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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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峰熱戀!
    寒風中,兩人對望了幾秒,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倒是大黃蜂產生了警惕之心,直接躥了過去,衝著車燈亮起的方向大叫,沉寂的夜晚,尤為響亮。
    周夢岑擔心它的行為會擾民,又或許是怕它真的會衝上去咬人。
    畢竟東嬸說過,去年有小偷來家裏偷東西,大黃蜂直接咬著那人的小腿不放,直到東嬸聞聲趕過來,嗬斥才鬆了口,不然再晚來兩分鍾,那人腿可就保不住了。
    想到這事,周夢岑連忙出聲製止“大黃蜂,回來。”
    大黃蜂嗚咽了兩聲,這才搖著尾巴跑回周夢岑身邊。
    而自始至終,秦墨都未曾移動過一步,就這樣立在那兒,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
    “怎麽沒走”周夢岑看著他,心情有些複雜。
    大黃蜂就忠誠地蹲在她腳邊,昂首挺胸,目光迥然盯著前方,全身心都進入戒備狀態。
    秦墨丟了手裏的煙,用腳踩滅,而後漫不經心抬頭“酒店都住滿了。”
    周夢岑知道他在撒謊。
    這個季節,以及今晚鎮上遊人密度來看,酒店根本不可能都住滿。
    再者,他真要離開,大可以喊個代駕回市中心。
    哪怕是讓鄭斐過來接,也不會以這個理由再回來。
    可她沒有辦法戳穿他拙劣的謊言,就像她明明已經在心裏無數次警告自己,要與他避嫌、把他當作普通合作方,因為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可餘光還是會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他靠近的氣息、輕聲的語氣和深邃的眼神,都令她無法忽視。
    而此刻,他的目光又光明正大,周夢岑還沒考量清楚,已經不受控開口。
    “進來吧。”
    此時已將近十一點,她再讓他走,未免太沒有人性了。
    秦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語氣也十分平靜“麻煩了。”
    轉身關掉車燈,拔了鑰匙,踏著夜色走了過來。
    大黃蜂反應敏捷,剛汪了一聲,周夢岑便蹲下身摸了摸它腦袋。
    “是客人,去休息吧。”
    大黃蜂蹭了蹭周夢岑的腿,像是十分享受主人的撫摸,隨後大搖大擺地往一旁的豪華小窩跑過去,卻沒有鑽進去睡覺,而是蹲在一旁,像是要為這個不平靜的夜晚守護。
    秦墨不禁看了那狗一眼,挑了下眉。
    一隻狗的待遇都比他好。
    周宅修建得很大,三層樓,自帶電梯,每層樓都有七八個房間,包括客房和娛樂設備房,可以說應有盡有。
    周夢岑把人請進來後,卻不知道該如何招待。
    她很少回來,家裏的茶葉都不知道放在哪兒。
    思慮了兩秒,隨手指了指會客廳的沙發“你先坐,我去泡個茶。”
    秦墨坐下後,抬眼打量四周。
    屋內是新中式的裝修風格,奢華中又透著一股書香氣,戶
    型設計也與平常所見別墅不太一樣,屋內擺件纖塵不染、井井有條,看著有些冷清,想來主人很少回家。
    而剛從秋阿奶那裏提來的魚龍燈,正閃著漂亮的燈光掛在牆上,成了這裏唯一喜慶的裝飾。
    他眯著眸,想起剛才寂靜的夜裏,隱隱約約聽到別墅內傳來電話裏的小女孩聲音,與那晚一樣的活潑可愛。
    是個貼心的小棉襖,與她有著說不完的話。
    他忽然有些期待,什麽時候能見見那小姑娘。
    再抬眸,不期然被牆上一張全家福給吸引。
