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
字數:6713 加入書籤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長街 !
這是一個親密且溫柔的夜晚,靳浮白沒有急切地滿足自己的需求,他對向芋那種溫柔幾乎像是對待掌心珍寶,耐心十足。
在單方麵的取悅後,向芋洗過澡靠在浴室門邊,略帶猶豫地問:“......那你呢?要不要我幫忙?”
她被熱水淋得皮膚泛出一種健康的粉紅,浴室裏蒸騰著的霧氣從門邊溜出來,縈繞在她身邊。
靳浮白鬆鬆垮垮披著一件睡袍,沒係帶子,正在喝一瓶冰鎮礦泉水:“幫我什麽?”
“......我剛才用手機查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很難。”
靳浮白笑起來,他很少有這樣舒展開的表情,比起平時的笑,好像眉眼間更蘊含一層愉快。
他用冰涼的唇吻了吻她的耳垂,推著她的腰:“去睡覺,我衝個澡就來。”
向芋順著他的力度往前走了半步,不放心地扭頭:“真的不用我幫你?”
“不用。”
靳浮白洗過澡時,向芋已經有些撐不住困意,眼皮都睜不開,閉著眼睛被人拉進沉香味的懷抱裏。
她在他的懷裏蹭了蹭,迷迷糊糊地問:“你抽煙了?”
“做不成,事後煙也不讓抽了?”
他好像是這樣笑著調侃了一句,但向芋實在太困,下一秒就沉入夢裏。
還以為這樣溫情的夜她會睡得很安穩,貼著他溫熱的胸膛,卻在臨近起床時夢到了唐予池坐在夜店裏說的那句話——
“我聽說他以前......”
以前什麽呢?
向芋不安地扭動,感覺到有人在輕拍她的背,她在熹微晨光裏睜開眼睛,看見靳浮白的臉。
他用食指點了點她的眉心,說:“做了什麽夢,眉頭都皺起來了?”
向芋搖頭,謊稱自己不記得。
靳浮白問她今天要不要上班,她也心不在焉地點頭。
“那起床吧,我叫早餐來吃,然後送你上班。”
向芋披著他的睡袍,坐在床上發呆。
明明在唐予池把那句話說出口時,她都已經輕鬆地岔開了話題,打定主意不去追問靳浮白以前的事兒。
現在卻越想越感覺不安。
也許是因為她這天早晨格外沉默,清晨裏嗬著白色霧氣下車時,靳浮白幫她拉開車門,把他的羊絨圍巾圍在她脖頸上,語氣暗含安撫和玩笑:“不想加班?不如我把你們公司買下來,你來當老板。”
向芋陷在沉思裏沒抬頭,靳浮白卻好心情地把玩笑開了下去:“還是說,你更想當老板娘?”
在他那雙溫眸的注視下,向芋終於回神,笑著搖頭:“也就忙這幾天,不要那麽破費。”
他誤解了她沉默的原因,她也沒解釋。
“一點小錢。”
“小錢也是錢!”
向芋瞪他一眼,圍著他的圍巾走開了,走到樓下,回頭看見靳浮白靠著車子在抽煙。
煙霧繚繞在冬天的清晨裏,他笑著看向她。
向芋揮了揮手才重新轉過身,走進公司樓裏。
鑽石耳釘沾染冷空氣,一片冰涼,像是他昨晚喝過冰飲用涼唇親吻她耳垂的觸感。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不安裏,向芋不滿的不是靳浮白,而是她自己。
靳浮白自始至終都沒變過,他甚至比她想象中更令她著迷,也更溫柔體貼。
她的不安源於,她想要更多。
這些不安並沒持續太久,畢竟是年底,向芋依然被小破公司壓迫著每天都在加班,連和靳浮白見麵的時間都寥寥無幾。
她就職的這家公司是做雜誌的,2012年紙媒其實在走下坡路,連新聞學院裏的老師都說過,紙媒將會走向衰竭,但很奇怪,這個小破公司到了年底還真挺忙的,也許是因為,人手不足。
也不算是多累,向芋幹的都不是需要動腦子的活兒。
有一天她蹲在打印間給公司的打印機換墨盒時,公司的老板突然出現在身後。
老板是一個年輕男人,大概比向芋大2、3歲,話很少。
他把墨盒遞給向芋:“這段時間辛苦了,年終獎有什麽除了獎金之外的期許?”
向芋頭都沒抬:“有啊,想當一個專職鹹魚。”
老板笑了一聲:“恐怕很難實現。”
向芋幽幽歎了口氣:“那就給我加錢吧,我總不能費力又不賺錢。”
其實有時候她想,這樣忙一忙也好。
掰著手指數一數,上一次見靳浮白還是一周前。也許這樣慢慢不聯係,她也不會變得那麽貪婪,隻維持著最開始的著迷和有底線的喜歡,等到彼此膩了,一拍兩散。
可是這樣的想法真的太天真,靳浮白並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說不上是否有意為之,他總在誘人深.入。
向芋這種鹹魚性格,先膩了的居然是工作,她在一個下午看著成堆要複印要打印的資料,突然煩躁。
也是在這一天,她抱著一遝子複印好的文件神情懨懨地回到前台,穿了厚重羽絨服的快遞小哥正等在前台。
“有你們的快遞,向芋收。”快遞小哥放下快遞,急匆匆地走了。
她最近好像沒有在網上買什麽東西?
