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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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峰熱戀!
    臨近黃昏,風輕雪停。
    周夢岑行事向來果決,與e握手自我介紹後,便直明來意。
    她精通英法意日四種外語,所以現場也無需翻譯。
    “e先生,聖地集團擬在海城建一座全亞洲最大的私立醫院,需要您公司的最新人工智能醫療技術支持。”
    一旁蘇琪遞過早已準備好的方案策劃書。
    e翻開看了一下,呆住了。
    “這所醫院還未開始搭建”
    “幾年前動過一次工,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擱置了。”周夢岑坦然“聖地想要打造的,是一座在硬件上,能完美配合世界最先進ai醫療技術的醫院,包括ai病理和ai醫療影像、機器人配送和治療,甚至是ai疾病預判”
    在e震驚的目光中,她用英語流利地介紹著聖地集團,以及這座私立醫院的理念。
    “快速準確、智慧人性化,我相信這是人類最偉大的技術之一,未來能引領醫療領域的創新與改革。”
    自從aid公司上市後,e也誌在向全球推廣這項技術,隻是天價引入費用令很多發展中國家的醫院望而卻步,即便是中國如此龐大的市場,也幾乎沒有幾家能夠承擔如此高昂費用的醫院。
    不過從這份策劃書看來,周夢岑是打算不惜代價,也要拿下這個項目,為此她甚至親自飛來紐約。
    “很高興周總能夠選擇aid,”e很是滿意,端起酒杯與她碰了碰,“那明天就恭候您大駕光臨了”
    周夢岑起身,將微卷的頭發攏到耳後,笑容優雅“勞駕。”
    兩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相談甚歡,理念更是不謀而合,是以這場洽談何況就愉快地結束了。
    aen正在一旁百無聊賴吃著點心,眼見兩人達成合作了,瞬間來了精神,“談完了”
    e寵溺地摸了摸女友的腦袋“談完了,這次要感謝我親愛的aen了。”
    說完,在她眉心印上熱情一吻。
    aen卻激動地看向周夢岑“cenia,我們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
    e也來了興致“正好,介紹個朋友給周總認識。”
    aen一秒就猜到了“你是說oore”
    e笑著點頭,然後看向周夢岑“周總方便嗎”
    “sure”
    周夢岑歪頭看向aen,淡淡一笑。
    今晚aen連續幾次提及的男人,還是個中國人,她倒是很好奇。
    與此同時,隔壁安靜的小包間內。
    誠如e所言,iian教授隻跟秦墨聊了半小時不到,便放下酒杯。
    “oore,再次見到你很欣慰,ie初元那個項目你做的很成功,隻是今晚我看你似乎心不在焉,是有什麽心事”
    iian教授目光如炬,不光是在投資方麵,看人看事亦是毫厘不差,與鼎鼎有名的“股神”巴菲特相比,他在中國或許並不聲名顯赫,但是,他對華爾街機構投資的發展有著十分深遠的影響,也是秦墨投資生涯的重要引領人。
    對於恩師的詢問,秦墨也不隱瞞,悶了一口白酒後,坦白說“剛碰見一個故人。”
    “那個讓你傷心的女人”
    秦墨不置可否。
    前兩年iia教授就曾問過他,為什麽畢業不回國創業
    他的回答是,國內有不想見到的人。
    這顯然不是一個投資者該說出來的話。
    可秦墨知道,如果回國,他總會遇見那個人。
    “你想跟她複合”
    “絕無可能。”
    秦墨自嘲一笑,放下酒杯。
    iian教授卻好像洞悉一切“oore,你知道嗎,你現在就跟當初我給你第一筆投資時,你把一千萬美金a 一個項目上,一模一樣。”
    秦墨抬眸,沉默不語。
    iian教授“孤注一擲。”
    愛本就是商人難得糊塗,一擲千金的豪賭,不管輸贏。1
    秦墨低頭轉著酒杯“也許吧。”
