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字數:7311   加入書籤

A+A-




    養父!
    底。
    一個抓著扶手的雇傭兵,因為手上沾了水,而一時滑脫了手,鬆手的瞬間一個大浪打來,他整個人被重重地甩了出去,砰地一聲,他的身體被拍在了機艙壁上,他吐出一大口血,然後掉在了水裏,動彈不得。
    離他最近的科斯奇試圖把他撈起來,但是剛剛伸出手,又一個風浪襲來,科斯奇背部撞到桌子,神經一陣麻痹,差點兒鬆了手。
    那個昏迷的雇傭兵整個人被從機艙上方狹長的破洞裏甩了出去,瞬間就被大海吞噬。
    艾爾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每個人都咬緊牙關,死死抓著手裏的東西不放。
    單鳴可以說是最辛苦的,他不僅要保護好自己,還要抱著一個小孩。每次飛機左右傾斜的時候,他的身體都會徹底懸空,那時候他就必須用一隻手承擔兩個人的重量,一旦被甩出去,下場就跟那個被卷進大海的團員一樣。
    單鳴隻覺得手臂的耐受力已經到達了極限,他嘶吼一聲,牙根都咬出了血。
    風浪不停,越來越多的人被甩了起來,撞在艙壁、桌椅、門板、以及各種平時隻是個物件,現在卻可能挫斷人脊椎的東西上,大家隻能艱難地拉著手,防止被甩出飛機。
    單鳴也終於堅持不住,在一次搖晃中,飛了出去,在跌落在地板上的時候他把小孩兒護在胸前,用肩膀著地,才沒有傷到脊椎。
    艾爾用雙腿夾住座椅,伸手去拉他,單鳴費力的伸出手,卻在下一秒又被甩到了另一邊。
    他一把抓著了艙門的把手,才穩住了身體。
    風雨飄搖的艱難時光持續了至少半個小時,他們才脫離暴風雨區。
    所有人都癱軟在地板上,半身泡在水裏,幾乎動彈不得。
    小孩兒坐在單鳴身邊,看他半天不動,急得直推他,“爸爸,爸爸,你別死啊。”
    單鳴閉著眼睛休息,實在懶得動。
    孩子見單鳴沒反應,俯下身照著他脖子就咬了一口。
    “操……”單鳴疼得一抖,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
    孩子睜著無辜地大眼睛,“爸爸,你沒死吧……”
    艾爾雙腿發軟,幾乎是爬過來的,他坐到單鳴身邊兒,啞聲道“沒事兒吧。”
    單鳴咳嗽了幾下,吐出幾口水,自嘲道“好得很,比雲霄飛車還刺激。”
    “我剛吃進去的東西都吐幹淨了,媽的,真浪費。”艾爾習慣性地從上衣兜裏掏出煙,結果那煙早就被水泡完了。
    單鳴睜開眼睛,看著破了個大洞的機艙頂,淅淅瀝瀝的雨點兒砸在他臉上,渾身筋骨就跟散架了一般,疲乏不堪,他忍不住笑了一聲。
    艾爾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一下。
    倆人對視一眼,低聲笑了起來。
    佩爾虛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大家都起來,不要泡在水裏,太多人生病會很麻煩。”
    眾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各自找了個地方恢複體力。
    艾爾去查看傷員了。
    單鳴歪在椅子裏,感覺自己的右臂不能動彈,筋肯定是傷到了,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撞傷,看著一地壞損的物品,單鳴覺得自己的運氣還可以。
    孩子湊到了他身邊,摸著他太陽穴的傷口,小聲說,“爸爸,疼嗎?”
    單鳴搖了搖頭,疲倦地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什麽東西塞進了他嘴裏,雖然被海水泡得有點苦,但吃起來有熏肉的味道。
    單鳴睜開眼睛看著小孩兒。
    孩子悄悄從兜裏掏出他拳頭大小的熏肉,又撕下一小塊兒塞進他嘴裏,“爸爸,給你吃吧。”
    單鳴皺了皺眉頭,倒沒拒絕,咽下去之後問道“你哪兒來的?”
