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打火匣(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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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願端著托盤回到了房中,簡單解決了午餐之後,喚來傭人將更換過的床鋪拎去煮洗,再將那已經染了汙血的衣服拿去焚燒填埋。
    門外靜置的熱水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人上來更換一次,許願再次擦拭過青年再起溫度的全身,看著呼吸平順下來的人,靠在了床柱上,眼睛微闔。
    宿主睡一會兒吧,有什麽事我叫你。係統趴在床頭說道。
    宿主忙碌了一晚上它什麽忙也幫不上,現在當個鬧鍾還是沒問題的。
    好,辛苦。許願沒有拒絕,他起身坐在長椅上,放平了那裏的靠枕躺了下去。
    宿主放心吧。係統輕輕甩著尾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正在熟睡的人。
    美人長的這麽好看,那些人竟然舍得欺負他
    粘稠,潮濕老鼠從不知道什麽地方鑽出來,吱吱的啃咬著牢房中再也醒不過來的人,甚至偶爾會咬到還活著的人,惹來幾聲痛呼咒罵。
    周圍很黑,明明好像亮著火把卻看不清楚,粘稠的血液流淌在汙濁的地麵上,四處都是看不清麵孔的人影在晃動著,從那陰暗的環境中伸出漆黑的手,一點點蠶食著那冷寂的火光,試圖抓住他的腳。
    有誰在旁邊放肆的嘲笑著,同樣看不清臉,卻幾乎覆蓋了整座天空,隻有猩紅的嘴張開著,在嘲笑著他的無能,弱小,無法反抗他為什麽無法反抗為什麽當初沒有拚命去爭為什麽總是維持著可笑的自尊,沒有人在乎的自尊
    宿主宿主美人又開始發燒了係統的聲音傳了過來,許願驀然睜開眼睛時聽到了床上有些痛苦的囈語。
    “為什麽滾”
    許願起身,看著床上緊閉著眼睛卻抓緊了毯子呼吸急促的人,坐在床邊掀開他身上的毯子,按上了他胸口的數處穴位,讓那口氣足以上來。
    一聲驚喘,那口卡在喉中的氣似乎終於舒順了上來,隻是不等許願有所動作,那被眼淚沾濕的睫毛瞬間抬起,躺在床上的人驟然起身,趴在床邊吐出了大量的穢物。
    “斯蒂文,除了腸胃,還有哪裏不舒服”許願攙扶著匍匐在床邊的人詢問道,手上扶著的人卻已經再度軟了力道,意識陷入了昏沉之中。
    許願將人扶起,端過一旁的杯子小心喂了些水,以免從胃中反出的東西侵蝕他的喉嚨,造成二次阻塞。
    穢物處理,房間裏也開了些縫隙讓氣味能夠散掉。
    宿主,他看起來很不好。係統有些憂慮。
    病得慢慢養。許願將人扶起,喂了些止吐的藥下去輔佐吞咽,再將有些稀的粥水一點點喂了進去。
    斯蒂文身上的每樣病其實都不是太要緊,受傷流血也好,受涼高燒也好,又或是腸胃不適也好,都是有藥就能治的,他的狀態極不好的地方在於所有的病堆積在了一起,而且心理上受到了一些刺激。
    他畏懼監牢那種地方,或者說坦桑城中的人都十分畏懼
    那個像地獄一樣掙紮無望的地方。
    但偏偏被關進了裏麵,縱使表麵看起來堅強,內心深處的害怕隻有自己知道。
    止吐藥喂下去,再喂進去的粥水也沒有吐出來,躺在床上的人恢複了些許安定,意識卻似乎還陷在很沉的地方。
    宿主,你不休息嗎係統在夜幕降臨時問道。
    嗯,我看著他會好一些。許願坐在床畔說道。
    白天的狀態看著還好,如果能安然度過這個夜晚,就沒大事了。