    照片有些年代了,一家四口,男主人英氣俊逸,女主人溫婉美麗,而站在前麵的一雙兒女,更是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小小年紀就氣質不凡。
    秦墨隻一眼,就認出了那穿著純白公主連衣裙和黑色皮鞋的小姑娘,正是周夢岑,大概十二三歲的年齡,濃密的黑發整齊綁在耳後,像是民國時期的裝扮,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澄澈的大眼睛靈氣十足,五官清秀明豔,端正又有大家閨秀風範。
    秦墨盯著看了許久,秋阿奶給他講的那些故事,忽然就有了畫麵感。
    女孩穿著純白公主裙,騎著自行車在巷道穿梭,後麵跟著一群胖嘟嘟的小野貓,微風拂過女孩的發絲和裙擺,她的笑容是那樣清甜善良。
    原來故事裏的小公主,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小公主。
    她的女兒,應該也繼承了她的優良基因,與這照片裏的小周夢岑一樣,美麗可愛。
    他目光收回,又去尋周夢岑的身影。
    時光冉冉,那個總是充滿盈盈笑意的小公主,已經長大成人,坐在至高無上的王位,眼裏隻剩下冷漠的憂傷和疏離的寂寞。
    秦墨知道她也一定很想找人傾訴,也很想按著她在懷裏,聽她訴說往事。
    可他更知道,但凡他伸出手想要碰觸,她便會疏遠逃離。
    因為如今的她,已經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周夢岑正站在古色古香的茶櫃前,翻著盛茶葉的抽屜,卻都是一些普通的鐵觀音和普洱。
    她記得父親之前拍下過一枚老班章茶餅,專門收藏在一個做工精致小巧的建水紫陶裏,一直沒有開封過,也不知道東嬸收到哪裏去了。
    抬頭尋了片刻,才在茶櫃最頂端看到那釉亮的紫陶。
    茶櫃有些高度。
    周夢岑踮起腳尖,伸手去夠,但饒是她身高修長,離櫃子頂端終是差了一截。
    更何況那建水紫陶沉重,又是父親的寶貝,打碎了她也會心疼。
    周夢岑無奈隻得放棄,想著剛剛東嬸做的那一桌子美食,她還未動幾口,便轉身問道“你餓不餓”
    卻不料整個人直接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眉心不期然劃過男人冷峻的下顎,鼻尖貼在他西裝領口,以一個很親密的姿勢。
    他身上清泠的木質香氣隨即強勢鑽入鼻息,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幹燥野性。
    隻一秒
    ,周夢岑便感覺到,自己的心亂了。
    連頭都不敢抬。
    秦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站在她身後,伸手便輕而易舉把那建水紫陶托了下來。
    “找這個”
    低沉磁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仿佛貼著她耳廓低語。
    周夢岑屏息,輕聲道了一聲“謝謝。”
    而後從他手中抱過紫陶,而跟前人絲毫沒有要走開的跡象。
    眼下情況,她也沒有後退的空間,被堵在茶櫃與他身軀之間,懷裏抱著沉重的紫陶,一瞬間,曖昧氣息繚繞著。
    周夢岑便抬眸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也正低眸瞧著自己。
    “怎麽了”她故作淡定問。
    秦墨彎身仔細瞧了瞧她的眉眼、鼻子、唇和下巴,最後得出評論“沒怎麽變。”
    “什麽”
    “和小時候一樣”他淺笑著,轉身去了茶座。
    留下周夢岑一臉懵,同時臉頰不由灼燙起來。
    和小時候一樣
    她忽然想起掛在客廳那幅巨大的全家福。
    有些難為情地瞟了客廳方向一眼,仿佛一些不為人知的一麵被人窺見。
