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樓梯口處，走得極慢的趙稀聽到樓下易辰等人的話，低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再抬眼時，她已恢複如常，她拿起手機，在裏麵操作一通，隨後揚起標準的笑意，推開樓上房間的門。
    隻見和樓下的裝潢風格一樣的房間內，一身黑衣的秦川翹腿坐在真皮沙發上，手上夾著一根煙。
    另一隻手，搖晃著高腳杯上所剩不多的白色液體。
    一晚上不見而已，他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神情不再溫和，看到她來了，他頭也不抬，垂著眼眸，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昨天顫抖的身體和手倒是平靜下來，但不知怎麽的，她覺得平靜下來的秦川，比不平靜時更可怕，整個人被冰冷的氣場籠罩著，讓人不敢靠近。
    趙稀腳步釘在原地，看著心心念念的男人好一會兒，才舉步坐到秦川對麵。
    “阿川。”趙稀開口叫他，聲音輕柔似水。
    秦川沒答，也沒抬頭，繼續低頭抽著煙，隻有好看的眉眼皺起。
    趙稀見狀，也不急著催他，直到男人將抽完，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裏。
    她看著半缸煙蒂，溫柔開口。
    “阿川，你怎麽一下子，抽這麽多煙？”
    秦川沒理會，覺得手上空空如也，很不自在。
    他拿起煙盒，又彈了一支出來，低頭點上。
    懷孕了不能聞煙味兒，看到秦川不管不顧，趙稀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她還是壓下眼底的失望，努力揚起笑意，自己接自己的話頭。
    “你還特地讓高助理把我接到會所裏來，有什麽事，你可以回家跟我說的。”
    回家？回她的公寓？
    秦川聽到這兩個字眼，薄唇終於勾了起來，但卻是諷刺的涼薄笑意。
    發小易辰說得好像是對的。
    有一種女人，總是這樣，看起來溫柔可心，實則一步一步的，循序漸進引導著他，走進她設好的圈套。
    現在趙稀就是這樣，他要送她別墅不要，偏偏要自己花錢買公寓，兩人除了孩子，無名無份，怎麽一轉頭，就成了“家”了？
    想到這兒，秦川眉頭皺得更深，狠狠吸了一口，吞雲吐霧中，他透過繚繞著煙霧，抬頭看著對麵笑意盈盈的女人。
    答非所問，又一語雙關。
    “趙稀，不如你直接說吧，你到底想達到什麽目的？”
    話題跳得太快，趙稀有點跟不上，懵懂問他“阿川，你什麽意思？我、我能有什麽目的？”
    “嘭！”高腳杯被秦川不輕不重放在黑色玻璃台上，秦川背脊靠著沙發，夾著煙的手擱在疊起的長腿上，眼神寫著無法克製的疏離和冰冷。
    “自己做過什麽事？心裏沒數？”
    聽到這話，趙稀心裏發虛。
    難道他知道了什麽？
    不可能！那些事，這兩年都沒被發現，不可能在一夜之間，秦川突然就知道了。
    一定是別的事兒。
    但趙稀又捏不準是什麽事，想到剛剛易辰的說的話，她壓下眼底的慌亂，用茫然的眼神看著他，模棱兩可地回答著。
    “我能做過什麽事？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愛你，我愛你，我想和你生孩子，想給孩子一個家，你是知道的。”
    說到最後，趙稀眼裏全是委屈和溫柔。
    秦川沒錯過她閃爍的眼神。
    想到父親的憤怒，秦川也沒什麽心情跟她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那微博的事，你怎麽說。”
    果然是這件事。
    趙稀早有準備，她反而鬆了口氣。
    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帶著委屈。
    “我隻是手滑了，我隨後就刪除了。不信你看。”
    說著，趙稀拿出手機，調出微博界麵。
    確定秦川看過之後，她才收起手機，澄眸染上一層水霧“我隻是沒想到會鬧得這麽大。阿川，你是因為這個才生我的氣嗎？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秦川想到三分鍾前，自己還在看著她微博下的評論，現在，她卻拿著已經刪掉的微博，在他麵前擺證據，讓他無話可說。