    燭火輕晃,照亮了室內的一角,許願一手握著青年露在外麵的手以便及時察覺他的體溫和氣息,另外一隻手則翻閱著放在膝上的書冊,以免困意起來。
    而夜晚的確有幾次反複,隻是體溫升的不高,即使眉頭蹙起,也隻是輕輕呢喃了幾聲。待到黎明時,他身上的溫度已經有些接近正常體溫。
    天色將明,靠在床柱上的人輕輕闔眼,係統放平自己總是忍不住晃的尾巴,不敢去發出一點聲音。
    隻是在貓眼轉過去盯著床上躺著的人時,卻看到那好像染著沉重和疲憊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了開來。
    哦,美人醒了
    貓貓心裏驚歎,瞄了一眼熟睡的宿主卻沒去發出聲音。
    跟它一樣,醒來的人碧綠的眸中疲憊和迷茫漸去,手指微動時看向了床畔沉睡的人,然後便沒了動靜,隻是靜靜的看著。
    美人一定十分感動畢竟宿主可是全天下最好的朋友
    貓貓輕動了一下尾巴,看向了那雙睜開的眸,卻發現其中好像沒什麽神采,又像是沒什麽焦距,而在看了半晌後,躺著的人卻是抽出了被半握的指尖,拉上了毯子,朝另外一麵翻身側躺下了。
    貓貓疑惑,隻是它還來不及跳到床的另外一邊去看美人的狀態,就聽到了床柱旁傳來的動靜,看著宿主還殘留著困倦的眸道宿主,美人醒了。
    嗯,聽到他翻身了。許願看向床上靜靜躺著的人,笑了一下道,“感覺哪裏不舒服”
    “沒有。”從毯子中傳出的聲音略微有些悶,帶著些微涼和沙啞。
    許願抬眸看著他散落在枕上的紅發,眸光輕動“你腹部的傷口撕裂了,現在先不要側躺。”
    “知道了”躺著的人這樣答應著,卻沒什麽動作。
    “想吃點什麽”許願沒有去催促,而是換了個話題問道,“不過隻能點一些清淡的菜。”
    “都可以。”他給出了如之前一樣的答案,語氣中卻有些懨懨。
    “好。”許願起身道,“廁所在走廊的盡頭那一間,出去的時候披上鬥篷,你的燒還沒退。”
    床上背對的人半晌無動靜,在許願轉身時發出了極輕的一聲“嗯。”
    許願離開房間帶上了房門,貓貓趴在他的肩膀上看著宿主眉眼間難掩的困倦道美人他好奇怪。
    看起來好像不想理宿主的樣子。
    從監牢那種地方出來,需要一點時
    間緩一緩很正常。許願下樓道。
    誰也不知道他在裏麵遇到了什麽,他隻知道帶他出來時他的狀態十分糟糕,雖然沒有新增嚴重的外傷,但還有其他撞傷的痕跡,掌心中更是有著無法輕易褪去的勒痕。
    哦統子輕輕晃動著尾巴,覺得宿主說得對。
    美人或許是剛醒,還沒有什麽力氣,等到恢複了,肯定就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了。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躺在床上的人輕輕動了一下,手臂略微收緊,然後從床上撐著爬了起來。
    身體比以往要熱上很多,也虛弱很多,偶爾從身體內部傳來冷顫,卻沒了監牢中徹骨的冷意。
    他微忍著腹部傳來的疼痛坐起,有些晦暗的眸看過這個溫暖舒適的房間,瓦罐,杯盞,還有搭放在長椅上的鬥篷。
    這裏的布局跟那座莊園裏很像,舒適的跟那座監牢比起來像是在天堂。
    碧綠的眸微垂,斯蒂文穿上放在床邊的鞋子起身,出門時拿上了那件鬥篷披上,略微扶著牆去了走廊的盡頭。
    許願則在廚房等了一會兒,才端上那放著清粥和素炒的小菜上了樓,而進了房門時,鬥篷雖然還在原處卻變換了些搭放的形狀,床上躺著的人雖然平躺著,眸卻是微闔上的。
    “吃點東西,一會兒吃了藥再睡。”許願將托盤放在了床頭,看著那雙睜開卻有些晦暗的眸眸光輕動。
    “謝謝。”床上的青年支撐著坐起,雖然氣息有些難掩的微喘,聲音卻沒什麽情緒。