    這人也是討厭得很,話不說全
    到底和小時候一樣什麽
    茶餅保存完好,揭開陶蓋,便能聞到濃鬱的茶香,恍若置身於漫山茶林中,攝人清醉。
    燒水的間隙,周夢岑還因剛才的碰觸而心悸。
    也不是第一次半夜三更和他待一起,可時隔六年,她完全沒有當初的淡定與甜蜜,隻有緊繃的神經在擾亂她的思考,讓她無所適從。
    周夢岑忽然有些手足無措,這比她打的任何一場商戰都要緊張。
    “我還是讓東嬸過來一趟,把飯菜熱一下吧。”
    她從茶幾拿起手機,便要去打電話。
    秦墨看著她局促的神色,不禁低聲一笑,說道“不餓,也不渴。”
    周夢岑回頭看他,笑容有些僵硬“抱歉,我剛剛應該確認一下,你有沒有找到酒店。”
    “沒關係,周總沒用一杯白開水把我打發走,已經是我的榮幸了。”
    周夢岑聽出來,他是調侃上次在紐約,她連茶都懶得泡,隻給他倒了一杯滾燙的白開水,最後開水也沒喝一口,就被自己氣走了。
    雖然後來不知為什麽,他又折回來,給她煲了醃篤鮮。
    但總的來說,那並不是一次愉快的見麵。
    “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秦墨好整以暇問道,望著她的目光不由帶了幾分繾綣。
    “怎麽說,這裏也是我的家,來者是客。”
    “這麽說,上次在紐約,是我怠慢了你。”
    周夢岑“”
    秦墨“這樣,下次周總去紐約,我重新好好招待招待。”
    周夢岑抿唇,在他對麵坐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
    麽好。
    好在此時,水燒開,自動跳閘。
    周夢岑起身,想要去提壺。
    秦墨想到什麽,抬手輕按住她手腕“我來吧。”
    力道不重,隔著袖口西裝麵料,輕輕搭在她手腕,舉止十分君子,沒有任何逾越,周夢岑卻有片刻失神,怔了兩秒,才收回手。
    “那你自便。”
    說罷,把那茶餅移到他桌前。
    其實她對泡茶一藝,並不是很在行。
    秦墨看著那白色包裝上和森老班章幾個字,不由得挑了挑眉,目光輕掃過她一眼“周總拿出這麽稀缺的茶葉招待,好像不談一樁生意,有點過意不去。”
    許是提起“生意”二字,將適才的曖昧氣氛打散了些,周夢岑的不自在也有所緩解。
    她抬眸“你想談哪樁生意”
    秦墨輕笑一聲,拆了茶餅包裝,問她有沒有茶錐。
    夜晚寂靜,他們對坐夜茶,氣氛倒也算和諧。
    周夢岑低頭拉開一旁的抽屜,翻出一套工具來,一次性白色膠手套和茶錐、茶刀,一應俱全,都是以前母親留下的。
    因為父親酷愛喝茶,母親便學了好手藝,不論住在哪兒,都會備用一套。
    秦墨戴上手套,拿起茶錐,開始撬茶餅,酥酥脆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解壓。
    周夢岑喜歡聽這種聲音,目光很快便被吸引了過去,沉眸看著。
    即便戴著手套,也能看出男人手指修長,動作有條不紊十分專業,很快就從茶餅上夾下來一小塊,秦墨放入茶筒中輕攪碎,把剩餘的茶餅重新包裝好後,遞還給她,然後提壺倒水,開始溫杯潔具。
    見她目光追隨而來,秦墨不由勾了勾唇角,好像發現了她一些獨特的癖好,動作便有意放慢,同時不忘與她繼續剛才的話題。
    “與aid技術合作,不知周總還有興趣沒有”
    周夢岑眸色微頓“秦總之前不是覺得,這項合作有風險”
    秦墨摘了一次性手套,將茶葉投入洗好的紫砂壺中,注入滾燙的熱水,然後輕輕搖晃紫砂壺,倒出第一道茶水,洗過茶之後,才正式開始泡茶。
    “周總的蘭亭醫院已經如約提上日程,一年內即可竣工,不是嗎”
    周夢岑莞爾“可我已經找到了新方向。”
    秦墨抬眸看她“我不信,還有比aide更先進的ai醫療技術公司。”
