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論外頭的傳言傳得如何離譜，聞棠這一段時日便是鐵了心地悶頭搗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任由那流言滿天飛，也兩耳絕不聞那窗外事。
    這一個月來，就連早中晚三餐都是阿興去外頭買來現成的，幾人坐在小院的灶邊草草吃過，便繼續開工。
    於是乎，眾人等啊等，就連每逢上新都要第一時間殺來的李夫人都來了鋪子詢問了五次之後，聞棠小院的大門才再次被打開。
    那在巷子口探頭探腦的眾人隻聽得「吱呀」一聲響，還不待他們湊上前去一看究竟，又聞身後傳來了一陣蹄釘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
    ——這是粱書吏記著日子，準時上門來取貨了。
    眾人一見到粱書吏的身影，心中頓時就明了，就連等在鋪子門口的李夫人都歇了想要跟進院子去瞧一瞧的衝動。
    既是同官府做生意，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還是不要參一腳的好。
    若是什麽好物，但凡沒有被官府買斷，那往後在鋪子裏上架，便隻是時間問題。
    隻不過，李夫人卻依舊沒有離開街角，依舊耐心地坐在桌前，一邊吃著椰汁涼粉凍，一邊探著腦袋好奇地往那車上看去，想要一睹為快，究竟是什麽東西能讓這掌櫃的連鋪子都不來了，整日便悶在院中搗鼓。
    這一千多罐清涼油，有幾十罐還是剛裝沒多久就要送走，這會兒裏頭的油膏甚至都沒有萬全凝固。
    因此，趙九帶著的人手前來將
    這些罐罐往車上搬運之時，可是十二分的小心。
    待這幾個車廂盡數裝滿，又緩慢地順著路往府衙拉去之時，伸長了脖子的一眾人隻瞥見那油氈布下頭隱約露出了一個角，裏頭盡是些木箱裝著的竹罐。
    若是仔細嗅聞，還能聞見陣陣的清涼香味，總讓人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李夫人一邊吃著涼粉，一邊皺著眉頭琢磨了片刻，突然就一拍桌子。
    “是薄荷的香味啊！等等......好似還有些什麽，還怪清涼的呢。”
    “夫人厲害！”
    聞棠聽見李夫人的說話聲，慢慢順著大豆腐巷走到了玉盤街上自己的鋪子門口。
    可這會兒，她卻依舊打算賣個關子，不願嚴明此番與官府做的買賣究竟是何物。
    李夫人伸著腦袋一直目送那車隊遠去，隻覺得自己像是那磨盤上的驢，看著前頭吊著的胡蘿卜，看得著卻吃不著，心中便像是被什麽抓撓似的直癢癢。
    “哎呀，那究竟是何物啊？以後會不會在鋪子裏看見？貴點沒事的，隻要好用，別的地方買不著，我定然來你這兒訂貨！”
    要說這李夫人，琴棋書畫，刺繡女工樣樣都——拉垮，可就一個優點，那便是有錢，且碰上心儀的物件，出手還極其大方。
    聞棠此番做成的清涼油，原本便是衝著這些不差錢的主兒來的。
    這會兒不過是吊吊胃口，往後自然還是得指著他們掙錢的，哪能真把人吊急了？
    她笑眯眯
    地指了指身後青磚牆上貼的那榜單，對著李夫人道：“夫人，這五子棋競技的年榜再過幾日便要出來了。如今你的分值可是遙遙領先，拔得頭籌自然不在話下。我給你透個底兒，方才車裏的小罐罐，在大禮包裏就會有的，且耐心等個幾日罷。”
    “可是真的？！”
    李夫人簡直開心得眼睛都亮了。
    “那當然！”
    聞棠笑嘻嘻地拍著胸脯道，卻沒有將剩下的話說盡。
    畢竟，原先她可一直都在思考這從去歲就答應好的禮包內究竟要裝些什麽，才能既讓李夫人覺得既新奇又滿意。
    而這段時間她悶頭在院子內製作府衙的訂單，也頓時讓她有了個不錯的主意。
    聞棠滿意地看著李夫人越發期待的表情後，卻沒有著急將店鋪開張，反倒是爬上了其中一輛運貨的車，坐在後頭準備一路跟著府衙的人去清點數量。
    這一千多罐的清涼油有一小車被直接運回了府衙，交由韓九兮親自核對分發，而聞棠卻徑直跟著粱書吏去往了府城郊外的采石場。
    這采石場看管著的都是些往年朝廷流放至此的犯人，因此鶴鄴派駐了大量駐軍鎮守看管。
    這還是聞棠頭一回往那處去，可這車才行到半路，她便被頭頂的太陽曬得有些吃不消了。
    待幾輛車總算是到達了采石場的外頭之時，聞棠便看見司馬玉急匆匆地從裏頭走了出來，麵色還有些不佳，倒不像是眼巴巴等著今日能
    分得清涼油的喜悅模樣。
    粱書吏上前作了個禕，便轉身吩咐帶來的衙役直接將車廂上頭蓋著的氈布掀開，原地就開始清點數量等著分發。
    可誰知司馬玉頂著一頭烈日快步走上前來，隻瞥了一眼那上頭的瓶瓶罐罐，便轉身看向聞棠，有些焦急地問道：“小阿棠，你這清涼油既是能治療蚊蟲叮咬，那馬蜂的毒可有效？”
    “馬蜂？！”
    聞棠被這乍一來的問題問得有些愣住，她忍不住對著司馬玉上上下下看了幾遍，果然就在他的後頸處發現了一個紅腫的包。
    她想了想，這才道：“所說治病原理不大相同，不過若是手邊沒有旁的藥，倒是可以試試。”
    蚊子叮咬產生的紅腫瘙癢其實是一種過敏反應，可那馬蜂卻實實在在是針尖上帶毒的蜂。
    這清涼油雖說不能快速解毒，可裏頭用的那些個草藥倒是能抑製毒素的擴散，與治療蚊蟲叮咬倒是一個原理。
    聞棠一邊說著，轉身就拿了一罐清涼油遞給司馬玉，示意他趕緊往自己被蟄的部位塗上些許。
    可誰知，司馬玉接過這罐子卻轉身快步走進了采石場，還招了招手示意聞棠也跟上來。
    軍營中向來都是禁止女子入內的，可今日司馬玉竟破例將聞棠帶了進去，倒是叫那些個站崗的士兵好一頓瞧。
    司馬玉徑直將聞棠領到了一間前些日子才修好供這些官兵休憩的屋內之時，聞棠看見那床上躺著的人之時
    ，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