    末了,iian教授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嗬嗬一笑“e還說,你短期內不會回國,現在看來,他很快就要為你送行了,希望有機會,我們能在中國再會。”
    秦墨起身,握住他的手“教授一路順風。”
    等送了iian教授離開harvard cb,秦墨再折身返回三樓時,aen正纏著周夢岑要跳舞,畫麵有些熟悉。
    “親愛的,你就做一次我的男伴唄要是擔心被發現身份,可以戴上這個呀”
    aen像變魔術一樣,從背後拿出一副黑色蝴蝶麵具,滿眼期待。
    今天是聖誕節,平安夜剛過,舞池中央有不少人戴了舞會麵具。
    好像遮住這張臉,就真的可以做一次自己。
    “no,”周夢岑依舊搖頭,她覺得自己早已不適合這種場合,“我今天的著裝不行。”
    “那就脫掉唄”aen直接伸手去脫她身上的西裝外套,“親愛的,就當是為達成合作的慶祝唄你看我都要扔下e了”
    一旁的e哈哈大笑“去吧,正好我去找oore過來。”
    “cenia”aen抱著周夢岑的手臂晃了晃,開始撒嬌。
    aen慣會使用美人計,留學時,不隻是那些男人,周夢岑對她這招也毫無抵抗力。
    倒不是因為她吃這套,而是熱情奔放的aen女士,常常會將她從枯燥無味的黑暗裏,拉回這個光彩照人的世界。
    對周夢岑來說,aen是她的閨蜜,亦是她的救贖。
    也是在這沉默的兩秒,音樂開始,aen直接拉起她手腕往舞池奔跑。
    “親愛的,你需要打破規則”
    被強行戴上麵具,被拉著隨旋律搖擺,置身於歡呼的陌生人群之中。
    周夢岑站在舞池中央,站姿筆挺又清冷,能看出來有些僵硬和拒絕。
    “aen”
    她早已忘了,該如何開始。
    這麽多年,算是第一次嚐到了局促的感覺,但好在戴了麵具,不至於被人察覺。
    aen被她生疏的動作逗得哈哈大笑,一張烈焰紅唇分外惹眼,妖嬈的身姿圍著她,隨著音律起舞。
    “親愛的,你多久沒跳舞了”
    周夢岑腳步有些遲疑,認真想了想回國後就沒跳過舞,倒是有不少人跳舞給她看。
    aen掐了掐她白色襯衫下的腰,還是和讀書時期一樣細軟,當即有個大膽的想法。
    “親愛的,你身材這麽棒,穿上漂亮的高定禮服,一定很美翻全場,下一首換我當男伴吧”
    周夢岑笑了兩聲,扶了扶麵具“i rry,aen,音樂結束我就該走了。”
    “我和e送你回酒店。”
    “不用麻煩,親愛的,司機已經過來了。”
    這一首放的經典爵士曲,旋律優雅舒適,是適合大眾跳的華爾茲,宴會廳所有人都擠了過來,圍在一起共舞,aen和他們都是老熟人,熱情地打著招呼。
    周夢岑隻希望時間不會太久,不料aen忽然興起,拉著她手腕,一個漂亮的旋轉,擠入人群。
    隻是她今晚穿著高跟鞋,鞋跟又高又細,又因為許久不跳,跟aen沒有配合好,一個踉蹌,鞋跟打起了架。
    周夢岑低呼一聲,身子晃了晃,便要往後倒。
    aen發覺後,卻已經來不及了。
    好在慌亂中,有一隻強有力的手穩穩扶住她的腰,將她拉了過去。
    下一秒,周夢岑跌入一個男人的懷抱。
    一陣淺淡的烏木沉香湧入鼻尖,偏深冷的前調,像樹梢的梅花,裹了還未融化的初雪,越聞越高級。
    她下意識抬頭。
    男人跟她一樣,戴了一副黑色麵具,隻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眸,和冷峻的下顎。
    炫彩的燈光讓她看不清他的輪廓,隻覺得搭在腰間的力道有些重,像是枷鎖桎梏著她。
    而更讓她失神的,是這男人身上的氣息。
    讓她突然想起了一個氣息混亂又迷離、冷意與汗涔交疊的夜晚。
    但周夢岑很快反應過來,說了句“thanks”,便將男人推開。
    她不覺得,能在異國他鄉遇見他。
    周夢岑悵然回頭,去找aen。
    “aen”
    舞池裏的男男女女跳得正歡,高舉著手搖擺,她看不到那抹紅色火焰。
    前麵跳得正歡的人,後退一步,差點一腳踩到她鞋尖。
    周夢岑擰著眉躲過,想越過人群出去,卻被人扼住手腕,聲音低沉冷冽“舞還沒結束。”
