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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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從未想過,她會對一個男人著迷,迷失在縹緲虛無的幻想裏。不僅如此,這還是個大她九歲的老男人。
微愣之際,已達目的地。手上動作輕柔,宋枳豪將她放在床麵上。想入非非還在繼續,她沒反應過來,本能感知到失重危險後,一雙無處安放的手胡亂從前麵抱緊了他的肩骨,下頜也跟著磕在他後脖,距離一下子被拉得很近。
對事對人,她都沒想過她會是主動的那一個。
很快,她意識到自己行為的無理和越界,可他的肩膀那樣寬,那麽暖,叫她那樣歡喜。像是小女孩偶然在櫥窗裏看見了最心儀的公主裙那樣,無論是對他,還是對那件蓬蓬裙。她都不肯輕易撒手離開。
這般想著,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分,掌心攥緊他柔軟的衣料,輾轉廝磨。
再高級的貨色也禁不住她這般摧殘,幾秒後,被燙得平整嚴肅的紋理被打亂,於她掌心洩出,是棱棱波波的褶皺。誰曾想,出現褶皺的地方不止這一處,有些東西亦然。
他笑了。又笑了。寡淡的笑好聽又好看。顛倒衆生的好看。
“醫囑是什麽?”
他沒點破她,讓她下不來臺,取而代之,在確保她已經坐在床上後,他主動解開她禁錮在他身上的雙手,指尖與手腕相互碰撞的一秒,她立刻鬆開,這才對某些事、某些人和某些規矩有了實感。
“醫囑是……多休息。”
她像做了虧心事不敢瞧他的眼,被迫分離的雙手就垂在身側,耷在床邊,有點清靜的冷。
他蹲下來,幫她脫鞋,“你知道就好。”
“下午還去上課嗎?”
她呆呆看著他出神了幾秒,“不去。”
他倒是不像陸雪鬆一樣逼她,“不去也沒事,我可以幫你補習。”
“你下午不上班嗎?”她疑惑。
“嗯……可以遠程辦公。”
他鬆開最後一道鞋帶,還是沒看她。大手撈起她兩條小腿肚子,將她的雙腿筆直鋪在棉白床單。沒由來給她一種,他翹班了,且這翹班隻為她一人的錯覺。
毫無征兆的動心,總跟在意料之外的溫柔後,也算是有跡可循。
他不像那類願意花很多時間和耐心在別人身上的男人,可想而知,在重心圍繞一個女人轉了幾圈後有點乏,宋枳豪站起來,低頭,指腹粗粗按了幾下後脖,鼻音有點深重的倦意,“你先休息。我去問李姐午飯做好了沒。”
音落下,他腳一擡,作勢要走,腳下是毫無留戀的幹淨利落。
但人走聲未遠,沒多久,門外邊傳來男人打電話的聲音。
手機豎在耳邊,閃著微弱的光,宋枳豪從兜裏摸索幾下,掏出煙盒,隨意拿出一根叼在唇邊,自顧要點。打火機頭於指縫間火光明滅,將觸未點之際,想來怕這煙味太重熏著家裏孩子,他有點悻的收回打火機,掐滅煙頭。正巧,電話那頭也接通了。
“喂,陸總?實在抱歉,今天下午我想請個假。”
麵無表情的音色溫柔,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看不見他眉目的人,大半會以為他現在是一臉抱歉和愧疚吧。可惜不然。
電話那邊聞言先是一愣,然後笑著答應。
宋枳豪好歹是陸雪鬆花重金聘請的人才,至於他的請求,陸雪鬆一般不會拒絕。
說來也怪,既然是出門打電話應該是不想讓張雪頔聽見,可他的音量又偏偏足以叫她聽見。
十八歲的心動,獻給尤擅僞裝的魅影,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她竟真的有點動搖,有點想做他家的小孩子了。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棄她這個易如反掌,毫無挑戰性的獵物。
張雪頔是比較典型的大器晚成者。不過這個“晚”字不體現在別的地方,獨獨體現在戀愛上。
在戀愛方麵,她似乎要比一般人笨拙得多。沒人引導怕是很難開竅。
她還記得很久以前朋友圈裏,盛行一時過一條非主流文字,“最好的年紀是他比她大兩歲。”
這話騙了張雪頔不知道多少年。荼毒過深,以至於現在她還對此深信不疑。反複橫跳,糾結致死。分不清尊敬和喜歡的界限。亦分不清一時興起和長久以往的熱度。
宋枳豪特意去了趟三中,把她的書包拿回來了,順帶,還拍了張課表照片,準備給她補習。
“快考試了?”