    他隻是湊進了托盤,將那有些微燙的食物送進了口中,然後再一一將那些準備的菜吃幹淨後,全程垂著眸,並沒有多餘的話。
    “藥。”許願將今日份的藥放在了他的麵前道,“我分成了二份,早中晚飯後各吃一份,用水直接”
    “你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什麽呢”青年的話突兀的響在這個房間,讓許願的話語停了下來。
    他看向了那雙有些晦暗的綠眸問道“什麽”
    那雙眸不似以往總是含著笑意,也同樣不閃不避“你對我這麽好,救我出監牢,圖什麽一個人不會什麽都不求就一味的付出,布蘭德,你想從我的身上獲得什麽”
    許願靜靜的看著他,半晌後笑道“我不想獲得什麽。”
    “那你為什麽救我”斯蒂文牢牢盯著他道。
    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代價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很好,救一個殺人犯出監牢對一個商人而言也絕對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商人精明,而布蘭德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為了之前的給你的承諾。”許願看著麵前有些執拗的青年笑道,“當時我答應過你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救你。”
    斯蒂文的眸輕顫,手指微微收緊,他記得的,那是初見時的話,一個初見的人說要救他,聽上去像是一句戲言,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但布蘭德一直記得。
    他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
    “這
    些藥早中晚飯後各吃一次,不要一次全部吞服,身體會出問題。”許願看著青年垂下的眸繼續叮囑著之前的事,“溫水送服,要不然很苦,午飯和晚飯我會讓傭人送上來,有什麽事直接叫人,會有人在門外。”
    許願將藥劃分成了二份,看了眼麵前靜默的青年,起身拿過托盤時,手卻被驀然伸過來的手抓住了。
    他的身體停下,轉眸看著低下頭掩住了所有情緒的青年,聽到了他帶著氣喘卻有些冷寂的聲音“抱歉,我不是”
    “沒關係。”許願笑了一下,放下托盤拍了拍他的頭道,“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青年身體微頓,卻沒有鬆開他的手,隻是垂著眸問道“你要走了嗎”
    “我得去睡一會兒,身體實在吃不消了。”許願無奈笑道,“你今天也要好好休息,現在雖然是低燒,但病情還有可能反複。”
    青年略微收緊了手指,然後輕輕鬆開了手放回了毯子上道“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許願看著他的狀態,感受著指間殘留的體溫,端起托盤轉身離開了房間。
    宿主確實需要好好休息。貓貓趴在宿主的肩上耷拉著耳朵道。
    雖然宿主說要給時間,可它還是會為宿主感到委屈。
    好,一會兒就去休息。許願下樓,看著蔫噠噠的貓笑道,這麽不開心
    宿主明明沒圖什麽。統子小聲嘀咕。
    隻是做好朋友,有那麽辛苦
    許願將托盤放進廚房卻沒有回答它,其實斯蒂文說的很對,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甚至傾力去付出,否則滿大街的人他為何偏隻對這一個盡力,固然是有當初承諾的原因,但其實不算是完全無所求。
