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窗，玉珠忙！
    一手遮天的地頭蛇，往往都是自負甚高的，這一點聞棠心知肚明。
    眼下這一幕，不過是她為了盡早離開王府所演的一場戲罷了。
    她一改白日裏那有些抗拒的模樣，眼睛始終不離那兩個金燦燦的元寶。
    那麵上的表情，就像是自己果真得了天大的好處，內心正竊喜著一般。
    王太守看著她這態度變換得如此之快，心中是既自得又嗤嘲。
    ——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黃毛丫頭，見到黃金那兩眼放光的模樣，與他原先見過的那些貪婪之人竟一般無二。
    隻不過，這種人用起來卻往往能更加放心。
    若是遇上了些不為金銀所動的，那才是他該提高警惕的。
    而眼前這個，不過是個一眼就能看穿的小人物罷了。
    王太守在心中想著，隻覺得自己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大半，給銀子也痛快。
    他直接將聞棠喚道跟前，示意她將那兩個金元寶收好，又伸手指了指那瓷瓶。
    “拿了錢財，便要好生辦事。辦好了，往後你可是榮華富貴盡在手，這兩個金錠又算得了什麽？”
    聞棠心中冷笑不已，看著王太守對著自己畫大餅，卻還要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大人的提點，民女謹記在心！”
    她將桌上的三樣東西當著王太守的麵好生放進了腰間的荷包內，而後對著他躬身一拜。
    末了，她還不忘試探性地問道“大人，此事……民女應當不需告知韓大人吧？”
    聞棠心中琢磨著，既然這王太守百般迂回，竟尋到了自己頭上，想來……應當是想要將他自己從這件事當中摘出去的。
    既如此，她不若隨了他的願，叫他滿以為自己已經上了套，如此也好順利打消他們的疑慮得以脫身。
    聞棠這蹩腳至極的試探，看在王太守的眼中，便妥妥地成了想要獨攬功勞的意思。
    蠢貨！
    王太守心中暗罵，又隱隱地有些高興。
    如此，可不正合了他的意嗎？
    待除去了朝廷派來的刺史，自己便還是這鶴鄴城的稱王稱霸的太守，管他是哪路的牛鬼蛇神，都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這愚蠢的丫頭不過是個替死鬼罷了！
    思及此，王太守笑眯眯地撫了撫胡須，“這是自然。你今日從未來過老夫的府上，如此可明白了？”
    天黑之後，玉盤街上的行人都已然歸家，隻餘下空蕩蕩的街道，和附近人家中隱約傳出的說話聲。
    司馬玉與韓九兮二人帶著一小隊佩刀的捕快四散走在鶴鄴城的大街小巷，依舊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尋找著聞棠的身影。
    忽然，李捕頭眼尖地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一條巷道中拐了出來，正順著玉盤街摸著黑慢慢前行。
    他眯了眯眼，快步衝了上去，就在他快要走到那人跟前之時，突然抽出了腰間的刀，一柄雪亮的利刃橫在身前。
    “是何人在此！”
    李捕頭大喝一聲，便見那人立刻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吱聲，也沒有再繼續上前。
    後頭聽見動靜的韓九兮與司馬玉二人趕忙打著燈籠朝著他這廂而來。
    待這光線慢慢靠近，李捕頭總算是看清了麵前的那小小身影的模樣。
    隻見這姑娘模樣的人，見到自己的大刀也不露怯，麵上平靜得很。
    一隻手垂在身側，竟還提溜著一隻血淋淋的雞。
    這畫麵著實是有些詭異，尤其是在這漆黑的夜裏。
    可聞棠此刻卻不是鎮定自若。
    今日她在王太守的府上，一整日都處於神經極度緊繃的狀態。
    眼下總算是被放了出來，走在這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她隻覺得這黑暗之中的魑魅魍魎都不能讓她的內心再起波瀾。
    鬼，哪有人可怕？
    韓九兮與司馬玉一眼就認出了聞棠，二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找到了。”
    司馬玉對著李捕頭點了點頭，便將手中提著的燈籠交給了他。
    聞棠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這才抬頭朝著麵前的二人看去，小臉都不似往常那般紅潤了。
    韓九兮見她這般模樣，趕忙詢問道“你怎的一日未歸？可是碰上了歹人？”
    說著，還將手上的燈籠舉得高了些，上下查看著聞棠，想要瞧一瞧她身上可有什麽傷。
    聞棠呆呆地看著他，突然就感覺整個人像泄了力一般，眼淚一瞬間就湧了出來，在眼眶裏打著轉，好不可憐。
    司馬玉命李捕頭帶著人稍微退後了些，自己卻上前幾步走到韓九兮的身邊，靜靜地等著聞棠緩過勁來後再開口。
    可誰知，她卻隻是對著韓九兮抬了抬手，聲音還帶著些哭腔，“大人……雞。”
    韓九兮“……”
    司馬玉“……”
    李捕頭及眾人“……”
    韓九兮看著被遞到麵前來的那隻血淋淋的雞，一時間竟不明白這是何意。
    他伸手接了過來，又看了看聞棠，溫聲安慰道“莫怕，咱們人多。發生了何事？”
    聞棠深吸了一口氣，卻放過了這大好的告狀機會，隻搖了搖頭，“是我迷了路，這才晚歸……沒有遇上歹人。勞大人擔心了……”
    韓九兮瞧著她的模樣，又看了看手中的雞，隱約覺得事情沒有這般簡單。
    可聞棠既這麽說，他也不好再逼問。
    況且眼下，她看著雖說並未受傷，可韓九兮卻敏銳地察覺出了異樣。
    若隻是迷了路，怎的會是這般受驚的模樣？
    他轉頭趁著旁人不注意的間隙，偷偷給司馬玉使了個眼色。
    後者立刻會意，轉身吩咐李捕頭帶著人收隊，隻笑著道是虛驚一場，還嘻嘻哈哈地說著明日帶好酒給他們。
    待眾人散去，玉盤街上再次恢複了安靜，一個方才一直躲在暗處的黑影這才從樹下走了出來，快步地朝著銅鑼巷的方向而去。
    王府內，王太守穩坐在中堂的太師椅上看著方才返回的家丁，臉上浮現出一絲算計的笑容。
    “可瞧清楚了？”
    “回老爺，小的一直躲在暗處看著。府衙的捕快出來一半，韓大人與司馬大人都在，那姑娘都愣是什麽都沒說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如此看來，過不了多時，老夫便得給他們收屍了，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