快遞盒子隻有巴掌大小,向芋疑惑地拆開,黑色的絲絨盒子裏躺著一枚做工精細的迷你望遠鏡,是複古的深銅色。
向芋拿到望遠鏡的同時,手機響起來,靳浮白在電話裏說:“向芋,看你對麵。”
向芋的公司在這棟辦公樓裏隻占了一層的三分之一,大概是因為租金問題,公司的位置並不好,除了老板的辦公室和會議室,其他房間都是沒有窗子的。
她在這個被工作堆滿的無聊日子裏,太需要一點驚喜,握著電話跑去老板辦公室,敲門探頭:“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窗子?”
老板點頭答應,把辦公室留給這位身兼兩職卻立誌當鹹魚的員工,退了出去。
向芋像個高中生一樣,亮著眸子跑進去,舉起望遠鏡往對麵看。
她壓低聲音問電話裏的人:“你要我看什麽?”
“你公司對麵的玻璃辦公樓,和你們同層。”
向芋看過去,看到了對麵7樓清透的落地窗裏站著的靳浮白。
靳浮白穿著某大牌冬季新品的白色毛衣,站在窗邊,單手放在褲子口袋裏,另一隻手舉著望遠鏡,對著向芋微笑。
他身旁極其空曠,隻有一張辦公桌,和一把椅子,再沒有其他東西。
起初向芋以為他是在對麵的某家公司有朋友,可越看越不對勁。
哪有公司空成那樣的?桌子對著窗外?
靳浮白在電話裏,語氣隨意:“想見你,你又總是加班,隻好把對麵這層買下來,時常來看看你。”
其實那個瞬間,當很多年後她回憶起來,仍覺得是生命裏不可多得的寶貴瞬間。
他們身處不同的辦公樓裏,隔著厚厚的玻璃窗,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街,相視而笑。
那天飄了一點小雪,落地即化,街上有那麽一點濕漉漉的氣息,向芋的手掌按在冰涼的玻璃上,一眼萬年。
她在那一刻,突然很想很想吻他。
這是第一次有人,隻因為想見她,買下一層商用辦公樓。
靳浮白像雲朵,你知道他漂浮不定,也知道他不止會停留在你頭頂這片天空。
但他所有隨意變換的形狀都令你難以自拔地著迷,這一點十分讓人頭疼。
為了他的驚喜,向芋在此後的一個星期都陪在靳浮白身邊。
加班後也會跟著他去吃夜宵,或者在夜裏去李侈場子裏坐一坐,周末會跟著他開車去郊外玩,但她不大會在酒店同靳浮白留宿。
加班變得沒有那麽無趣。
至少偶爾向芋拿起望遠鏡看一看,能看見對麵辦公桌的花瓶裏,插著一隻鮮紅的玫瑰或者其他什麽花。
其實想也知道,那花不一定是他親自去插的。
卻也仍然令人愉快。
12月21日,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就是這一天。
回憶起來,那天有些像是狂歡夜,網上瘋傳夜裏11點11分是末日來臨的時間,街頭熱鬧得居然有些像是聖誕節提前,不少人都打著“某某事情再不做就沒有機會做了”的幌子,去做平時想做又沒膽子做的事情。
向芋那天照例加班,下了班刷著微博和朋友圈網辦公樓外麵走,她甚至想:該不會有人在這種日子出軌吧?
胡思亂想完,抬眸,看見站在車旁的靳浮白。
他大概站了有一段時間,也抽了不止一支煙,夾著煙的手指被夜風吹得有些泛紅。
靳浮白張開雙臂,向芋跑過去抱住他:“你怎麽來了?”
“不說是世界末日?來陪你。”
說不上為什麽,向芋突然鼻子一酸。
他真的是世界上最體貼的情人。
“眼眶紅什麽?真害怕?”
他以為她害怕的是世界末日,但其實,向芋更害怕的是他對她無微不至的溫柔。
她怕她會有那麽一天,舍不得離開。
晚飯是在李侈那家酒店吃的,吃過飯後向芋順理成章地留下來和靳浮白一起。
酒店供暖有些過分充足,屋子裏熱得像夏天,窗外天色灰蒙蒙的,起了一層霧霾,還真有點世界末日的感覺。
向芋趴在窗口看了半天,窗外的冷氣順著敞開的窗子吹進來,拂動她身上的睡袍。
靳浮白把人拽進懷裏,關好窗子。
“不長記性,醫生不是說讓你注意保暖?”
“快要是11點了,我們做什麽呢?”
他露出一點別樣的笑,故意在第一個字上麵放重音:“做——什麽?”
向芋輕輕打了他一下。
那天很奇怪,居然誰也沒有真的想要滾床單,像是純潔的情侶,隻坐在一起挑電影。
是一部韓國電影,向芋挑的,靳浮白看著手機,偶爾也看兩眼。
電影剛到一半,男主因為意外去世,女主失聲痛哭。
向芋有些感性,紅了眼眶靠在靳浮白懷裏,吸著鼻子:“我男朋友要是死了,我也要這麽哭。”
靳浮白有些好笑地去吻她:“說什麽呢?也不盼我點好?”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她眼睛還盯在電視屏幕裏,很不經大腦地說。
說完這句,他們兩個人同時沉默。
時間早已經過了11點11分,世界末日沒有到來,靳浮白用指背拂掉她眼角的一點濕痕,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