    周身喧嘩,她聽到男人低沉好聽的美式英語。
    這次,周夢岑停下腳步,回頭怔怔看向他,似乎想透過那雙眼,挖掘出更多信息。
    “iss”男人聲線略帶輕浮。
    周夢岑回過神,與他對視,語氣不再冷淡
    “rry”
    大概是她多想了。
    她沒聽那人說過英語,好像也忘了那人的聲音究竟是怎樣了。
    應該是比較溫柔的,不會很冷漠,但也絲毫不熱情。
    隻除卻那一晚。
    一個人的聲音,總比容貌更容易忘記。
    更何況,他們認識也不過半年時間,真正在一起的時間,更短。
    隻是剛剛,就在那一刹那,她忽然有個念頭,如果他說起英語,應該也是這個腔調聲線。
    慵懶迷人,不過會多幾分清冷斯文。
    “不會跳舞”男人沒有鬆開她的手腕,一邊護著她防止被別人撞到,一邊俯身詢問。
    要放以前,周夢岑不會搭理,大概是直接推開走人。
    不過現在,她忽然很想聽聽這個男人的聲音。
    當然,如果他能說中文更好了。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周夢岑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我教你。”
    男人上前一步,伸出左手,動作十分紳士。
    周夢岑隻猶豫了一秒,機械般抬起右手,而後被他握住四指。
    相比起她冰涼絲滑的指尖,男人手掌帶著些粗糲溫暖,肆意將她包裹著。
    “跟著我的腳步。”
    掌心相貼的那一刻,有記憶碎片隨著熟悉的動作,在腦海中逐漸拚湊出一個模糊的畫麵。
    像一場夢,不真實到她覺得那是平行世界裏,另一個周夢岑的人生。
    那是大二上學期,第一節公共選修課,華爾茲交際舞。
    一個平淡的初夏午後,日光和樹影疏疏落落交錯映在白色窗簾上,微風襲來,吹著輕紗飄蕩,藏在窗簾後的背影,身姿綽約,暗香浮動。
    周夢岑發現秦墨的身影時,不可抑製小小激動了一下,然後就聽身邊有女生說,他被室友坑了,選課的時候他不在場。
    彼時,周夢岑剛下定決心要追求他,迫不及待。
    因為在不久之前,她跟他提出過,教她如何愛一個人,然而他拒絕了。
    但周夢岑不想就此作罷,哪怕知道他並不想跳舞,她還是滿心歡喜跑過去,撩起窗簾鑽了進去。
    風穿過耳後,入眼是少年俊逸的臉龐,清風霽月,周身沐浴在下兩點鍾的陽光之下。
    周夢岑聞到了清冽的薄荷香氣,幹淨好聞。
    對於她這個突然闖入的外來者,少年顯然有些不滿,蹙了蹙眉,但看到是她後,又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趁他還未開口趕人,周夢岑先發製人“學長,我們交往吧”
    他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隻微微蹙眉看著她,然後緩緩摘下耳中黑色藍牙耳機。
    “你說什麽”
    語氣漠然,有種微涼的冷淡之感,撲麵而來。
    周夢岑挑了挑眉,沒聽到
    她勾了勾唇,昂首盯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問道“我說,學長可以做我的舞伴嗎”
    那氣勢有些霸道,仿佛他隻要敢說一個“不”字,她就要再次提出前麵那個問題。
    少年濃密修長的眼睫幾不可見地顫了顫,沒有直接拒絕,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抱歉,我不喜歡跳舞。”
    周夢岑忍不住笑出聲“可這節課是舞蹈課。”
    秦墨轉過頭看向窗外,沒有絲毫窘迫,語氣不明“今天來上課的男生,不少。”
    周夢岑目光無比真誠“我隻想和你跳。”
    哪怕是第一次主動追求男生,周夢岑也能憑借天生的傲氣,信手拈來。
    有句話他說的沒錯,今天這節交際舞課,來了不少男生。
    可他又知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是衝著她周夢岑來的
