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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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煙黑色的毛發,看起來並不溫順。鄰居家的波斯貓總愛潛入夜色,悄悄越過柵欄,蹲在洋房後麵的院子裏。偷偷的,無聲的,觀察著周遭一切。碧綠和藍的異眸,像融入夜空的星,泛著微弱的光芒。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可以在那裏麵發現從二樓某扇窗內折射出的某個點。
夜半晚,淩晨兩點多鐘。
整理完文件剛睡下不久,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一下,justin打來電話。
男人皺了下眉,任性的滯留它在原地響了幾下,確認不是垃圾來電後,才大手一伸,去撈手機,“喂。”
粗糙指腹摁了下側額,此刻宋枳豪的聲線,一詞“沙啞”怎能形容的透。
電話那頭是與之截然不同的高昂,熟悉的嗓調令他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幾分。
“hey,ia。計劃進行的怎麽樣?”且剛上過幾節中文課,遠在芬蘭的老頭子操著一口略帶異國風情的蹩腳中文直擊主題。
芬蘭的時間要比中國慢五個小時,justin這個點打來一點也不奇怪。
猶豫不到一秒,他後撐著身子坐起來,吐出兩個字,“快了。”
叫他嘗遍自己當年無家可歸落魄潦倒失去摯愛的時刻,就快到了。
對麵那頭聽到他的回答先是一愣,接著有些擔心的語氣,“are ok?”
justin今年已經六十多,獨身主義,沒結過婚,也沒有孩子,在他撿到那個滿身是血躲在車角裏哭的小男孩的時候,那個小男孩,也就是宋枳豪,就成了他半個兒子,“ knoan,but……”
中文課程還沒教到這句話用中文怎麽說,他換回英文的方式與宋枳豪溝通。
眸光一沉,宋枳豪淡漠道,“don’t orry。 on’t do anything drastic。”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作任何過激行為。
“ just ake hi pay the price he deserves。”
隻是要他付出應得的代價。
血液,如碾磨殆盡的玫瑰花瓣,滲出汁液似的血絲,料峭寒夜裏,融進初雪。觸目驚心,深入骨髓,難以忘懷。
蝴蝶棲息在不遠處的枝椏間,靜靜觀賞著由自己引發的效應,詭異的,沉默的,撲扇著那對薄薄的藍紫色羽翼。
三中老教師的效率隻能說是精細,談不上高,前後來回大概半個月過去,考試成績終於下來。
張雪頔照舊是班級第一,不同以往的是,進了年級前十。
還有五分鐘放學,她把差不多收拾好的書包放在大腿上,雙臂環繞它置於桌麵,捏著試卷邊緣,盯著卷麵上的146分發了會兒呆,最終把試卷塞進書包最底層,拉上拉鏈。
這沒什麽好開心的,反正,連分享喜悅的人都沒有。
講臺上的數學老師還在滔滔不絕,爭分奪秒。高三,曾以為這個年紀離她有十萬八千裏,那麽那麽遠,不會一下子就來到她身邊,終究是想多和錯付。此時此刻,應該嚴陣以待的時間段,就連班裏最調皮的小混混都開始改邪歸正,仿似身後有吃人的怪物在追趕。
她呢?卻在浪費著寶貴的青春,替他量度這段顛來倒去的戀情。赴湯蹈火。
下課鈴響,她背起包往外走,天色漸晚,掛在天際的火燒雲不知何時被細細密密的碎雨點疊起。
四季輪回,天氣更涼了些。
安全通道裏,晚涼風吹的她脖子一縮,不由得把校服拉鏈拉的更嚴實了點。
宋枳豪今天沒來接她。他提前和她說了的,說是陸雪鬆的遊戲公司新投資出了點問題,他得留在公司加班。
她難以理解的並非是這個,而是他對她的態度。日漸疏離的態度。
自從她搜索完藍桉詞條之後,二人就沒再說過什麽話,他的溫柔似乎也進入冷淡期。不知是老道的欲情故縱,還是大發慈悲的想放她一馬就此收手,抑或是,渣男本性本來就隻是和她玩玩而已?
這般想著,她陷入迷茫的死循環,仰起脖子看向屋簷外麵飄揚的雨滴。
偶然,長睫毛上落下一片雨花,綻開時涼涼的,參透進她的幾根睫毛,有種難以言喻的癢。
她低頭揉了揉眼睛。忽然,脖間一暖。
“看什麽呢?”是周俊俞。
她擡眸,有點泛紅的指尖把圍巾向內攏了攏,大半張臉匿在下麵,“陸吟呢?”好幾天沒見到她人了。
“那個見色忘友的?”周俊俞深深伸了個懶腰,“估計去浦東找她男朋友了。馬上不是要國慶放假了?”
沒幾秒,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周俊俞斂了斂眉,“對不起……”我忘了你母親的忌日也在國慶。
“沒關係。”
她低頭吸了下鼻子,語氣有點悶悶的鬱,腳尖鏟了鏟教學樓旁被人踩成泥色的積雪,繼續說,“既然陸吟這個見色忘義的走了,那我們三人幫隻剩咱倆一起走回家咯?”