    隻是他所求的東西不是皮囊或是金錢去衡量的而已,斯蒂文願不願意付出都無所謂。
    許願並沒有睡太久,也睡的不太實,或許是生物鍾顛倒,夢境中偶爾會閃過那座監牢陰暗的模樣,鐵鏈刑具掛在其上,沾染著斑駁漆黑的血跡,巨大的鐵處女矗立在一角,其中傳來腥臭的味道。
    地麵粘膩,不知道是多少血跡層層覆蓋,即使用水衝刷也無法將其清洗幹淨。
    低矮的樓梯,隨處可見的陰溝生物,而他在那間陰暗低矮的牢房裏看到人的時候,那總是十分鮮活的青年已經脫力的倒在了地麵上,地麵上散落著他奔波了二十七天,不,是無數個日夜才積累的財富。
    它們被他隨身帶著,輕而易舉就能讓他露出笑意,卻被灑落在汙穢之中,被人踩在腳下。
    而他就在那種情況下將奄奄一息的青年帶出來的。
    比起身體,或許心靈受到的衝擊和摧殘更大一些。
    許願睜開眼睛起身,看著窗外微斜的陽光,用清水洗了把臉打開了房門,守在外麵的傭人恭敬問好“主人,要吃午飯嗎”
    “斯蒂文怎麽樣了”許願問詢道。
    “斯蒂文先生一直在睡
    覺。”傭人如實說道,“午餐前稍微想嘔吐,吃了止吐藥後好多了,飯後吃了其他藥後就一直在睡,體溫略高,但不是渾身滾燙的狀態。”
    “我去看看他。”許願小心打開了斯蒂文住的那間房門,隻站在略遠處看著那微蹙著眉睡的極沉的青年,卻也在瞬息察覺了那平緩呼吸的變奏。
    那雙緊閉的眸輕顫,似乎即將醒來,卻沒有睜開。
    許願扶住門退身出來,輕輕將其掩上道“他還在睡,後續有什麽異常及時告訴我。”
    “好的,主人。”傭人在他的身後驀然想起了什麽說道,“對了,富賓恩管家說路易斯先生昨天就過來了,但昨天隻是先安排對方住下,今早出去辦事,一會兒就回來。”
    “好。”許願頷首示意知道,然後下樓進了廚房。
    他們的對話聲不高,隔著門更是很輕,卻讓床上躺著的人略微側了一下身,繼續閉上了眼睛。
    許願的午餐吃到一半的時候富賓恩回來了,他在門口下車與路易斯道別,然後拎著一個熟悉的包裹走了進來,在看到他時問好道“主人,斯蒂文先生的所有東西基本都拿回來了。”
    “做的很好。”許願看著那放下的包裹和旁邊的配劍錢袋,收回目光問道,“菲利普呢”
    富賓恩神色中劃過了一抹猶豫道“菲利普受了些傷,那些人無法馴化它,用上了鐵鞭,不過骨頭沒有受到損傷,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
    “讓人好好照顧它。”許願略微沉吟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斯蒂文。”
    “是。”富賓恩應道。
    雖然他覺得斯蒂文先生終究會發現的,畢竟那是陪同他出生入死的夥伴,但主人這樣決定一定有主人的道理。
    “這一趟辛苦了,廚房還有午餐,吃過後好好休息。”許願說道。
    “哦,這都是我份內的事情。”富賓恩恭敬道,“感謝您的恩賜,不知道斯蒂文怎麽樣了”
    “狀態比昨天要好一些,不過還需要休息,這段時間先不回莊園,你休息兩日後再回去安排那邊的事情。”許願說道。
    “好的,主人。”富賓恩鬆了一口氣應聲離開了。
    很多人即使能夠從監牢裏出來,也很快會因為病症而死去,斯蒂文能夠迅速好轉,真是值得慶祝的好消息了。
    許願吃過了剩下的東西,垂眸打量著那放在桌上的錢袋和劍,將那些東西提了起來上樓。
    宿主,這個錢袋裏的錢幣跟之前掉落在牢房裏的數目對不上。統子瞄著宿主手裏的錢袋道。
    別人不知道有多少錢,統子可是一目了然。
    我知道。許願當然知道裏麵少了很多。
    路易斯或許盡力,但未必每個人撿到後願意歸還,能找回這些已經是極限了。
