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禾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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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白禾有雪

    他們到家開門,小白就沖出來迎接,它瘋狂搖尾巴,往溫若的身上撅。

    江粲走到前麵,小白立刻安靜,退到旁邊看兩人換鞋,哼哼唧唧說狗話。

    溫若會回應它,“小白寶貝”“想我了沒”“今天在家有乖嘛”……

    一人一狗熱聊中,江粲起身,小白老老實實地低頭跟著他走。

    江粲負責喂它,遛它。

    溫若負責做晚飯。

    木屋升起炊煙,煙散的時候,江粲和小白就回來了。

    除了狗鏈,江粲的手裏多了盆菜。

    “是蘇哈奶奶給你的嗎?”溫若瞅見問道。

    江粲點頭,蹲下給小白解脖栓。

    是燉的白乎乎的雞湯,蘇哈奶奶住在隔壁,江粲昨天幫她修過水管,這不難猜到。

    不一會兒,木門在外麵被敲得啪啪響。

    江粲去開門,溫若留意聽,是村長的聲音,不流利的普通話。

    “江粲!羊好幾天不回家哩。”

    他說的簡短,可是從神情上來看事情十分焦急。

    溫若聞言從廚房走出來,江粲已經在收東西換衣服。

    她和村長打招呼,了解到這批的山羊進山好幾天沒回,不得已來求助江粲。

    每逢寒暑假,江粲會幫村民牧羊,桀驁不馴的少年在馬背上能驅策上千隻羊。

    這裏的羊最聽他的話,老牧民都很服他。

    另外,他還是護林隊的成員,白禾村後的原始森林,地大物博,野獸出沒,江粲記憶力好,又常進常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裏麵的環境。

    他是進山找羊的不二人選,村長看他跟看寶貝一樣。

    溫長河曾經說過,江粲就是全村老頭老太的命根子。

    江粲拿好裝備出門,半邊身子出去的時候,他轉頭,嗓音清淡,“不用等我。”

    溫若點點頭,“快去吧,我給你留飯。”

    村長拉來了江粲的馬,他縱身一躍,跨坐到白馬背上,動作行雲流水。

    而白馬似乎有感應,雀躍地甩尾巴蠢蠢欲動。

    江粲微揚下頜,拉動韁繩,低吼一聲,白馬立馬如箭般射出,通體肌肉呈現漂亮的線條,矯健有力,毛發迎風飛揚。

    他是蟬聯賽馬比賽的冠軍,無人匹敵。

    溫若在窗戶前看著少年融入天地間的景色,在熾熱的晚霞下,在碧綠的草地上,他著黑色勁裝,騎雪白的馬,意氣風發,恣意盎然。

    她知道自己永遠都感受不到他馬背上的風,和身體裏血液洶湧的滋味。

    那般鮮活激烈,充滿碰撞力,不屬於她。

    她的眼裏流露出渴望,看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中。

    江粲出去大概四十分鐘就回來了,正巧在天完全黑的時候。

    木屋前點著一盞燈,江粲已將馬歸還,他脫下手套,取鑰匙開門。

    門在裏麵自動開了,“粲粲,你回來啦。”

    溫若的臉出現在門縫裏,她嬉笑著,露出淺淡的梨渦。

    桌上擺放著今晚的晚餐,除了雞湯,還有一葷一素。

    溫若的廚藝遺傳自母親,令人贊不絕口。

    江粲洗手完坐下,他現在吃飯很斯文,和剛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他的發被風吹亂,露出額頭,碎發搭在鼻梁上,高挺的鼻子撐著眉目,清晰的下頜線,畫出完美的少年。

    眉頭疤,斷掉的一截,為這張臉增加戾氣和辨識度。

    每個少年都是與衆不同的存在。

    溫若偷偷看偷偷笑,她不負所望,當真把江粲養得很好。

    可隻有她看過他的臉,在學校裏,江粲把自己包裹得很嚴,故意留長的劉海擋著上部分,拉倒頂的衣領擋住下部分,藏住整張臉,老師也管不了他。

    她當然也管不了,小時候她還可以摸他的頭發,現在他都不碰。

    他們無聲地吃飯,小白蹲坐在桌子旁,等待施舍。

    洗碗是江粲負責,她吃完放下就行。

    她躲到廁所裏,掀起褲腿查看傷情,果不其然,膝蓋烏黑發紫,布滿血點。

    她的手臂,腿肚子,還有腳踝都有傷。

    處理完傷口,她站在鏡子前,眼睛紅彤彤的,想到明天還要去學校,隻覺得胸口有重物壓著。如果她有錢就好了,就當她倒黴,把班費補上就是。

    可溫隊長工資綿薄,要養活一大家子,經濟困難,他們平時都很節省。剛交的班費,是她節省再節省下來的錢。

    溫若忽然很討厭鏡子裏的樣子,如果不是她先天不足,如果她去上體育課,是不是大家就不會懷疑她。

    原本她以為做透明人就很好,可看到汪詩詩丟班費後,那麽多同學安慰她。

    溫若閉上眼睛,回憶起當時的場麵,酸澀淹沒心頭。

    她從廁所出來,拿了自己做的橘子罐頭,要去送給蘇哈奶奶。

    出門的時候,江粲正好在門外的院子裏,他正在忙活那堆木頭,溫長河教過他點手藝,江粲不愛和人打交道,曾做過不少家具,造型優美,耐用又結實。

    “粲粲,你小心點手,我去蘇哈奶奶家。”