    他冷笑了聲，俊臉是毫不掩飾的諷刺。
    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去關注網絡上的動態，換作平時，估計自己就信她了吧？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女人變得這麽有心機了？
    還是自己一直被蒙蔽？
    他還能像以前那樣愛趙稀嗎？
    他還敢愛這樣的趙稀嗎？
    她還是那個溫柔無辜的善良大姐姐嗎？
    他知道，不是了。
    他也不能愛了、不敢愛了。
    秦川低頭，繼續抽了幾口煙，這樣死寂的氣氛大概有三分鍾之久，秦川才掐了沒抽完的煙，一開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孩子，打了吧，對誰都好。”
    趙稀本以為微博的事兒要過去了，沒想到秦川沒提，反而直接跳到了孩子的問題上。
    還讓她打掉孩子！
    這是，相信了微博的事兒，但他還是不想要他們的孩子？
    “為什麽？”
    她不敢置信看著麵前的男人，不敢相信他會這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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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為，打掉孩子這事兒，經過上次買紅薯事件，他不會再提了！
    沒想到他又提了出來。
    想到自己即將失去的孩子，眼裏的水霧漸漸凝結，化作淚珠滾了下來。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這麽嫌棄自己的孩子？
    明明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年少時期，他追求自己時，哪怕她隻是感冒了，他都能請假違抗所有人，陪自己一天。
    運動會她受傷了，他能心疼一周，一點點小傷口，他都要拿著藥箱親自給她護理七天。
    後來，他對自己展開猛烈的追求，他當著學校那麽人的麵，明確拒絕了好幾位漂亮女生的表白，聲明隻愛她一個。
    現在，她懷著的他的骨肉，他竟然一次又一次讓她去打掉？
    那可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啊，他就不心疼嗎？
    他不怕打掉孩子，她會痛得死去活來嗎？
    她真的搞不懂！
    也不能接受！
    趙稀掉著淚，等著秦川的回答。
    秦川已經沒有了解釋的欲望，淡淡道“原因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打了，對誰都好，至於怎麽好，趙稀，我記得你一向聰明，你自己想。”
    “我想不明白！”趙稀很委屈“我也不想想明白，我隻知道，我不要打掉我們的孩子！明明是你和我生的！阿川，你不能這麽無情。”
    想到最後一張牌要沒有了，趙稀有點坐不住，直接站起身來。
    秦川想起孩子的月份，應該是趙稀傷腿出院後，在她生日那晚有的，他解釋“我是說過讓你生孩子，但不是你趁我喝得半醉時，被你哄著要。”
    那晚他是喝得有點多，但一些記憶他還記得，她說過什麽話，他也記得，隻是當時他不想計較而已。
    “我沒有哄。”趙稀否認“是你說你愛我，才有了這個孩子。”
    秦川見她一口否認，眼裏已經閃過失望。
    “行，你說沒有就沒有吧，我無話可說，但現在這個孩子，不能要，隻要你把孩子打了，條件，你隨便開。”
    條件，隨便開？
    趙稀聽到這幾個字，有那麽一秒動容，澄眸有些微閃爍，心裏卻在快速衡量著。
    是抓住這個男人？還是開條件，拿到一筆錢？
    拿到一大筆錢，的確可以解決很多問題，甚至可以自己當豪門。
    女豪門在現代社會並不少見，想到她們的瀟灑，趙稀承認，自己很心動。
    憑著一個精心得來的孩子，就能實現階級跨越，太劃算了，而且，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可是錢總會有花完的時候，秦氏卻會屹立不倒啊！