    那宿主要不要多塞幾枚進去貓貓用爪子撓了撓臉,有些猶豫的說道。
    畢竟是宿主的錢,統子並沒有錢。
    很擔心他許願看著趴在肩
    頭的貓笑道。
    貓貓有些尷尬的用後腳蹬了蹬臉一點點擔心。
    本作者狐陽提醒您談戀愛不如許願快穿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美人以前可是比貓還活潑,比獅子還健壯的,一把錘頭下去地麵都能轟隆作響,現在這麽虛弱還是很需要照顧的。
    當然可以,隻不過終歸會少一些。許願說道。
    我知道具體的數目。統子說道。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跟原本的數目一致才不正常。許願站在門口,跟一旁的傭人頷首,開門走了進去。
    床上的呼吸這一次沒有變奏,但比睡時短促的呼吸足以證明他一直醒著。
    心結就像是病症一樣,也需要時間去慢慢解開。
    許願放輕腳步,將包裹放在了長椅上,又將擦拭過的配劍和匕首放在了床頭,看著那微側著頭闔著眸的青年道“合手的武器放在身邊會不會睡的安心一些”
    青年聞言睜開了眸,轉頭看向那熟悉的配劍和匕首時,呼吸起伏,晦暗的眸輕輕顫了顫,然後伸手扣住了道“多謝。”
    “但你這幾天不宜大動,放心吧,這裏駐守了四十位傭兵輪守,不會出什麽變故。”許願看著青年懷念的眸色,將手中的錢袋同樣放在了他的手邊道,“比原來要少一些,但大部分都拿回來了,包裹裏的東西應該拿回來了一些,但富賓恩也不確定你那裏麵原來有多少。”
    斯蒂文伸手握住了那有些沉甸甸的錢袋,眸光輕顫著,然後將其緊緊抓住了“菲利普呢”
    “菲利普受了一些傷,等你好的時候它差不多也就好了。”許願看著麵前緊緊盯著他尋求答案的青年安撫道,“放心吧,它沒事。”
    青年心口提的那口氣似乎終於沉了下去,呼吸略微有些劇烈的起伏著,他的唇輕抿,終究隻說出了兩個字“謝謝。”
    許願斂眸道“不客氣,你的傷口需要換藥。”
    斯蒂文抬眸看了他一眼,沉了一口氣側開了視線道“麻煩你了。”
    許願看著他落在一旁的視線沒有再開口,隻打開了藥箱坐在床畔掀開了毯子,將一旁的枕頭拿過來墊高,扶著那渾身發軟的青年靠在了上麵。
    青年全程配合,隻是目光一直落在別的地方,錢袋放在枕邊,他的手輕輕摩挲著匕首,連許願一時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就像是把所有人都隔絕在了他的世界之外,沒有人知道那道繭中會蛻變出什麽。
    之前的紗布拆開,再重新上藥,許願看著沒有再繼續發炎的傷口,鬆了一口氣時聽到了身前平靜的問詢“你是怎麽救我出來的”
    “跟阿萊恩伯爵做了交易。”許願並未抬眸,隻將透氣的布縛上,再重新包紮道,“傷口還是要露出來些,不要一直捂著。”
    “他並不是一個會輕易被打動的人。”斯蒂文看向了麵前垂眸包紮的人道。
    無論他是什麽樣的態度,對方的情緒似乎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他曾經自以為能夠看透對方,但連他的情緒都窺不透。
    “建立共同的
    利益就可以。”許願抬眸,看著青年猝不及防再次側開的眸笑道,“雖然利潤小一些,但也有的賺,更何況你是被誣陷,並不是真的坐實了殺人的罪名,對他來說並不是非常為難的事情。”
    “共同的利益嗎”斯蒂文輕聲呢喃,垂下了眸道,“我會記得你這次施出的援手。”
    許願鬆開了他腰腹處的綁帶,起身解著手臂那處的笑道“那就記著吧,等傷好了慢慢還。”
    如果他覺得這樣心裏會舒服很多的話。
    斯蒂文手指輕動,沒有再說話。
