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爐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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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輕輕問:“對於慕旭真和你師尊,你會用心機手段嗎?”
    璃末微挑挑眉,勾唇一笑,沒有反問他為什麽這麽問,答:“我不需要對家人用心機。”家人,就是可以包容你一切的所在,不需要心機,不需要手段,你就是你就好。
    夙殉歎了口氣,道:“你適合朝華峰,不適合渡滄峰的劍閣。”
    問天宗,劍閣負責“力”,負責做那擎天之劍,一心衛道,朝華峰明事堂和暗部,負責“智”,力與智的結合,才能成就天下第一大宗,讓問天宗長盛不衰。璃末不像慕劍非慕旭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修煉,她的謀略,適合朝華峰。
    畢竟她是一個連夙殉也感覺可怕的女人。
    “我師尊出自渡滄峰,所以我就是該在渡滄峰。”慕劍非慕旭真在哪,她就在哪。哪怕她對劍道沒有什麽興趣,但她的劍一定是修得最好的正道道術,幻術、法、陣、符、次之。
    夙殉心想,還好璃末還有在意的,在意她的師尊,她的師兄。
    璃末仿佛看出夙殉心思,嘻嘻一笑,笑得風輕雲淡,滿不在乎的樣子:“夙殉師兄,你不需要想太多,有些東西,總是在你意想不到又無法抗衡時出現,這,就是智者的最終結局。”
    夙殉聽得眉頭一跳,無奈看向璃末。
    璃末看著夙殉,他眉目如畫,微皺的表情讓他完美俊秀的臉孔平添一抹瑕疵,像空山煙雨中的靜湖水麵,被斜掠的晚雁帶起一圈圈漣漪……
    她細細欣賞了夙殉罕見的那不動如山之外的紊亂,有絲惡趣的欣喜,賞閱了一會,在夙殉看來的輕責目光下收回了笑容,忽然輕輕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師兄,你還是莫要思慮太多,早此休息吧……”
    說完,站起了身,出了深夜裏夙殉的屋子……
    屋外,月光如華……
    璃末走了幾步,忽聽屋裏傳來悠悠聲音:“那麽璃末師妹,我反問你,你可知情為何物嗎?”
    璃末停下腳步,思考了半晌,卻什麽也沒有回答,飄然而走……
    ……
    她不懂情為何物。
    不懂男女之情。
    無論前世今生,男人於她而言,隻有能做爐鼎不能做爐鼎的區別,比如說師兄與師尊,便被她劃做了不能做爐鼎的那一列,但如果有那麽一天,師兄與師尊非要當她的爐鼎,她也不是不可以,她本來就是沒有什麽人倫禁忌桎梏之人。
    當然,她覺得,她可以,他們大概是不可以的。
    他們是師徒,是兄妹,是家人,是父女,是可以為之去死的彼此守護所在,但並不是情人。
    她不懂什麽是情,什麽是愛。
    據聞,情愛是一種排他性的極其濃烈的情感。
    這東西,她從未有過。
    她前世無數個情人,她擁有他們之外,他們也可以有自己別的情人,有些年少情人為之生氣,問她為何不獨占自己,彼時她的回答是:沒必要。
    沒必要,她的意思就是她不在乎。
    她不理解人類為什麽要為了情而瘋狂,愛而不得,那就不愛好了,換一個人愛好了,有那麽難嗎?
    她對於不可控的愛情,是不解的,無措的,就像她明知未來慕劍非會與三個女人有愛恨生死糾葛,明知道慕旭真未來很可能會不倫地愛上自己的師母,但她再是強大厲害,也無法插手,無法幹預,因為愛,是人世間最無法控,最讓人身不由己的情感。慕劍非要愛上某人,她無法控製,慕旭真要愛上不該愛的人,她也無法阻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多少人為它生生死死,愛不得,求不成……
    神仙佛祖也無法。
    那東西,其實一點意思也沒有……
    璃末是這樣想的。
    忽然,她想起了某句話:“你若死,而我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呢……”那聲音,縈繞在她的腦海,久久不散……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偶爾,也會想起那個一百多年前中秋月夜之中的諸多詭異之事,而,這句話,是她最印象深刻的,一直無法忘記……
    不知道是這因為這句話,還是因為女子說這話時的語氣。
    彼時,那女人說著那般深情的話,語氣卻有一種瘋狂扭曲的味道,不知為何,讓人忍不住深究……
    ……
    幾日後,璃末被一女子堵在渡滄峰的山路上,那少女年紀很小,大約十五六歲,才堪堪淨濁中期修為,卻周身華麗耀寶,一看就非尋常家族千金。
    她恨恨地看向璃末,臉色漲紅,大聲責問道:“你為什麽不救我阿兄?”
    “你說什麽?”璃末表情和善,像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我說你為什麽不能救我阿兄,因為你去得太晚了,害我阿兄半邊身體都沒了,讓他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女孩說著說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每日裏不停的在屋裏慘叫,天天鬧著要自殺,實在太可怕了……”
    “你……你怎麽說自己兄長可怕呢?”璃末聽完,先是一臉震驚看著女孩。女孩聞言,臉色一變,立刻心虛地大聲道:“我沒有!你不要亂說。”說完還用力跺跺腳。
    她想到趙五郎慘狀,心便抽痛。“我當然沒有覺得他可怕,我那是心疼阿兄,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說完還拿著手指指向璃末的鼻子,十分生氣的樣子。
    小女孩想說是璃末沒用,救人不夠及時,自然,指不並不是另一種指向的“都是因為你”。
    “你口中所說的阿兄——指的是趙峰主重孫趙家五郎吧……前幾日是我疏忽,沒有照顧周全,讓趙家公子失了雙手雙腳下半身身體……”璃末說到最後一句,平靜的表情未變,語速卻緩慢下來,每一個字字尾慢慢的拉長,這語述,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每個字,都帶著殘忍的味道,語調,卻像是在回味……
    年幼的女孩卻聽不出來這些。聽得她道:“送趙五郎回宗之時,我也親自到趙氏府邸登門道歉,特別是向令尊致謙,當時,令尊也未多加責怪過深,你如今……”越聽越氣,罵道:“你收聲,我父不怪你,是他大人大量,你一個小小弟子,哪裏及得上我五哥的尊貴,你若識趣,就應該自斷雙手雙腳,跪在我五哥麵前謝罪,就像……”
    “就像什麽?”
    “就像那個賤婢,被打斷了四肢,送到了魔獸洞,喂給它們做靈食。”
    璃末聽了表情未動,猜到趙家千金說的是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