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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8 章

    上海最具小資情調的一間咖啡廳，恰巧坐落在她家住的高級小區內，隻可惜，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來。

    小勺在摩卡裏攪拌，發出兩種堅硬碰撞的聲音，張雪頔木訥盯著漩渦發呆，眸光無神，倒影其中。

    她沒打算擡頭，語氣很悶， “你想和我談什麽”

    這個時候，她的情緒還沒失控。

    黑發落在脖間，同長長的睫毛一起，透著不情不願，張雪頔像極一朵萎掉的花朵，沾染上致命的毒物。

    不想那麽早放她離開，宋枳豪把準備好的臺詞咽回去，開始與她談起近況， “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兩人都心知肚明，她不可能好。反而是糟，糟糕極了。

    手中的小勺一愣，她這樣回答， “好。”

    “如果你不出現的話，我會更好。”

    一句話就把他噎得如鯁在喉，猶豫幾秒，宋枳豪繼續說， “騙你的事……對不起。”

    他頓了頓，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補償你想要的一切。”

    諷刺到了極點，張雪頔冷笑了聲， “哦那您以什麽身份補償我”

    “……長輩。”

    這個答案合不合適尚且不知，但他確定的是，這兩個字不能是“戀人”。

    她擡起頭，看向他的手的時候，眼裏隻剩冷，和警惕，比第一次見麵時，還要多的警惕， “宋枳豪。”

    連名帶姓。

    “嗯。”

    她冷靜的可怕，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有點語無倫次，你聽好了。”

    “……嗯。”

    她深吸一口氣， “我那年十八歲，準確的說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十九歲生日。當時的我，包括現在的我都還很年輕，閱歷不足，所以有些東西，我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有沒有正確與不正確這一說。”

    “這幾年我有想過，我對你應該報以一種怎樣的態度，當年警察告訴我，陸雪鬆殺了你父母，你是來報仇的。從第三方的角度來看，你沒錯。你隻是把遲到十幾年的報應原封不動還給陸雪鬆。他罪有應得。”

    “說實話，對於這一部分，我也沒有感到過多的難過。你可以說我不孝，也可以說我自私，更可以說我鐵石心腸，但我確確實實，沒有因為他的入獄，感到一點難過。”

    自始至終，她都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似乎這一遭結束，她已然成為一個無欲無求的人。

    洩了氣的肩膀緊繃起來，她語速忽然變得很快， “我難過是你讓我家道中落，難過你讓我不得不輟學，難過你毀掉我大好前程，難過你欺騙我最真誠待你的感情……”

    “你讓我難過了。”

    她終於舍得看他的眼睛，四目相對，她眼中無光。

    “所以我要罵你了。”

    隨手抓起麵前的菜單，她認真的整理好，然後，直接砸在他臉上， “你是不是還覺得我是你的玩具”

    他皺了下眉，沒有回答。此時此刻，他也看得出，她情緒波動很大，像是隱藏了很久的壓抑，終於找到宣洩出口。

    “你留下來幫我誰信啊”她哼一聲， “你這麽處心積慮的靠近我，不就是想毀掉我們一家，順便得到我爸的公司嗎現在機會唾手可得了……你說你要來幫我。”

    她自嘲的笑， “哈……笑死人了。”

    “你不是想幫我，是想像幫助彭定國一樣，從我身上索取什麽吧”

    “真心”

    “要不然還是……身體”

    不知不覺，她的淚茫住視線。燙的她煩燥。

    “看我滿心歡喜做你的哈巴狗沖你搖尾巴很開心吧然後呢，等你哪天倦了，再一腳踢開我，再次讓我崩潰絕望”

    笑彎了的眼裏溢滿淚水， “宋枳豪，你想的真美。”

    這句話結束，她的發洩也隨之結束，閉上嘴巴，再無準備說任何一句話的動勢。

    咖啡的苦澀從杯中嫋嫋婷婷，氤氳而起，繚繞在靜如藝術照的空氣裏。良久，他緩緩開口，用從沒有過的深情， “不是。”

    “你說的那些我從沒想過。”

    她沒有理他的打算，另一方麵，也是害怕自己再一開口就忍不住哭出來。

    “雖然這樣說很……”他語速很慢，字與字之間透著耐人尋味的遮掩和真誠， “但我……”

    可她已經不敢再相信他的真誠。

    摘下口罩，抿了口咖啡，她冷笑， “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愛上我了”

    他先不說話，算是默認。但他不願意承認， “不，我隻想補償你。以一個長輩的身份。”

    隱隱約約，又觸動了她的神經，眼睛澀的不行，她不想再多做糾纏，隻想速戰速決，順著他的‘謊’說， “別跟我說這些屁話，也別再來找我，永遠不出現在我麵前就是你對我最大的補償。”

