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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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宗門,隻收廢人!
    多年以後,當麵對撫山君的殺戮,謝依會想起妹妹謝仙兒帶她去看撫山君的那個雨天。
    謝依曾經走失過。
    盡管是謝家的大女兒,因著十二歲那年的意外失散,導致她十六歲才被謝家認回來。
    那時的謝家,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喚作謝仙兒。
    流落在外四年,她回到謝家的時候,已經物是人非。
    數年前,母親便因著她失蹤大受打擊死去。母親死去沒多久,謝依的哥哥亦是失蹤了。
    親爹將私生女謝仙兒接回謝家,成了謝家堂而皇之的大小姐。
    謝依在謝家,成了那個多餘的人。
    親爹將一切怪罪在她身上,母親的死去,哥哥的失蹤,都是因謝依而起。
    十六歲的謝依忍受著爹爹的指責,將一切的罪責攬在自己的身上,她愈發沉默,愈發卑微。
    她試圖去討好爹爹,討好謝仙兒。
    她將所有能做的討好都做了,像是沒有骨氣,沒有臉皮那般搖尾乞憐,卻依舊被肆意辱罵,被隨意指使,像是謝家多餘的人。
    直至謝依結金丹時,這種難堪的局麵,突然變了。
    她結金丹出乎意料的失敗了。
    謝依的天賦很強,這點在她出生的時候,謝家皆知她是極為純粹的水天靈根。
    中州大陸能修行者,皆數有天生靈根。
    靈根分為數種,以五靈根最雜,單靈根最強。
    修仙中人常常苦惱靈根數太多,花費大量的靈石求得洗髓丹,洗去多餘的靈根,卻依舊與天生單靈根有天塹之別。
    所以,謝依的水天靈根,便是最強靈根,修行速度比尋常人事半功倍,足以預見她日後修為。
    謝依十二歲失蹤之前,是煉氣期,而當四年後她回到謝家的時候,即將結金丹。
    變故便發生在謝依結金丹的前一日。
    前一日,謝仙兒不小心將她引入到了一處未知的秘境中,那處秘境裏,是鋪天蓋地的土係靈氣。
    整個秘境中,僅僅有土係靈氣。
    她本是水靈根,土係最為克她,等她終於在第二天出了秘境,尚未驅除體內的土係靈氣,金丹之雷劫驟然而至,她結的金丹水中夾土。
    金丹不純,導致她失去了對靈氣的感應。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需要驅除金丹雜質,重新結金丹。
    隻是需要恢複的時間因人而異,也許是幾十年,也許是數百年。
    失去了靈氣,謝依連最後的驕傲都沒了。
    不久後,謝仙兒來找她,說既然謝依現在用不上,不如將金丹送給有需要的人。
    謝仙兒來求她。
    謝仙兒想要討了金丹去,不是給自己,而是想給撫山君。
    那時的撫山君還不是昆侖掌門,他隻是昆侖弟子薛撫山。
    昆侖弟子舍生忘死,斬妖除魔,在修仙界赫赫有名。
    有名的隻是昆侖,薛撫山籍籍無名,並且,他前途黯淡,已成絕境
    薛撫山與昆侖掌門一同墜入秘境,為了救下自己的掌門,他的靈丹已碎,廢人一生。
    除非有土水雙靈根金丹,方才能改變他的命運。
    謝依因意外鑄造的水土雙靈根,恰恰好能救撫山君的修仙之途。
    因著討要金丹之事,撫山君親自來見謝依。
    謝仙兒帶著謝依前去見他。
    謝仙兒一時手誤,將謝依的油紙傘用靈氣打碎了。
    謝依被雨淋的狼狽,濕漉漉的烏發貼在臉頰。
    彼時青山霧雨,玉橋臨仙。
    橋的另一端,撫山君持青色油紙傘而來。
    青衫男子,身姿挺拔,仿若謫仙降世。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麵前,將冷到發抖的她籠入一片安寧。