    蘇哈奶奶的子女都去縣城裏居住了,她一個人住,因為讀過書,她認識漢文,會說普通話,平日裏常和溫若家來往。

    她很喜歡溫若的橘子罐頭,又連忙抓了幾把糖果給她。

    “江粲喜歡吃糖,一定會很開心。”

    蘇哈奶奶眯起眼睛,“說起那個孩子,他可真心細,昨天幫我修完水管,還幫我把燈泡換了,你看這屋裏的光是不是比以前亮了。”

    溫若擡頭,果然如奶奶所說,她一臉驕傲自豪。

    “我們家江粲應該的。”

    和蘇哈奶奶閑聊片刻,溫若就要回家寫作業,她頗不利索地走回家,到了門口深吸氣進屋,屋裏麵靜悄悄的,隻有小白沖他搖尾巴。

    她看了眼鞋架,發現江粲的鞋不見了。

    無月的荒夜,重點高中旁的居民樓,家家燈火通明,學子認真苦學,隻為走出偏僻的縣城,用知識改變命運,有朝出人頭地,報恩父母,報效社會。

    “喂,小破爛,我的作業寫完沒?”

    “快,快寫好了,還差英,英語。”

    聞言,汪詩詩剜了一眼趴在地上寫作業的女生,閃過些許狠厲。

    屋子裏滿是煙味,電視亮著也沒人看,汪詩詩和高年級的學姐們在沙發上吞雲吐霧,茶幾上鋪滿外賣和易拉罐。

    “詩詩,你上回買的衣服呢,讓我們也看看國際大牌的樣子。”

    汪詩詩“啊”了聲,回道:“夕顏姐怎麽可能沒見過大牌子,我這就去拿來。”

    她起身走進臥室,從堆滿衣服的床上扒拉出好幾件,穿在身上掐腰走出。

    歡呼聲如沸騰之水,學姐們圍到她身邊誇贊並試穿她的衣服。

    低頭寫作業的女生擡眼從鏡子裏看著她們,隻是很快又低眉順眼,忙接著寫作業,她舔了舔幹裂的嘴皮,眸色暗了暗。

    “詩詩,你也太有錢了。”

    “是啊,這件衣服好特別,你們看我穿起來怎麽樣?”

    “夕顏姐不僅長得好看,身材也好,穿什麽都美死了。”

    “那這件衣服送給我吧,詩詩?”

    汪詩詩的笑僵住,麵對以夕顏為首的學姐們,她內心躊躇。

    她不敢得罪她們,在重點高中不僅有學習好的學生,還有一部分家裏有錢有勢的學生。

    汪詩詩的父母是做小生意的,平時汪父汪母要照看鋪子無法顧及女兒,於是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並雇保姆給她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父母自覺虧欠,在物質上盡可能彌補孩子。

    夕顏要去的這件衣服,價值五位數,汪詩詩有點肉疼,可夕顏學姐家裏有錢有勢,在校內校外認識很多人,她必須得巴結著這位靠山。

    “好啊,隻要夕顏姐不嫌棄,盡管拿走好了,這件衣服我也不怎麽穿,你穿著比我好看。”她甜著嗓子回答,心想絕不能讓對方認為自己小氣。

    夕顏受用地挽住她的手臂,“我就知道詩詩是個大方的女孩,所以我喜歡呢。那個叫溫若的病秧子,我看著就晦氣,一股小家子氣,不懂那些男的喜歡她什麽,明天你把她帶到我麵前來,我把她頭發剪了,看她還怎麽囂張。”

    說起溫若的頭發,汪詩詩想起常聽男生誇她長發飄飄是小仙女。

    汪詩詩坐在她的旁邊,近距離打量過她的頭發,烏黑亮麗,綢緞般絲滑,映襯她的皮膚柔白如雪,仿佛渾身都在散發細膩瑩光。

    溫若紮頭發,班上的男生便神魂顛倒。

    當女生們有個共同討厭的目標,便有說不完的話題。

    夕顏走的時候,小區裏的窗戶燈還亮著好幾戶。

    “這些書呆子,認真學習,將來還不是給我打工。”

    她的話引得同行姐們哄笑。

    夜深不好打車,好不容易有一輛,大家也讓給她先坐。

    夕顏上車,門關上的那刻,她忽然冷臉。

    “去城北新村。”

    司機在後視鏡裏打量她,一眼看見她身上的衣服,人盡皆知的大牌ogo。

    汽車發動,在縣裏年代最久的老小區停下。

    夕顏下車的時候回頭瞄著的士離開才往裏走,她裹緊外套,弓起背,縮著脖子,半點氣質不顧。

    老小區的路燈年久失修,昏暗的燈光隻能照出馬路輪廓。

    空氣裏散發著臭水溝的味道,她屏著氣,眉頭從踏進這裏就沒舒展過。

    破敗的小區裏,到處都是垃圾,這就是她的家。

    她走進逼仄的樓道,沒有燈光,扶梯搖搖欲墜,而牆上有可能摸到黏膩的東西,兩相比較她選擇後者。

    突然,她摸到有溫度的東西。

    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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