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玉如今住在聞棠的院中，雖說方才才知道今日是聞桑的生辰，可臨時回屋挑選一件禮物，也是分分鍾的事。
    說完，他還忍不住得意地看了看桌子對麵的韓九兮。
    那樣子就好像在說：你且看看你這夫子是如何當的，自家學生的生辰，竟拿不出禮物，且看你如何收場，嘿嘿！
    韓九兮對司馬玉這麵帶挑釁的模樣隻作不見，他緩緩放下筷子，好不容易禮節性地將桌上的菜式都嚐了一便，這會兒已經有些撐得難受，還依舊頭昏腦漲的。
    他溫聲笑了笑，道：“阿桑，我之前也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這禮物，便明日給你補上吧。”
    聞桑得了一件意外的禮物，本來就已經心滿意足了，聞言趕忙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大人......不用不用。今日您能來吃飯，便已經足夠了。”
    眼下，聞棠與司馬玉都不知韓九兮這突發的熱疾，可聞桑方才在太守府上，卻聽得明明白白。
    他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韓九兮，見他已經比方才來時瞧著疲憊多了，便想要小聲提醒自家長姊一番。
    可誰知聞棠席間就注意到了韓九兮沒怎麽吃東西，可她卻會錯了意，還滿以為韓九兮是因為近來天氣炎熱這才失了胃口。
    她轉頭看了看花圃的一角那吃得正歡的阿興三人，招了招手就喚來了瑤娘，附耳道：“你去廚下煮些山楂茶來，再配上些薄荷與百香果。今日這菜
    式，的確是肉食多了些，怕是不好克化。”
    若是不然，往日裏韓九兮可最愛吃自己做的這清蒸海鱸了，怎的今日隻夾了一塊，便沒有再吃呢？
    “好嘞！”
    瑤娘今日可是吃了個盡興，這會兒也有些飽了，正好找些活兒幹，好消消食。
    聽了聞棠的話，她轉身便一蹦一跳地往廚房去，心中想著若是自己表現好些，一會兒指不定還能蹭上些餐後甜食什麽的。
    可誰知，她還未踏進廚房，便聽得裏頭傳來了一陣響動。
    她停下腳步，輕輕地走了進去，竟看見吃了沒多久就獨自離席的墨北，正蹲在廚房內，用石臼不停地搗著什麽草藥，還一邊吸著鼻子，整個一副哭哭啼啼小媳婦兒的模樣。
    想到今日是個歡喜的日子，這人卻這般不識相地躲著哭唧唧，瑤娘想也未想，上前對著墨北的後腦勺就彈了一指。
    墨北方才便聽見了進門的腳步聲，他手上動作沒有停下，正想著回頭看一眼是何人來了，便感覺自己的後腦勺一陣痛。
    “哎呦！你作甚打人！”
    墨北轉過頭來怒瞪著瑤娘，眼中還閃著些未擦幹的淚花，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既可憐又滑稽。
    可瑤娘卻半點沒被他這樣子唬住，雙手叉腰地罵道：“今兒可是掌櫃家弟弟的生辰宴，你這人怎的這般沒有眼力見，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麽樣子！？”
    墨北原本就在為韓九兮的身子擔憂，如今又被這不知從何處冒出
    來的小姑娘不分青紅皂白地罵了一頓，這會兒後腦勺還在痛。
    於是，多重情緒突然襲來的墨北竟一下沒忍住便在廚房抽噎了起來。
    “你們怎的都這樣！我家大人如今還發著熱症，若不是你家掌櫃相邀，今夜本是打算喝了藥就休息的。可如今都這個時辰了，大人也這般不顧自己的身體還在強撐......嗚嗚嗚！”
    墨北也顧不上丟不丟臉了，狠狠發泄了一通，末了又轉過身專心搗藥，還一邊擦著眼淚，殊不知身後站著的瑤娘這會兒已經徹底呆住了。
    方才看墨北一言不合就掉眼淚，瑤娘心中本就覺得新奇得很。
    .
    她家姊夫哪怕是受了那般多的委屈，都不曾見他紅過一次眼睛。
    眼前這小廝，怎的就這般愛哭呢？
    這瞧著哪裏像個男子漢大丈夫？分明就同原先村中，他們家隔壁住著的春妞的性子一般。
    可春妞不過才三歲啊！
    瑤娘眨了眨眼，又蹲在灶膛邊上探著腦袋往那石臼裏頭看，“你這搗的是什麽藥？”
    “大人腿上腫起了好幾個大紅包，許是被帶毒的蚊蟲叮咬了，如今整個人都難受得緊。醫館的大夫說，用這種七葉蒿搗碎，敷在患處，許是能緩解一二。方才大人走得急，這藥都沒來得及上呢！”
    如今的墨北對於聞棠，總算是沒有了剛開始認識她之時的那般偏見。
    麵對眼下這境況，心中也隻想著自家大人不知愛惜身子。
    可他不過
    是大人身邊跟著的一個小廝，哪裏能左右大人的打算。
    墨北一想，便又悲從中來，大有一副想要哭個痛快的架勢。
    瑤娘這會兒還真是被嚇住了，又怕這廚下的動靜傳到了外頭，影響本來歡快的席間氣氛。
    她手腳麻利地往灶膛中添了些柴火，又在鍋中燒起了水，這才撇開墨北獨自走了出去。
    而這廂的院中，兩張小桌上仍舊熱熱鬧鬧的。
    酒過三巡，司馬玉竟拉著今日的小壽星開始猜拳，想要對盤中剩下的那蒜蓉粉絲蒸扇貝的最後歸屬做一個最後定奪。
    今日大家夥兒心情都不錯，聞棠也索性隨得他們去瘋玩，竟還破天荒地倒了一小杯米酒給弟弟嚐。
    見二人鬧得正歡，她這才轉頭看了看韓九兮。
    其實方才在席間，她便已然感覺這韓九兮今日瞧著已經頗為疲憊。
    於是，聞棠親自斟了一杯果茶遞給他，想著是不是開口讓他先回府休息比較好。
    可誰知，正當韓九兮伸手接過那茶盞之時，指尖卻不慎碰到了聞棠的手。
    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二人皆怔愣在了座位上。
    方才不過那短暫的觸碰，聞棠便登時感覺有些不對。
    方才韓九兮的手一直都擱在膝蓋上，又沒有端那溫熱的瓷碗，怎的會......這般燙手？！
    她皺著眉頭往前傾了傾身子，也顧不得自己的舉動是不是於理不合，伸手就往韓九兮的額頭上探了探。
    ——果然也是滾燙的！
    聞棠
    驚得趕忙將杯盞放下，而這會兒瑤娘也恰巧從廚房走了出來，上前對著她耳語了幾句。
    韓九兮見自己無法再裝下去了，隻疲憊地笑了笑，“阿棠莫擔心，不過是被蚊蟲咬了。方才來之前，已經吃過了藥，睡一覺許是就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