周俊俞一愣,隨即一口答應,“好啊,一起走。”
他到底還是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撐開兩隻白傘,她走在前,他跟在後,星星點綴月亮,變成了月亮點綴星星。
手指不停,在手機鍵盤上飛快敲打,周俊俞背著張雪頔,給在校門口等待的司機發了短信。
碰巧而已,他剛把手機重新揣入校服口袋,女孩子便也回頭瞧他,“周俊俞,我想問你個問題。”
幹淨清亮的嗓音,泛著涉世未深的單純。
他沒敢對上她的眼,故作鎮定咳了聲,“說唄。”
接著,迎接他的隻有沉默,和雨聲。
他無奈迎上她得眸,嘶了聲,嬉皮笑臉,“張雪頔你不厚道啊,還有秘密瞞著我?還是不是……”
眼底落寞不易覺察的一閃而過,“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她抿抿唇,春日般的胭脂色爬上雙頰,“如果……”
“我是說如果。”
她擡起臉,一閃一閃的眼睛正直直望向他。冷藏在玻璃瓶裏的玫瑰,誘人卻不自知,她總是這樣,慢慢滲入人心。
“如果有個男生,他一開始對一個女生很溫柔,但是在女生喜歡上他的時候又忽然對女生表現的愛搭不理……這是什麽意思呢?”
鐵樹開花的跡象來得太快,毫無征兆可言,讓周俊俞愣了好幾秒,才開口,“可能那個男生是性單戀?”
“性單戀?”張雪頔皺了下眉。
“嗯……就是對還沒追到手的獵物新鮮感永不過期,一旦對方表現出一點回應,他就會失去興趣?”
他試著用比較通俗的方式與她解釋。
她嘴角條件反射扯了下,轉回頭,“懂了。”
語音落下,腳步加快。
這一刻,誰都不會比她更清楚,單戀的那一個,是她,不是他。
不是吧。
風也陰冷,鑽進圍巾下的時候帶著一絲冰冷的渣粒,她自顧自埋著腦袋往前走。
應該,不是吧。
眼角有熱熱的液體時盈時落。
他應該,不是周俊俞說的那樣吧?
事實的確不是這樣。
陸雪鬆的公司,artist遊戲公司,出現兩件棘手的問題。一來,新遊戲的融資方麵出現問題;二來,公司內部出現其他公司安插的眼線,魔都新建立的一家小公司已經拿到幾天後即將開服的所有遊戲資料。
大公司裏人多口雜不便細說,陸雪鬆便索性把幾次三番為公司注入利潤的宋枳豪當作心腹,領他在書房裏商量對策。
頭頂懸著的水晶吊燈搖搖欲墜,風雨交加的傍晚,閃電偶爾乍現銀圈映在那上麵,給人一種鬼魅到極致的朦朧美。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來,砸在陸雪鬆的顱頂,皮開肉綻,濺起辛鹹的血液。
高腳杯裏的酒紅微微蕩漾,泛起歡愉的波瀾起伏。
遊戲嘛,總得在最輝煌的時刻把國王拉下馬才最是刺。激。
年輕男人西裝革履,坐在陸雪鬆對麵。沉默一瞬,他把手中酒杯放下,半握攏指節,“融資方麵的問題,我可以找熟人幫忙。”
幽綠的光立刻從眼底溢出,陸雪鬆丟下手中文件,焦頭爛額的追問,“小宋在國內有熟悉的投資人?”
“那倒不是,”他笑著回答,“家父在芬蘭認識一位朋友,近些天要來中國發展,我可以借家父幾分薄麵為artist和投資人之間牽線搭橋。”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投資人叫什麽名字?”
不是老謀深算的狐倒退回青年、變得單純,一下子就中了年輕獵人的圈套,而是陸雪鬆故意僞裝心思,想在捕獸器關閉之前,暗地裏摸清對方底數。已經可以預見了,待自己離開後,陸雪鬆定會俯身桌麵查明投資人的來歷。
常年在商圈核心競爭的人物,不可能相信任何人。
宋枳豪回答,“待會兒我會把投資人所有資料打包到您郵箱裏。”
“辛苦了。”陸雪鬆重重搓了一把臉,似乎這能讓他清醒一些,“至於商業機密洩露方麵,現在報道已經很嚴重了。”
宋枳豪裝作漫不經心,“是的,要想挽回部分流失的客戶,最好先推個信得過的老員工出去頂罪,壓壓輿論噱頭。”
“我覺得……”
他欲言又止,相信哪怕不點破,也能讓陸雪鬆想到彭定國這個人的存在。
彭定國無疑是目前最佳人選。他是陸雪鬆最信任的老員工,沒有之一。當年陸雪鬆背井離鄉,入贅張家後,彭定國跟著他一起來到這座城,和陸雪鬆成了現實版的難兄難弟。
感情深厚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是,他們之間也相互握著不為人知的把柄。
“嗯……我再考慮考慮吧。”如若不然,陸雪鬆此刻也不會猶豫。
宋枳豪沒再回答,慢條斯理看向窗外急驟的雨滴。強而有力的雨點打在玻璃窗,發出密密匝匝的聲響。叫人怪歡喜的。
翩翩起舞的藍色蝴蝶被蜘蛛網纏住,步步緊逼,不一會兒,成了甕中之鼈。
陸雪鬆不會知道,坐在他對麵的這個年輕男人,就是那家小公司背後真正的注冊人,是拉他進深淵的黑色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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