    說完，她走出座位，作勢要走，宋枳豪有些急了，他忙拉住她的胳膊，千言萬語哽在喉嚨裏隱隱發痛。

    他想告訴她，他真的愛她。想告訴她，他已經離不開她。想告訴她，他心疼她，想一輩子照顧她，可話到嘴邊，他隻說， “我錯了……讓我補償你，好不好”

    這畫麵來臨之前，她不是沒想象過，可真的發生了，她卻沒想象中那樣心軟。

    回過頭，張雪頔垂眼看他握在她手腕的手指，多麽修長好看，可惜她不喜歡了， “放手。”

    男人沒有聽她的話。

    她冷冷看他， “如果你不想讓我當衆扇你一巴掌，放手。”

    “他……對你好嗎”

    “嗯，比你好。”

    那次見麵以後，人間蒸發似的，宋枳豪再沒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大型酒會，交流平臺等各種應該見到他身影的地方，也全無他的蹤跡。

    很明顯，她的話起作用了。但她卻並不開心。

    反複思量以後，她把原因歸結為懲罰太輕。

    如果當初她所說的補償不止是讓他消失在自己眼前，而是公司破産，身敗名裂，像幾年前的她一樣愛而不得的話，她想她一定會開心。

    情不自禁，她打開微信與ia訴說。

    難以置信，幾個月過去，她與一個素未謀麵過的男人成為好友。至親的，無話不談的好友。

    <午好， ia先生。>

    <午好。>

    <我能再向您抱怨一下最近的煩惱嗎>她今天打字有點慢。

    <願意效勞。>

    吃過午飯，張雪頔坐在設計部自己的工位，忙裏偷閑， <上次我和你說過的那個人……他真的沒來找過我了。而且他像是消失了一樣，三方公司談話的時候也沒見到他人。>

    <挺好的，他應該是真的想讓你開心，想盡可能補償些什麽。>

    但是……

    張雪頔還想發些什麽，下一秒，尖銳的聲音傳入耳道。

    “姐姐在跟誰聊天呀笑的這麽甜蜜。”

    “是男朋友嗎”周瑩瑩拿著咖啡，站在她身邊，笑眯眯的。

    張雪頔快速黑了手機屏幕，反唇相譏， “新來員工埋頭苦幹，好好做事。不要妄想著靠關係就能渾水摸魚。”

    “我給你的設計文件審查好了嗎”

    周瑩瑩沒有消停的想法，自說自話， “我還以為雪頔姐姐是俊俞哥哥的女朋友呢，原來不是呀。”

    話音落下，她笑眯眯湊近張雪頔，莫名讓她想到有毒的蟒蛇即將纏上肩頭。

    “我真開心。開心俊俞哥哥還是單身。”

    頓了頓，周瑩瑩的聲音聽起來笑意滿滿， “開心俊俞哥哥眼光沒出問題，沒看上殺人犯的女兒。”

    幾乎是與她的話同時出現在腦海裏，張雪頔握緊了拳，擡頭笑著看她那雙得意的眼， “既然你這麽喜歡周俊俞，要不要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呢”

    “你有這麽好心”周瑩瑩狐疑。

    “過來聽聽又沒什麽損失。”

    張雪頔手背豎在臉邊，假裝秘密不為人知。

    很快，拿著咖啡杯的女孩上了當。

    周瑩瑩挽起一側頭發別在耳後，湊近她的唇。

    可是，哪來的什麽秘密可言

    手指扯住周瑩瑩後腦勺披散的頭發，張雪頔直接拽著她往辦公室旁邊的衛生間裏走。

    “啊啊啊張雪頔你幹什麽!”

    她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所以才在衆目睽睽之下做的如此明目張膽。

    是周瑩瑩逼她的，原本她沒想這麽絕。

    單腳踹上衛生間門，她把周瑩瑩的額頭砸進洗手池裏，並死死按住她的後腦，打開水龍頭。

    冰涼的液體在這冬天異常刺骨，張雪頔卻好像感覺不到似的，麵無表情盯著掙紮在手下的周瑩瑩。

    “周瑩瑩，如果你大腦不清醒，我不介意幫你降降溫。”

    咕嚕咕嚕。

    回應她的所有尖叫和溺水聲。

    約莫十秒，張雪頔把她的腦袋拎起來，精致的妝容連同長發一起被自來水浸滿， “你要是再說一遍‘殺人犯女兒’這個詞，我保證下一次不止是讓你喝自來水這麽簡單。”

    周瑩瑩似乎已經被水冷的麵目凍結，支支吾吾好久，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張雪頔眸光一沉，冷漠盯著她， “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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