    想到死而複生的秦氏，想到易辰說的話，下一秒，趙稀就有了答案。
    她抹去眼角淚水，堅定道“我不要錢，阿川，我愛你，我要生下你的孩子，哪怕被萬人唾罵，哪怕窮死，哪怕你不想見到我，逼我帶著孩子遠走他鄉，我也要生下他！”
    秦川一愣。
    他提到條件時，他本來已經看到了趙稀眼裏的糾結了。
    沒想到一開口，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為了他們的孩子，她寧願什麽都不要？
    這樣的執著又溫柔的趙稀，讓他不由得想起少年時期暗戀的那個溫柔的趙稀。
    以前的趙稀也是這樣，溫柔到讓他心驚，什麽都委屈求全，是為愛他。
    比如她被他的追求者霸淩一個月之久，她就是不肯說，要不是他無意中看到她身上的傷，他都不知道。
    他心疼壞了，追問她為什麽不告訴他，她說“我不想因為這些事，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我隻要知道你喜歡我就行了。”
    諸如此類的事兒還有很多。
    剛剛易辰還說趙稀心機，他仔細觀察，也的確如此，可是，看到現在為了孩子不顧一切，不惜拋棄榮華富貴的樣子，他又不信了。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趙稀？
    秦川定定看著麵前的女人，俊臉上的絕望已被糾結取代。
    趙稀看到他露出熟悉的表情，就知道這個男人的心又開始動搖了。
    她心中一喜，但臉上卻是痛苦的。
    “這件事，我也跟秦總說過了，總之，不管你怎麽決定，什麽態度，這個孩子，我是要定了，你要是恨我恨到不想看到我，你讓我帶孩子消失，我也無怨言。留不住你，孩子陪著我，也是我後半輩子的念想。”
    說完，她抖著身子，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滾，但眼裏全是堅定。
    秦川看她楚楚可憐又懂事為他著想的模樣，腦海裏又閃過他十八歲生日那晚。
    那時，盛大的生日宴過後，趙稀換了最好看的衣服，從下人房裏跑上來，偷偷給他過生日。
    他被她嬌媚的樣子驚豔到，想要親她，她卻正經的拒絕。
    “不行，你才十八歲，秦奶奶經常教你，你現在要好好讀大學，以學業為重，要以家庭事業為重，你忘了？”
    如果她真的是易辰說的那種心機女，當初何必拒絕頭腦發熱的他？
    在他最上頭，秦家風光時，跟了他，豈不是更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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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微博的事兒，又真實擺在他麵前。
    這一刻，秦川才知道什麽叫人心隔肚皮，明明所有人都在說，趙稀不好。
    可是當他麵對趙稀時，看到她溫柔善良的一麵，他又不敢相信，趙稀竟然是那種女人。
    秦川漂亮的眼眸緊緊盯著麵前的女人，最終，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智，他起身，衝趙稀伸出手。
    趙稀眼淚掉得更凶，將冰冷的手放進秦川手中。
    接觸到她冰冷的體溫，秦川心更軟了，示意她“過來。”
    趙稀掉著淚，才走過去，就被他他拉到腿上，兩人相對著坐著。
    四目對視中，趙稀看到他眼裏的痛苦和糾結，再看著這張完美到極致的臉，她心跳加快，伸手摟著他脖子，主動吻他。
    秦川愣了下，緊閉著唇，沒有回應。
    趙稀也不氣餒，繼續吻，用舌尖一下下碰著他的唇。
    動作很輕，像他們倆剛開始交往時，她嬌羞的模樣。
    感覺到熟悉的動作，兩人初戀時的光景浮上腦海，秦川似乎看到了曾經他最愛的趙稀一個溫柔的大姐姐。
    這一刻，被薑千尋拒絕的心終於得到安撫，他推開趙稀的唇，卻將薄唇貼在她臉頰，耳朵和脖子上留連。
    就像當年他們初戀時一樣。
    感覺到他的回應，趙稀摟著他，高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她終於成功挽回了他遊離在薑千尋那裏的心。
    兩人就這樣親昵了一會兒，趙稀才推開他，語氣有緊張，也有溫柔。