    傷藥換好,毯子重新蓋在了腹部,許願洗幹淨了手上的藥粉,看著靠在枕上因為低燒精力有些不濟的人道“好好休息。”
    “嗯”斯蒂文握著掌心的匕首,闔著眸輕應了一聲,看著男人輕輕打開房門離開,隻剩下一室冷寂時閉上了眼睛。
    利益足夠的錢也會產生利益,所以布蘭德才能夠跟沃森夫人,阿萊恩伯爵坐在同樣的位置上說話。
    如果他擁有同樣的權力,就絕不會再淪落到之前那樣窮途末路,生死握在他人手中的境地。
    他沒有布蘭德那樣的手段和能力,但也不是不能成事。
    隻要
    “主人,有您的邀請函。”傭人在午後將一封帶著濃鬱玫瑰花香的羊皮卷放在了許願的桌案上。
    其上封著的火漆也同樣印著盛開的玫瑰花圖案,燙著金色,十分的名貴。
    “是誰送過來的”許願停下了修改計劃的筆詢問道。
    “是一位自稱費斯管家的人,他坐著馬車前來,說希望您今晚能夠赴約。”傭人如實說道。
    “好,謝謝。”許願拿過了那封羊皮卷,取下火漆拆開了係帶,看著其落款處的莉娜夫人字樣,眸中劃過了一抹思索。
    莊園的事或早或晚會傳到這位夫人的耳中,但恰巧是這個時候,怎麽看都不像是巧合。
    夜幕降臨,馬車穿梭過燭火昏暗的街道,駛進了一座遍布著繁花,在夜晚仍然被火把照耀的十分明亮的別墅之中。
    說是別墅,一眼眺去的建築頗具規模,更是能在坦桑城中擁有一座不小的花園。
    馬車停下,已經有傭人分成兩排恭敬的迎接,許願跟隨著有些蒼老威嚴的管家入內,也在繁華明亮的室內見到了那位穿著帶有家族紋飾外套,貂皮緊身胸衣和極華麗的紅色繡花長袍的莉娜夫人。
    她倚坐在小巧華麗的桌邊,發絲盤起,戴著像王冠一樣的冠帽,即使是鉛白紅唇的妝容,也沒有折損她的雍容華貴。
    跟傳聞中的年齡比起來,她看起來年輕極了。
    “尊貴的莉娜夫人,很高興見到您。”許願行禮道。
    “布蘭德先生,見到您我也很高興。”莉娜夫人看著站在不遠處俊美得體的男人,笑意深了一些,“您比格魯告訴我的還要俊美很多。”
    許願抬眸看著她笑道“您謬讚了。”
    “請坐。”莉娜
    夫人沒有再去強調那件事,而是伸手道。
    她既然邀請對方前來,就沒打算追究,而這個精明的商人明顯也很清楚這件事情。
    “其實最開始聽到格魯的稟報時我很生氣。”莉娜夫人笑道,“沒想到竟然有人敢愚弄尊貴的貴族。”
    “很抱歉,之前在坦桑城事情多了一些,所以去遲了一些。”許願落座在小桌的對麵笑道。
    “我聽說您買了不少的蜂蜜回去。”莉娜夫人拿起了桌上擺放的琥珀糖道,“玫瑰花蜜琥珀糖,我喜歡這東西,但它很難搶到,即使我讓傭人們嚐試製作,做出來的口感也相當難吃。”
    “夫人喜歡的話,我可以每日讓人送一盒過來。”許願笑道。
    此事上無論怎麽說都是他理虧,而對方的目的當然不止是想吃糖,但合作雙方,先開口的會落於下風。
    “布蘭德先生也是用這樣的禮物讓阿萊恩伯爵幫你的嗎”莉娜夫人將糖果送進了口中,端起桌上的酒水時笑道。
    許願眸光輕動,看著她看似含笑實則有著威懾感的眸,思索著其中的利益關係,關於阿萊恩伯爵,關於斯蒂文。
    斯蒂文傳言與莉娜夫人交好,更是對她很了解,但是當時他並沒有那麽願意前往這位夫人的莊園,雖然他表現的很無所謂。
    “阿萊恩伯爵感興趣的是別的東西。”許願開口笑道。
    他現在可以確定,這次的事件裏莉娜夫人應該也插了一手。
    但她要是想救斯蒂文,他不至於還待在監牢之中,而她現在似乎並不願意他救出他。
    “其實當時我就在城裏,求助於我可比求助於阿萊恩要快很多。”莉娜夫人笑道。
    “當時並不知道您在城裏。”許願抱歉道,“如果知道,時間也會節省很多。”
    消息滯後,難免會落於被動,阿萊恩伯爵可以保證艾德無法再對斯蒂文出手,卻無法保證這位莉娜夫人。