    她不是虛榮驕傲的人,隻是好奇,為什麽偏偏這位被稱為清大天之驕子的人,對她的直球追擊毫無回應。
    她直勾勾看著他,有點不服輸,大概是被激起了勝負欲。
    秦墨似輕笑了一聲,隻見他不急不緩收起藍牙耳機放入褲袋,忽然傾身靠近她,對上她熱烈而倔強的目光。
    “周同學是因為辯論賽耿耿於懷嗎我已經退出辯論社了,以後沒有人可以打敗你們管理係。”
    他忽然的逼近,帶著少年清冽幹淨的氣息,撲麵而來,令周夢岑渾身緊繃,不禁握緊了拳頭,心跳也有些失控。
    但也隻是片刻失神而已,她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隻是跳個舞而已,學長難道怕了”周夢岑微抬下巴,大膽地貼了過去。
    兩人相距不過毫米,暗流湧動間,能聞到彼此身上獨特的味道,像是蠱惑人心的麝香。
    她眼神掠過他上下滾動的喉結,隱忍而克製。
    那是投降的信號。
    周夢岑不禁抿唇輕笑,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就好像終於發現他也有不會的事情一樣。
    “還是學長你不會”
    她的挑釁,源於兩人在台上數次針鋒相對的習慣。
    但這次,秦墨隻是沉沉看著她,沒有說話,目光深邃得讓人琢磨不透。
    此時,身後傳來老師的集合哨聲,刻不容緩。
    “不如,我先教學長跳舞吧”
    周夢岑歪頭笑著,語氣從容,仿佛在做一筆十分平等的交易。
    說完,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拉著他手臂從窗簾後出來,全然沒有看到他眼中的深意。
    熱鬧的舞蹈室裏,老師正在讓學生們各自選好舞伴,周夢岑抓著秦墨的手腕,高高舉起了兩人的手“老師,我跟秦學長一組”
    舞蹈室幾十名學生紛紛回頭,周夢岑隱約聽到,有男生偷偷揶揄他。
    “秦墨你好小子,說好的不來呢”
    “眨眼的功夫就把周學妹拐到手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老實交代,是不是早有預謀”
    秦墨沒有理會那些人,被周夢岑拉到了前排。
    周夢岑也沒有去深究那些話,因為這段小插曲,那個午後變得不再平淡。
    她很滿意秦墨這個舞伴,雖然舞步有些生澀緩慢,但是他很淡定,從不慌亂到踩到她腳,到後麵也漸漸會配合她的節奏,前、後、左、右,再來一個完美的旋轉。
    “學長,你很會啊”
    “以後我們還做舞伴,好不好”
    周身世界突然變得時空交錯起來,好像又回到那年夏日的午後。
    高跟鞋和皮鞋踩在地板上,隨著華爾茲旋律發出節奏感分明的清脆聲,像是在她的心上跳舞。
    周夢岑一時有些分不清回憶和現實,身體卻很誠實地蘇醒,刻在骨子裏的舞步,依舊輕盈自如。
    哪怕是最後收尾的回旋後腰動作,除卻修身的襯衫有些緊繃,她竟然也下意識地完成了,身子微微後仰,躺在他臂彎。
    耳墜的流蘇一晃一晃,在昏暗曖昧的環境裏,像璀璨銀河。
    還有他深邃的黑眸,是銀河裏流淌的星星。
    “你很會跳舞吧。”
    男人也俯身貼了過來,靠在她耳後,低語了一句,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語調散漫,還帶有幾分漫不經心的諷刺。
    周夢岑身形一頓,杵在原地,有個瘋狂的念頭呼之欲出。
    她有點喘不過氣來,盯著那雙漆黑的眼眸,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湧現。
    不單單是他看自己的眼神。
    還有摟在腰間的力道、他掌心的熱度、噴灑著耳後灼熱的氣息。
    幾乎是本能,她抬起手,伸向他耳邊的麵具。
    指腹貼著男人灼熱的耳垂時,周夢岑心跳驟然加速。
    她記起,秦墨耳垂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她曾吻過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