    “對不起，剛剛微博的事是我不好，我也知道這事兒對秦家會有影響，我這就主動發微博澄清。免得等下秦總擔心。如果網友要罵，就讓他們罵我一個就行了。”
    說話間，趙稀已拿出手機。
    當著秦川的麵，主動編輯了一段文字。
    【對不起，占用了公共資源，剛剛那個表情，是我手滑發的，我沒有懷孕，和千尋也很好，請大家不要傳謠。對此造成的影響，我再次說聲對不起。】
    說完，她果斷點了發送。
    秦川見她一個人承擔了所有，有些心疼，想到她還懷著孕，他放開她，親自出去吩咐侍應生給她送吃的上來。
    趙稀徹底放了心，低頭刷著微博。
    果然，澄清聲明一發出。
    底下就一堆人不信的。
    先是真愛粉的言論。
    【我之前說什麽來著？就是謠言！我家姐姐冰清玉潔，怎麽會無端懷孕，仗著肚子逼宮好閨蜜的男朋友？之前亂傳謠言的，我已經截圖了！你們就等著被起訴吧！】
    底下一堆粉絲點了讚，一下子就成上了熱評。
    接著是路人。
    【臥槽！竟然辟謠了！搞了半天耍著玩呢！可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不信呢？手滑發什麽表情不好，非要發一個孕肚的表情，是這位仙女姐姐經常用這個表情包嗎？熟悉到不用找就能按出去？】
    這條評論下，其它路人也跟著評論。
    【沒錯，而且時間都過去幾小時了，你們姐姐不會家裏斷網，現在才看到熱搜吧？你們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句話吧？這女人就是逼宮，成功了，就是官宣，不成功的話，想怎麽說圓就怎麽圓。看吧，這就成了手滑了！】
    黑粉雖遲但到，也在底下評論。
    【不能再同意！肯定是秦氏股市受到了影響，咱們的皇太女頂不住壓力，不得不出來自己打自己的臉！笑死！】
    黑粉的評論下，真愛粉聞風而動，過來護主。
    【還造謠是吧！我已經截圖給趙稀工作室了，造謠證據+1，你們繼續！我家姐姐不缺律師函。】
    網友們依然猜測，爭論個不停，但當事人都澄清了，大家也沒辦法，吵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唯獨自媒體工作者趁著熱度賺了一波，成為這件事最大的贏家。
    但趙稀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
    她看完評論，正準備安心放下手機，轉頭看到給她叫吃的秦川推門進來，她眉頭一皺，又拿起手機刷著。
    秦川看到她看著微博頭疼，過來摟著她的腰，細心安撫。
    “沒事兒，輿論過幾天就過去了。”
    得到男人的安慰，趙稀才放下手機，小手抓著秦川滾燙的大手，將身子靠在他懷裏，一臉的幸福。
    趙稀沉浸在男人的給的關懷中，沒發現她未息屏的手機屏幕上，微博畫麵自動刷新後，她剛剛發表的那條澄清微博不見了，頁麵上隻剩下兩個月前的動態。
    而最新出現的微博熱榜上，墊底那個位置，多了一條詞條。
    【趙稀微博被屏蔽】
    如果有人點開，還能看到裏麵的博文裏，清一色是趙稀的粉絲發出疑問。
    【怎麽回事？我就刷新了下頁麵，我家姐姐的澄清聲明就沒了。】
    【我也是，要不是我剛發布過評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1！我還查了下，其它關於姐姐澄清的博文也消失了！隻剩下一堆罵姐姐的熱評！怎麽我家姐姐好的全都不見了？姐姐這是得罪誰了嗎？】
    而對此，趙稀一無所知。
    得到秦川短暫的原諒後，她就一直陪伴在側。
    聽說秦川一晚上沒睡，她就陪著人去會所樓上，兩人抱著一起睡了一個小時。
    一小時後，秦川醒來，趙稀看到他心情好像很好，她順便求他將自己從黑名單上放出來，並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頻繁打他電話。
    秦川很受用，順著她的意，將她的號碼從黑名單上拉出來後，揉著額角繼續睡。
    趙稀似乎明白了秦川真正要的是什麽，她也不睡了，體貼幫他揉著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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