    他說,“若你以金丹相贈,我便以己身為聘,永結連理。”
    “往後餘生,為你遮風擋雨,相伴到老,再無憂慮。”
    謝依無法拒絕。
    看到撫山君的第一眼,她便淪陷了。
    謝依心想,從此之後,她有了夫君。
    以撫山君為靠山,被撫山君庇佑,將一切交給撫山君,諸如金丹,諸如性命似乎沒什麽不好。
    謝依與撫山君定下婚約,當日兩人便換了金丹。
    第二天,謝依還沒有從昏迷中蘇醒,撫山君便急匆匆地趕赴昆侖。
    他的回歸,引起了修仙界近十年的第一場大震動。
    昆侖掌門在秘境中身受重傷,不久溘然長逝,而救了掌門的薛撫山,成為了新的昆侖掌門。
    從此之後,中州大陸隻知撫山君,而不知薛撫山。
    而後數年,謝依沒有再見過撫山君。
    她後來才明白撫山君的“相伴到老”是什麽意思,他會等失去金丹的謝依老死,為她收屍罷了。
    凡人壽數不過幾十載,撫山君當然等得起。
    很快,謝依便得知撫山君的身側,常常有一嬌俏少女相伴。
    那個少女,乃是謝仙兒。
    從此之後,謝依便越發自卑與陰暗,她想盡了一切辦法,所求的不過是一個撫山君。
    比如成魔,比如殺戮。
    她成了中州大陸最讓人聞風喪膽的魔。
    不擇手段,愈發癲狂。
    再無回頭之路。
    很久之後,她思考為什麽她會如此不理智,直至在深淵了天書,她才明白,那叫既定的命運。
    而那個命運,叫做惡毒女配。
    赤烏靈力灼燒謝依的周身經脈,她不知道自己忍受了多久,往日的一切猶如走馬觀花,在她的眼前一一閃過。
    撫山君心知肚明謝依的眼前隻有絕路。
    當年謝依失去金丹,經脈卻是完好的,所以才能以身成魔,而後當擒拿魔頭謝依之後,撫山君將她全身經脈俱都廢除,她便成了徹底的廢人。
    她再無修行可能。
    就像是當年撫山君要熬死凡人謝依那樣,他亦是打算熬一熬如今的謝依。
    撫山君隻是緩兵之計,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殺了她。
    可是謝依不肯死了。
    她要在中州大陸,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生路。
    “誰說”
    謝依努力讓自己的保持清醒,“誰說中州大陸僅僅隻能使用星辰靈力呢”
    謝依以赤烏為丹,是個極為瘋狂的想法。
    修仙大陸從未有人如此操作過,原因有二。
    一是天書降世以來,對月修行,參悟天地,吸引天幕星辰靈氣,方可洗髓結丹,這乃是整個修仙界的共識。
    沒有人會質疑天書的權威,自然便不會質疑以此為基礎的修行方式。
    二是太陽之力本就霸道凶殘,在天書尚未降世之前,也不是沒人嚐試過對日修行,不免都失敗了,且死狀淒慘,連屍身都沒有留下,從經脈開始燃燒,身體皆數化為灰燼。
    謝依在深淵之時,亦是被逼到神誌不清,才會冒出這樣瘋狂的想法。
    沒想到竟然成為了變數。
    使用赤烏靈氣已經是匪夷所思,更別說以赤烏為丹。
    謝依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我沒有,那麽我便想辦法有。
    既然世人望月吸收靈氣,引月氣洗精伐髓,積累足夠的月之能量結金丹,那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金丹不過是承載月之靈氣的中轉站。
    謝依已經沒有了中轉站的可能,那麽她便不要這個中轉站
    丹田裏,是淡淡的赤色金烏靈氣。
    謝依的經脈皆數廢掉,赤烏之力運轉的時候,根本沒有按照原本的經脈運轉軌跡而行,而是逆行
    經脈逆行,本必死無疑,謝依卻依舊好好的活著。
    逆行的赤烏之力灼燒謝依的全身經脈之後,僅僅剩下一滴水大小的靈氣,那些靈氣努力地想要凝結在一起,試圖變成一個虛擬的金丹。
    她的設想成了