    莉娜夫人聞聲笑了出來,她用折扇輕掩著唇笑道“斯蒂文要是知道是我救他出來,一定不會願意的。”
    “您看起來並不像是會為難人的人。”許願略微思忖道。
    莉娜夫人饒有興味的看著他道“的確,布蘭德先生跟斯蒂文的關係應該不錯,想要打動阿萊恩應該要付出不少的代價。”
    “隻要給他感興趣的東西就可以。”許願能摸準她最後的意圖,卻很難摸清她所說的這些話的用意。
    雙方合作,中間的信息差和條件是很重要的。
    “那麽布蘭德先生應該感謝我。”莉娜夫人摩挲著扇柄笑道,“要不是我,你見到斯蒂文的時候他應該在最底層的監牢之中,那裏關押的可都是殺戮了無數人的野獸們,是真正的地獄。”
    許願唇角微平,他雖然喜歡見過第一層監牢,但已經窺見了其中滅絕人性的殘忍之處,那裏麵的刑具樂於讓人體驗最極致的痛苦,而最底層不用想,都知道是怎樣令人絕望的地方。
    難怪斯蒂文一個人處於一間牢房,卻全
    身幾乎沾滿了血跡。
    她有能力救他出來,卻隻是將他從最底層挪到了第一層。
    “您提了什麽條件”許願明白她之前威懾的情緒從何而來了。
    她可以救斯蒂文出來,但需要條件,而他卻直接請動了阿萊恩伯爵救出了斯蒂文,便破壞了這個條件的前提。
    莉娜夫人略有驚訝,她眨了一下眸其中流露出了欣賞的味道“布蘭德先生真是很聰明的人,並不是什麽嚴苛的條件,隻要他答應我做我的情夫,我就救他出來,雖然他是個漂亮的孩子,但我並沒有什麽義務救他。”
    “是,感謝您之前的伸出援手。”許願笑道。
    即使她提出了條件,也切實給了他緩衝的時間,更是沒讓青年一直在地獄中淪亡。
    斯蒂文應該也是明白這一點的,但他太明白了,明白沒有人會毫無理由的為一個人付出,所以他才問他想要從他的身上獲得什麽。
    “哦,我真是越來越欣賞您了。”莉娜夫人托著下頜道,“其實我對布蘭德先生也很感興趣。”
    “可能要辜負您的好意了。”許願看著她笑道。
    “那還真是可惜。”莉娜夫人並未因為他的拒絕而惱怒,而是笑道,“接下來我們來談談合作的事,雖然我是無心,但我確實幫了您,而您卻壞了我的好事。”
    “可您您看起來並不為之前的事生氣。”許願說道。
    “斯蒂文那孩子的確很漂亮,很少有人會不動心。”莉娜夫人笑道,“但他對我來說並不是唯一必須要選擇的對象,您可以放心,如果他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勉強,那樣是很無趣的。”
    “您是一位寬容的人。”許願笑道,“那麽來談我們的合作吧。”
    即使這次合作他的利潤會被壓的少一些,但這樣的合作對象對他來說是利大於弊的,因為她知道自己要什麽,不會輕易被感情左右。
    但同時也要注意防備,因為她絕對不吝嗇用各種手段去攫取巨大的利潤。
    夜晚遍布繁星時,許願從這座繁華的別墅告辭,踏上了返程的馬車。
    夜禁時刻,路上的行人稀少的可憐,但這絲毫不影響酒館中的狂歡喧鬧。
    “哦偉大的漢特你是上帝派來的榮光,感謝您的恩賜”
    “漢特,你是最偉大的冒險家,這座坦桑城中沒有人可以在你以前稱之為勇士”
    很多酒館的喧鬧聲十分嘈雜,可路過的這家卻十分的整齊劃一,因為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在稱頌著其中一人。
    宿主,漢特再次富有了。統子動了動耳朵說道。
    看來他學會了使用打火匣。許願看著車窗外經過的酒館並不意外。
    漢特花光第一次帶出來的金幣時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使用打火匣召喚守護寶藏的狗,狗為他叼來了寶藏裏的錢,當擁有了第二次財富時,他又重新擁有了之前的朋友,這是原世界線中記錄的,也在如常發生。