長指拉伸兩下亮著的手機屏幕,將圖片放大,宋枳豪注意到最近一場考試時間就在一周後的周一。
懶懶蜷縮在被窩裏的女孩背對他,白色耳機線纏繞曲折在她下頜角,順著肌膚紋理,落入剛曬過的床單與枕套之間。她假借耳膜上塞著耳機的緣由,心安理得的表演聾啞人,對他的提問佯裝不知。
成績好的人不一定愛學習。她就屬於其中一個。
灰黑剪影暗到極致,亮度調到最大也於事無補。她在看一部幾年前的電影,名叫《消失的愛人》,開篇是女主角被輕撫長發的情節,平淡無常,卻在導演深入人心的鏡頭轉變和明暗交替的燈光裏,透著股幽紫色的怪誕。心驚膽顫的怪誕。
忽然,界麵上方出現一條語音消息,觀影體驗也因此變得不太美好。
她點進去。
耳機裏播放的,是陸吟發來的道歉信。
陸吟屬於那類甜到骨子裏的小女生,聲音嫩得能掐出水來的那種,加之電波裏的語氣愴然淚下、期期艾艾,稍不留神就叫人方寸大亂,選擇原諒。未料,張雪頔偏不吃這套,語音很快播放完畢,陸吟通篇廢話,說出來的話和張雪頔想知道的重點差得那叫個南轅北轍,八竿子打不著一起。
她捏著耳麥往唇邊送,直接撥了個語音通話過去,“別說那麽多廢話了,告訴我那人是誰。”她口中的那人,指的自然是給她寫情書的人。
依照陸吟這軟糯性子,不出意外的話,三個回合之內,她必把她拿下。
那頭還在支支吾吾,這頭倒先出了事故,已經適應耳機填補的耳道一空,宋枳豪拔掉她的耳機,耳機線連同亮著的手機,同步往外抽離,他像個收漁網的漁夫,嘴角勾著剝珍珠時那般優雅的微笑,“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雪頔?”
看來不想讓她知道始作俑者的,大有人在。
張雪頔一愣,下意識伸手去撈從他指縫間掉落的白線,不忘回答,“嗯,是快考試了。”但這與他何幹?
他後退了一步,慢吞吞將耳機線纏繞在魚骨上,拔下接口,將白線纏身的魚骨丟在桌麵上,拿著手機在手裏晃了兩下,“那這個我就先沒收嘍?”
矛盾點從來信者偏移,轉到他的控製欲上。
是誰寫的情書,如他所願,沒困擾她太久,畢竟,本來就對她不怎麽重要。
叛逆期的少女,個性古怪,像極了水與油一比一調配而成的混合液體,時而安靜溫柔,時而熱烈張揚,總歸掙脫不了走極端的道。他惹不起,便在目的達成後,不露聲色摁下結束通話鍵還給她,“不學習?”
張雪頔皺眉,瞪了他一眼後飛速低頭劃動幾下手機,接著又擡頭反問,“你這麽愛管我,是很閑嗎?”
語氣有點沖。
他已經成年很久,理所應當比她圓滑得多,既不會選擇對反複無常連自己內心都搞不清楚的少女生氣。
拉開椅背,宋枳豪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翻開她的語文書,眉目掃過白居易的琵琶行,他裝作沒聽見她的問題,又或者不想回答,隨意挑了一句,問,“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六幺。這是考試範圍?”
她照葫蘆畫瓢,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小心翼翼的報複,的確會讓她身心舒暢許多。
沉默一瞬,她發聲,“你……”
“嗯?”他偏頭看她,揚眉,表示不解。
你,到底是因為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才對我好,還是,單純的喜歡我?
嘴唇顫了顫,想問卻最終沒有問。
算了。
反正他也不會對她如實說明,問了也白問。
她看了他很久,戀戀不舍道,“我們,做個遊戲吧?”
不擔心他笑話她幼稚,她放出籌碼,“如果你贏了遊戲,我就乖乖學習,但如果我贏了……”
她頓了頓,定定看他,“你就得答應我一個願望。”
賭注不如想象中那般誘人。
但細細想來,小姑娘的願望而已,也大不到哪兒去,學不學習不是問題,早日獲取她的芳心才是關鍵。左右推敲,他笑著答應,“行。”
遊戲規則很簡單,互相對視,先移開目光的那一方算輸。
這是她偶然間刷微博時翻到的一條冷知識,據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睛裏是藏不住的,所以,對視的時候,先移開視線的那一方必然就是淪陷較深的一方。她想測試他,更想測試自己。
四目相對,狹長的眼型裏,漆黑的眸按照她的話,直直望著她。但在這個假意溫柔,肆意靠近的男人眼底,除了倦和困,什麽也尋不著。果然,他對她的溫柔都是通過大量反複的機械動作堆砌而成。
宋枳豪這次吃了不浪費時間在無意義事物上的虧,他從沒聽過這項稀奇的研究,也不明白這個遊戲的意義所在。否則他怎會讓她敗下陣來?
遊戲結束,她願賭服輸伸出手,眉眼低落,沒再看他,“把書給我。”
他遞過去,“這才乖。”
接著與張雪頔前後腳打開筆記本準備工作。
空氣一時間靜如老藝術家手下的靜態作品。
五分鐘後,她才驚覺自己的視線已經頓在語文書上的一處久久沒動了。
她承認,此時此刻,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不僅如此,她還必須承認的是,她應該是喜歡上宋枳豪了。
隻是她不懂,為什麽隻要一想到任何與他相關的瞬間,她的心就緊緊蜷縮在一起,生活也因此變得糟心呢?初戀的滋味難道不是甜的?
嘖了聲,張雪頔還算克製的放下筆,擡眼盯著他的電腦熒幕。
那是個五彩繽紛的遊戲界麵,可惜她看不懂設計遊戲的東西,索性一錯到底,冷聲嗆他,“你為什麽不回自己房間打遊戲?”
“因為,”手指停下,他轉頭看她一眼,微笑說,“我家小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需要我呢。”
不會再上當了。
她沉默著重新垂頭,抿嘴。
假惺惺的男人……
真是討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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