被誤認為是beta。實際上這對他是件好事,尤其在工作上。
    電梯直升28層,門一開,就看到一襲華麗的手工地毯,一直延伸到一間黑檀木大門的辦公室。
    沈岱深吸一口氣:“難道是瞿董要見我?”莫非他要高升了?可最近他沒出什麽成績啊。
    程若澤收回心神:“這邊請。”
    沈岱跟著他進了辦公室,在看清屋內人時,頓時懵了,黑檀木的門,他怎麽沒想到呢。他無意識地將手揣進了實驗服的兜裏。周圍人總說他人如其名,給予他諸如淡定、冷靜、穩重這類的褒獎之詞,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特別的定心之術,隻是覺得人應該多動腦子,少動情緒,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緊張。
    “瞿總,沈工給您帶到了。”程若澤看了看表,“會議十二分鍾後開始。”
    “好。”
    程若澤離開並帶上了門,正坐在沙發裏看文件的人同時抬起頭來,二人四目,在空氣中碰撞。
    那是一個英俊到能點亮整個空間的男人,可以將任何背景無縫洽和進電影鏡頭,一張臉就是無限的幻想,他高鼻闊額,目若星海,五官輪廓如刀削斧鑿般鋒銳又完美。他以放鬆的姿態坐在柔軟的沙發裏,卻仍有一種橫刀立馬上的氣勢,隻是他斂收著,遏抑著,就像風平浪靜的海麵,卻沒人敢小瞧水下的暗流洶湧。因為他是s級alpha,一個生來就擁有頂級信息素,站在人類食物鏈頂端的天驕。
    他就是星舟集團第一繼承人——瞿末予。
    沈岱怔怔地看著瞿末予。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看著這個人了,似乎還能聞到一點點記憶中那黑檀木的氣味,當然,這極可能是他的幻覺。在公共場合貼信息素阻隔貼紙是基本禮儀,貼上之後,必須近到社交距離才能聞到淡淡的味道,而沈岱此時還杵在門口。
    他盡快平複了心緒,發現屋裏其實還有別人,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alpha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正在待命的模樣。沈岱認得這個人,是集團法務部的,具體職位不清楚,但肯定是高管。
    瞿末予不疾不徐地打量了一下沈岱,目光平和卻又深不可測,他微微一笑:“沈工,坐吧。”
    沈岱的喉結滑了滑,他走過去,微微躬身:“瞿總您好。”又向那名高管點頭致意,這才坐下來。
    他的目光掃過,發現瞿末予手邊的文件正是自己的人事檔案,上麵還貼著他的兩寸照片。瞿末予怎麽會找他?
    “沈岱。”瞿末予用修長的手指敲了敲他的資料,咬字清晰地吐出他的名字,“‘岱’指的是泰山吧。”
    “是。”
    “這名字真不錯,誰給你取的?”
    “我姥爺。”沈岱心潮澎湃,“他是個國畫師,非常喜歡畫山。”
    “泰山是五嶽之首,又是古代皇帝封禪的地方,這麽重的字,看來老人家對你寄有厚望。”很難想象一個omega會承載一個如此渾厚的名字,但奇怪的是,瞿末予覺得這個名字和眼前的人很搭。
    沈岱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他隻是喜歡泰山。”
    瞿末予凝望著沈岱:“三年前那次實驗室的‘事故’,對你之後的工作沒有什麽不良影響吧?”
    “沒有,挺好的。”沈岱的臉頓時一陣滾燙:“您、您還記得。”
    “我記性很好。”
    “當時……謝謝瞿總幫了我。”沈岱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在他人生中最羞恥、最恐懼、最絕望的時刻,是瞿末予從天而降,不僅救了他,還為他封鎖消息,擺平了之後的所有麻煩。讓他在創傷平複後,回憶起那一天,最深刻的記憶反而是他和瞿末予那一段濃烈的信息素糾纏,欲望、灼熱、衝動、煎熬、克製,未償的渴求在他心底慢慢沉澱。
    自那以後,每每看到或聽到瞿末予,他都會格外留心,不知道這算不算暗戀,他偶爾也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更多的是仰慕,因為這個人太高、太遠、太完美了,他從未想過那次事故之後,還有機會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你是我們公司優秀的研究員,這是應該的。”瞿末予道,“我今天叫你來,一是正式地認識一下,二是想了解你有沒有什麽要求。”
    “……要求?”沈岱不解道,“瞿總,我不太明白,老師最近也沒跟我說過什麽。”
    瞿末予微微挑眉:“我指的是,婚後,你有什麽要求,比如生活費,居住環境,個人習慣,飲食,信仰,配車等級,等等,隻要不過分,你都可以提出來。”
    沈岱隻聽著腦子裏“嗡”地一聲。他不傻,甚至可以說挺聰明,但是這段話他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瞿末予不著痕跡地瞄了一下腕表,他微微傾身,看上去並無不耐,隻是語調壓低了一些:“沈工,尤總說,你親口答應了和我的婚約,是我們的信息有什麽誤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