    隻是不知道人生大起大落,他會有什
    麽樣的感悟。
    這段時間盯緊一些。許願對趴在車座上的係統說道。
    曾經漢特花光第一筆財產需要數月,而在第二次擁有財產時,他對那位養育在銅宮中的公主產生了興趣,且擁有了將她偷出來的能力。
    好的係統鄭重點頭。
    馬車駛向前方,消失在了夜色中。
    斯蒂文的病在一天比一天好,雖然他的傷口仍然會疼,身上仍然無力,低燒總是讓他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又睡,但他的身體的確在好轉,超過他預料的好轉。
    他的匕首放在手邊,錢袋放在枕邊,一切好像都要變回未發生之前的模樣。他能得救是因為布蘭德,但布蘭德卻很少出現在這裏,似乎明白他現在不想見到他一樣。
    “哦,偉大的漢特,幸好我當時沒有嘲諷他”
    “他可真是個大度的人。”
    “好了,夥計,在這裏誇讚他他可聽不到,我隻想試試布蘭德商店新出的糖果。”
    隱約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斯蒂文從床上坐起,披上鬥篷走到了窗邊,看著從其下經過的人,聆聽著那些細碎的話語。
    想要得到消息,坦桑城的四處都能夠得到。
    漢特再次輕而易舉的擁有了巨大的財富。
    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傳來,斯蒂文轉眸看向了那裏,許願輕聲進來從空蕩蕩擺放著錢袋和劍的床上尋覓過,目光隨著窗邊投下的身影尋覓到那處時,看到的卻是青年晦暗的眸。
    他披著寬鬆舒適的鬥篷,身形看起來卻比之前瘦了很多,高挺的立在那裏,好像能透過光來,紅發散落在肩頭,碧綠的眸處於窗外映進的光芒中,卻晦暗的好像整個人都處於陰影中。
    窗外的聲音隱晦傳來,談論著中午的吃食,談論著貴族的馬車,也在談論著重新富有起來的漢特。
    “也不知道他的財富是從哪裏獲得的。”
    “他是一位偉大的冒險家。”
    “這話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可別把自己也騙了。”
    “我來給你換藥。”許願看著青年說道。
    “嗯。”站在窗邊的青年應了一聲,放下窗戶沉默的走到了床邊坐下,解開放下了鬥篷,又自己解開了襯衫。
    許願如以往一樣打開藥箱,看著那愈合情況良好的傷口,再次倒上了藥,重新換了布包紮。
    “我還有幾天才能好全”頭頂的青年問道。
    “結痂脫落才算是好全。”許願抬眸,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道,“這幾天休養的很好,已經退燒了,再過兩天可以出門,但在徹底恢複之前最好先不要動刀劍,再撕裂會很難辦。”
    他掌心落在額頭上的滾燙溫度轉瞬即逝,斯蒂文看著麵前垂眸的人道“知道了。”
    “一會兒要不要下棋”許願係好了腰間的綁帶,解開他胳膊上的綁帶時看著青年垂落的睫毛問道。
    “什麽”斯蒂文抬眸看向了他。
    “當初答應過的,下次再見就把棋局補上。”許願笑道,“已經拖了很久了,而且一直待在屋裏也很無聊吧。”
    斯蒂文看著他,碧眸輕動著,半晌後重新垂下了眸道“可以。”
    他當初的確答應過,隻是時間過的太久了,久到好像已經是非常久之前的事情了。
    雖然無關緊要,但既然承諾了,還是兌現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