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華踱步往堂屋裏走去：“我要是癡傻著，她那點良心會不忍，也就不會扔下我，可是我四肢健全，那就不一定了。”
    其實這都是林安華在說笑，他之所以裝傻是因為裝傻才能真正獲得關於自己兒子跟孫子的消息。
    如果他清醒的話，陸文君不好的消息都會避開他，瞞著他。
    開始隻是裝的，隻是後來心越來越麻木了。
    好幾次總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想到自己那孤零零在人世的孫女，便又咬牙撐著活下去。
    得虧是老天有眼：“不說她了，說說你那大高個男人，你是不是被他騙了。”
    林知風聽著有些好笑：“爺爺，你才第一眼見到人家，怎麽就斷定我被他騙了啊。”
    “他長那麽高個，還有副好皮囊，可不就是把你迷得心花怒放。”
    “爺爺，我在你眼裏是怎樣的人啊？”
    林安華在椅子上坐下來，看林知風一眼，嗤笑道：“你小時候可是老追著馮進，你還認識馮進吧，說人家長得好看，要嫁給他。”
    林知風當然認識馮進，但是這些她真的記不住。
    “我真那樣說過啊？”以後見到馮進多尷尬啊。
    “那不可不，不信你下回見著他，你問問。”
    林知風趕緊搖頭：“那也是我小時候，我現在長大了。”
    “也沒大到哪去，真長大能這麽早結…”
    說到這裏，林安華突然意識到了林知風或許也有苦衷。
    爹媽去世後，她能活著已經很難，還要帶
    著弟弟。
    突然就歎氣起來：“是爺爺沒用，爺爺連累了你們。”
    “爺爺不許這樣說。”林知風哽咽著喊起來。
    “我的爺爺是世上最好的爺爺，馮進跟周玲都念著你，還有一個叫陳茂的，因為爺爺他一直很照顧我跟徐漾。
    還有火柴廠的何叔，還有陸振光大伯，他們都念著你呢。”
    林安華看林知風又要哭了，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來。
    “那你告訴爺爺你真的喜歡那個大高個嗎？你跟爺爺說實話，你放心，如果你想跟他分開，你那姑姑會去幫你處理。”
    “我很喜歡徐漾，我現在很幸福，我雖然早早跟徐漾結婚了，但是他很尊重我，我現在在師範大學念書呢。”
    這是林安華沒想到的，他今年回國也聽說很多人可以複職，高考去年也恢複。
    所有的政策都在向好，他萬萬沒想到這孫女竟然能趕在第一趟上了大學。
    這麽說來，那大高個除了臉長得不錯，人好像也還行。
    “徐漾還幫忙找人提前恢複了我爸的職位，我媽那學校還給我在省城分了套院子。”
    雖然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活回來，但是至少他們是雨過天晴，苦盡甘來了。
    “我跟徐漾還辦了個炮仗廠，就叫安華炮仗廠呢。”
    林安華看林知風說話時依然神采飛揚，看出來她確實很幸福。
    那個大高個給足了她足夠的支持跟自由。
    “你們結婚多久了，有孩子了嗎？”
    “差不多三年了，沒有孩子
    。”
    林安華點點頭，三年了還能說對方好話，那說明大高個確實是個不錯的人。
    “不過那也都是他一麵之詞，真實的情況我還得考察考察。”
    “好，你慢慢考察，他絕對經得起您的考察。”
    陸文君看他們爺孫倆聊得起勁，也不去打擾，自己挽著袖子先做飯。
    爺孫倆從葫蘆溝的事，聊到林知風到大陽生產隊後扳倒周建助，還有辦廠的事。
    林安華想不到自個孫女小小年紀就有他林安華的風範，欣慰又心酸。
    她本該是在家人羽翼嗬護下快樂成長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才是。
    人一旦沒了庇護就會快速成長，這是一件心酸的事情。
    林安華跟林知風聊得到晚飯開始才停下來。
    陸文君都有些擔心他：“爸，你都說一下午話了，你歇會吧，明早我帶你上醫院看看去。”
    “不看，我自己身體我自己有數，我這麽多年存著的話，就是等著這幾的。”
    林知星坐在旁邊，聽著這話很奇怪：“爺爺，話還能存的啊？”
    “當然可以啦，爺爺把這麽多年的話都存起來，就是為了以後說給你跟姐姐聽。”
    “可是你那時候都不認識我，你怎麽知道連我的份都存著呢？”
    這童言童語惹得一桌人都笑了起來。
    晚飯過後林知風跟陸文君收拾，林知星跟爺爺在屋裏寫毛筆字。
    林知風也正好有機會問問陸文君的情況：“姑姑，你跟周，你跟姑父沒孩子嗎？”
    “周海生
    有個兒子在國外，但不是我生的。”
    她不敢生孩子是擔心自己懷孕之後照顧不了林安華。
    “你姑姑是為了救我而死的，我現在是替她而活，所以我心甘情願。”
    林知風無聲得歎了口氣，安慰道：“姑姑，你也別難過，我爺爺嘴上雖然不饒人，但是她心裏已經不怨你了。”
    “就算他怪我，我也不介意。”
    這麽個寶貝女兒，就因為她…
    “我們不說這個了，說說你的男人徐漾，他靠譜嘛，靠譜我可就是讓張升平那王八蛋回家種地去了。”
    “你完全可以相信徐漾，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倆缸裏一厘米都沒有，能有今天的日子，離不開他沒日沒夜的努力。”
    陸文君聽著點點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選擇的人肯定不會錯，那我明天就去廠裏一趟，讓張升平滾蛋。”
    “姑，還是一直留著他吧，爺爺的情況他都知道，我擔心他狗急跳牆。”
    陸文君聽林知風這麽提醒也有些擔心，畢竟現在的政策也還不是徹底明朗。
    如果張升平到其他地方亂說，怕惹來事端。
    “行，聽你的，反正養他一個廢物，也養得起，先堵住他的嘴，如果他惹事，你讓你男人打他一頓，我跟你演雙簧就行。”
    這一晚林知風陸文君這大院睡，兩人一晚上也聊了很多。
    隔天一早，徐漾就在家門口蹲著。
    陸文君出去倒尿桶，開門看見他還嚇一跳：“小徐，你怎麽這麽早
    呢，也不知道叫門。”
    “我早起習慣了，給你們送些雞蛋來，都是新鮮的。”
    昨天時間太趕，也沒想這麽多。
    回去之後想到林安華這個年紀了，牙口肯定不好，吃雞蛋是最合適。
    營養到位，還好咀嚼。
    “那你進去吧，小風在夥房準備早飯。”
    徐漾拎著雞蛋直奔夥房去，看到林知風正在灶台那下麵條。
    他把雞蛋放桌子上，卷起袖子走過去：“我來吧，你都多久沒下廚，生手了吧，可別傷著自己。”
    “說的好像你經常下廚似的，幫我把那個綠葉菜切一下。”
    徐漾拿起菜板跟菜刀，利索地開始切菜。
    林安華起身時就看他們小倆口在夥房配合默契地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