    反向運行九十九周天之後,謝依的丹田裏有了指甲蓋那麽大的赤烏靈氣。
    盡管不能與她成魔時候的靈氣相比,卻也足以打開天書令了。
    有了靈力之後,謝依終於可以將攢到的一點靈氣注入天書昆侖令中,瑩白令牌之上,一層淡淡的赤色靈光閃過,昆侖令上便出現了幾行小字。
    出乎意料的是,上麵顯示的“昆侖”二字,緩緩的隱去,隱藏在深處的字跡終於顯露
    奉天。
    謝依看著上麵的兩個大字,疑心自己看錯了。
    “奉天”
    她想起來,自己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的。
    如今中州大陸以聖都為尊,世人皆數拜倒聖都腳下,若是生在聖都,長在聖都,便是連天下第一宗門昆侖都看不起。
    時日久了,不免有流言,說在神都之前,曾經有過一次戰亂,那時的神聖之地,乃是奉天。
    奉天在何地
    沒人知曉。
    傳聞終究隻是傳聞,聖都依舊在中州大地牢牢屹立。
    並且將永遠立在這片大陸之上。
    謝依的手指摩挲著天書令,小字上寫著,得此天書令者,乃為掌門。
    天書令隨著謝依的心念而動,上麵浮現起虛擬的地形圖,謝依驚詫的發現,昆侖竟然與禁地平分秋色。
    隻不過禁地的圖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煙霧。
    謝依抬起手指,將煙霧驅散,禁地的全貌便顯示出來了。
    這樣總覽的看去,禁地幾乎是與昆侖規模等同的宗門,除了破敗之外,沒有任何毛病。
    她心頭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昆侖在鎮壓奉天。
    赤色靈氣即將耗盡,天書令的靈氣黯淡起來,很快,它便陷入到了休眠中。
    謝依半晌不語,她若有所思。
    當年,撫山君擒拿魔頭謝依之後,並沒有讓她那麽容易的死去,他想盡一切辦法,要完整的拿出與謝依融為一體的昆侖令。
    他有多懊惱與憎惡謝依將兩人換丹一事公之於眾,便下了多麽重的手去折磨她。
    可她不肯交出來。
    那年,謝依用盡一切辦法,想要撫山君回心轉意。
    她將昆侖新人掌門撫山君背棄未婚妻之事,告到了聖都。
    擊鼓鳴冤,中州皆驚。
    初登掌門之座的撫山君,隻好在眾目睽睽之下,以昆侖掌門令為誓,道絕不負謝依贈丹之情。
    謝依拿到掌門令,當眾將它與自己的心脈融合。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得償所願,完全沒有看到撫山君眼底的陰鷙。
    謝依回過神來,她站起身,看向昆侖禁地。
    濃霧已經散去,露出了它的真麵目,昆侖禁地的全貌竟然是這樣的。
    畫廊樓宇,規劃清楚,隻是肆意生長的灌木草叢遮擋了它們的本來麵目,幾乎與建築物融為一體。
    古樸而破敗,這裏的建築群,竟然不比昆侖遜色多少。
    這裏被廢棄封存了後,第一次在天地之間展露全貌。
    昆侖令確實救了謝依一命,如今,謝依打算用昆侖令,在昆侖的對麵,建立起一個全新的宗門。
    天書殘頁中的人,並不止她一個。
    藏書閣。
    殘破,衰敗,鼻尖縈繞腐朽的木頭味道。
    輕輕吹落厚厚的吹塵,謝依找出了筆墨紙硯。
    她跪坐在藏書閣的地上,毛筆懸空,遲遲沒有寫下新宗門的名字。
    她建立的宗門,該叫什麽好呢
    誰人滅我,我便滅誰。
    她提筆,終於寫下二字
    “滅門”。
    至於招收弟子啟示的落款
    她緩緩寫了謝字後,名諱第二個字的第一筆,卻始終落不下來。
    這一生,依從謝家,依從撫山君,依從讓她吃盡苦頭。
    她落下一個“一”字。
    謝一,天下第一的一。
    從此之後,再無謝依,唯有謝一。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