    周夢岑“蘭亭需要的,也不一定非得是最先進的技術,合適才是最重要。”
    秦墨沉思片刻,茶剛泡好,可以出湯。
    他提著紫砂壺,將茶湯注入水晶茶盞中,茶湯色澤清明澈亮,茶香更是撲鼻怡人,足以看出泡茶人技藝高超。
    周夢岑看著他指骨分明的修指握著茶盞,一一分杯,舉止優雅從容,忽然就想起了父母。
    常言道,好茶難得,知音難求,茶遇知己。
    如果當年沒有那個意外,
    他們三人也會如今日這般,圍爐煮茶,共賞佳品。
    周夢岑幾乎毫無疑問,父親和母親一定會很喜歡他、欣賞他。
    “但願周總是經過深思熟慮,而不是退而求其次。”
    秦墨將第一杯茶,推到她麵前,指骨輕挨著杯壁,茶杯厚實,不會燙手,在這個季節摸著剛剛好,溫熱一脈一脈散入肌膚。
    “謝謝。”
    周夢岑接過,端著抿了一口,茶香純正濃厚、韻味豐富,具有強烈的山野氣韻,入口回甘迅速持久,略帶蜜香,霧氣繚繞氤氳眼眸,像是給疲乏的眼睛進行一場洗滌之禮。
    她就這樣一小口一小口抿著,像喝酒一樣,越喝越上頭,很快一小杯就見底了。
    放下空茶杯,周夢岑探手正要去端另一杯,那根冷白修長的手指再次伸出,壓住那杯茶。
    周夢岑驚訝抬眸,不解地對上他帶笑的眼眸。
    “茶喝多了會失眠。”
    周夢岑無奈,悻悻收回手,表情有些小失落。
    心中卻明白,即便沒有這兩杯茶,她今晚也會睡不著。
    秦墨端看著她失落的表情,溫柔笑道“喜歡喝茶的話,下次再給你泡。”
    周夢岑看著他,驀然想起搬回頤和公館的那套茶具,已經蒙塵許久。
    可是他說的下次,大概沒有下次。
    也不該再有。
    忽然“啪”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從樹上掉落,砸到玻璃窗,雖然不是很激烈,但室內極靜,襯得這一聲尤為響亮。
    像是警鍾敲響。
    周夢岑回過神,偏眸看了眼手腕表盤。
    十一點,夜已深。
    “我先去休息了,二樓有客房,你隨意。”
    她心底有些惶然,想逃離這片已經被他占領的區域。
    再待下去,她恐怕無法呼吸。
    “周夢岑。”
    那聲音清潤含笑,不再是之前一貫的冷硬,周夢岑抬眸看去。
    “現在才想起要避嫌嗎”
    秦墨低頭漫不經心玩轉著茶杯。
    那茶杯在他手中,十分靈活轉動著,與木質茶盤發出沉悶的聲響,有些悅耳,周夢岑也聽得入神。
    下一秒,指骨分明的長指按停,他才抬眸看她,嘴角噙著幾分笑意。
    “剛邀請男人進屋的時候,你那些冷靜理智都去哪兒了”
    周夢岑“”
    這輩子沒有這麽無語過。
    “秦先生”她憋著一口氣。
    “記得反鎖好門,”秦墨卻抬了抬下巴,而後單手撐著,對她無語的表情,更加起了逗弄的心思,笑著說道“我怕萬一,辜負了周總對我的信任就不好收場了”
    “啪”
    是茶杯碰撞茶盤的聲響。
    尚有餘溫的茶湯濺到虎口。
    如果不是與生俱來的禮貌與品性,這杯茶恐怕會直接潑他臉上。
    他怎麽可以這樣
    周夢岑有些氣急,卻又說不出難聽的話來,盯著他看了半晌,卻終究是沒有開口說話,冷冷起身,一言不發往電梯口走去。
    秦墨看著她清瘦的背影,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麵噠噠響,想來被他氣得不輕。
    他勾唇輕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掌中轉了一圈,而後一口飲盡,任由那微澀轉變為甘甜,蕩氣回腸。
    的確是難得一遇的好茶。
    所以,
    周夢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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