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探著腦袋看了一眼，皺眉道：“這瞧著怎的像是印章一類的物件？”
    他曾經幫聞棠用木頭刻過蓋在皂上麵的皂章，對這製式的物件倒是並不陌生。
    韓九兮從馮駿手中拿過一個印章，掂了掂重量，感覺與銅印差不離。
    可當他看清楚了印麵上刻著的字後，饒是韓九兮這處變不驚的人都頓時變了臉色。
    “陳仲清......”
    韓九兮緩緩地念出了那人的名字後，在場除了聞棠與二牛一臉懵之外，幾乎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司馬玉第一個坐不住，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這不是五六年前曾來鶴鄴上任的那刺史的名諱嗎？！府衙的案本上寫著的是馬車墜落懸崖而亡，遍尋五裏卻並未找見屍身。”
    韓九兮點了點頭。
    他來鶴鄴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徹查原先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刺史案子的真相，當然對這其中的細節記得清清楚楚。
    “為官者，這官印向來都得隨身攜帶，這可是官文上規定的。他既是在西北邊的鹿林山墜崖，他的官印又為何會出現在距離鶴鄴僅僅五裏地的甘露泉村？”
    韓九兮仿佛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結果一般，臉色沉得難看，就連聞棠都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繼續挖！”
    韓九兮開口對著發愣的趙九道，後者看著他這山雨欲來的表情，手中的活兒半分都不敢停，心中惴惴。
    完了完了，就連一向好脾氣的太守大人都要
    發怒了，這會兒估摸著有人要倒大黴了！
    眾人是一大清早就奔著甘露泉村去了，眼下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粱書吏親自帶著人將飯菜送到了村裏，又風風火火地趕了回去留守在府衙內，隻等著這廂的結果。
    吃了個飽飯，趙九等人幹勁更足了，那廢墟下邊的坑也月挖越深。
    正當聞棠守在旁邊百無聊賴，都想著是不是自己往山林間去轉轉之時，突然一聲驚叫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這......這是？！”
    韓九兮聽得這聲喊叫，便站起身來走到了那大坑前頭朝著底下看去。
    經過眾人的一番努力，這坑已經挖了差不多兩米深，站在坑底的衙役臉色發白，再瞧他手中，竟赫然是......
    一根白骨。
    韓九兮閉著眼點了點頭，麵上卻半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就好似一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一般。
    “就從此處開始，將底下的人骨都起出來。”
    “人、人骨......”
    那衙役手都有些抖，一下沒拿穩便將那長長的腿骨模樣的骨頭掉在了腳邊。
    其實他心中也多少有點數，可卻依舊在僥幸地盼望著著其實是什麽牛羊骨。
    這年頭的牛是不能隨便宰殺的，可若是有誰家偷偷殺了隻吃肉，將骨頭埋了也不是沒可能。
    可誰知，韓九兮這一句話，便將這衙役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設都給打回了原形。
    人骨......
    這還隻是個腿骨呢，既如此
    ，那他眼下站著的這塊地的底下不是......
    那衙役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又見趙九親自跳進了坑中，隻得硬著頭皮繼續開挖。
    今日的甘露泉村鬧出了大動靜，韓九兮與司馬玉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將出入村子的幾條道都封鎖了，由馮駿親自帶著人把守，嚴禁任何人進出。
    待到半下午之時，三具完整的屍骨便被齊齊擺在了原先聞棠住著的小屋跟前。
    趙九等人累得夠嗆，正拿著羊皮囊猛灌水，可那頭一個發現腿骨的衙役卻什麽都喝不下去。
    他站得遠遠地看著韓九兮麵不改色地挨個拿起那些頭骨查看，又好生放回了地上，心中對這太守簡直佩服不已。
    韓九兮其實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隻不過在這三個頭骨的上頭，卻明顯能看見深深的裂痕，還有類似被硬物擊打過的痕跡，很明顯不可能是跌落身亡這般簡單。
    結合在二牛家的地底下起出的那三枚官印，韓九兮便斷定這應當就是所有埋藏著的人了。
    “一個官印一個刺史，正巧就對上了。”
    他接過墨北遞上的布巾擦了擦手，走回了村道之上。
    “嗬！也難怪那邗正昨日會這般說。幫著王太守殺人，自然有官府的人出麵兜著，又如何需要償命？”
    韓九兮冷笑道。
    沒想到昨日小阿棠的那一番分析，還真就準確無誤了！
    這便是邗家人原先犯下的滔天罪過。
    無論他們是否聽命於旁人，
    可這人卻實打實是他們動手殺死的。
    “阿棠，隻怕邗家人一直盯著你，便是害怕被你發現這地麵的端倪吧。”
    若是不然，原先小阿棠還窮得叮當響的時候，那些人總針對她作甚？
    如今這屍骨現身，又挨個對上了名號，一切就瞬間都能說得通了。
    聞棠聽了韓九兮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會兒，她的小臉可比方才那衙役好不到哪兒去，白中帶綠，直透著一股菜色。
    她雖來自現代，並不是十分信這些鬼魂之說。
    可她竟在這埋了三具屍骨的屋子裏住了好幾個月！
    眼下回頭想想，她都覺得有些脊背發涼。
    好在這些人都已經死去多年，肉身早已腐化滲入泥土裏，隻剩下了白骨。
    若是自己原先住在此處之時屋子裏還沐浴著自己察覺不到的屍氣，那她也可以不要活了，一頭撞死在牆上罷！
    韓九兮看著聞棠難看的臉色，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安慰道：“莫怕，即便有冤魂，這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尋上的也是邗家人，與你沒有幹係。”
    “嗯......”
    聞棠乖巧點頭，也知道韓九兮此時還有正事兒，並不是分神處理旁枝末節的時候。
    如今這火是邗正親口承認自己放的，那下頭埋著的屍骨，定然就與他們有幹係了。
    邗家是這甘露泉村的裏正，若是誰家想要買地起屋舍，都得經過裏正的同意才行。
    放眼整個村中，又誰能有這特權繞過這一道
    程序直接搭建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