    孩子自己也吃了一小口,“廚房拿的。”
    單鳴知道這小子絕對是趁著大人忙亂的時候偷的,他拿過熏肉用力咬了一大口。
    孩子眼巴巴地看著他,心疼得直流口水。
    單鳴把剩下的塞進他嘴裏,“吃了,別讓人看著。”
    孩子趕緊把肉嚼碎了咽了下去,然後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最後抬起頭衝單鳴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
    單鳴感覺自己的嘴角都被牽動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笑沒有,但他確實覺得這小東西太好玩兒了。
    小孩子的腦袋裏都裝著什麽呢?好像不怎麽會記仇,但也肯定不怎麽記好,今天對他好他就黏糊上來,明天對他不好他就鬧脾氣,一根筋通到底,不會耍心眼兒。
    所以,真的挺好玩兒的。
    孩子爬到他耳邊,小聲說,“爸爸,我還藏起來一些,你不要惹我生氣,我就給你吃。”
    單鳴差點笑出來。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讓他們損失慘重。
    所有食物都泡了水,很多武器也進了水,再也沒有幹爽的地方可供他們休息,機上的人沒有一個人不受傷,甚至還有一個被海浪卷走了。
    還好重要的儀器沒有被震壞,當他們檢查衛星定位的,發現自己偏離了原來的位置七海裏之多,通訊設備進了水,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和虎鯊取得聯係。
    設備修好之後,他們在海上已經呆了八天,機上儲備糧食全部吃完後,他們隻能靠捕魚果腹。由於長期缺乏維生素攝入,所有人都開始有不同程度的反應,機上藥品不足,佩爾無法顧及每個人,倒下的人越來越多。
    自從暴風雨時艾爾割斷了綁縛唐汀之的繩子之後,他就沒再被綁起來,他開始自覺地給船上的人治病以換取食物,佩爾很大程度上成了他的副手。
    兩天之後,唐汀之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一次給沈長澤檢查身體的機會。雖然單鳴認為他這個小娃娃完全沒有被檢查的必要。
    體能應該是最弱的沈長澤,反而一直是他們中間最活蹦亂跳,除了餓肚子難受之外,他沒有出現任何身體素質下降的表現,這讓大人們都很難理解。
    唐汀之先說服了佩爾,最後說服艾爾,單鳴才勉為其難讓唐汀之碰沈長澤。
    唐汀之在一種狂熱的狀態下給孩子進行了一次看上去很普通的身體檢查,但他碰到孩子稚嫩的皮膚的時候,單鳴覺得這個人的手在抖。
    如果不是唐汀之眼裏不存在吉姆那樣惡心的眼神,單鳴真要懷疑這是不是又是一個變態。
    檢查完之後,唐汀之提出最後一個要求,“我想抽一點血……”
    單鳴瞪著眼睛喝道“滾!”
    在海上漂泊的第十二天,在所有人的承受力都趨近極限的第十二天,虎鯊終於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球留言,球收藏
    第二十三章
    當那艘遠洋船靠近他們的時候,別說那兩個緬甸人了,就是傭兵團的成員們都快哭了。
    死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得憋屈。他們寧願跟敵人拚搏至最後一滴血,也不願意在海上活活餓死、病死。
    從踏板上首先走下來的就是一個身高一米九的壯碩白種人,帶著副墨鏡,有一頭濃密的棕發,年紀大概在四十左右,肌肉糾結成塊,簡直是典型的好萊塢大片裏伴著硝煙和戰火走出來的硬漢。
    佩爾在看他的瞬間,臉上那種慣常的慵懶和野性竟變成了少女般的羞澀和驚喜,她興奮地跑過去抱住那個人,“虎鯊,你終於來了。”
    來的人正是虎鯊,“遊隼”傭兵團的副團長,是當年的“遊隼”幸存下來的幾個元老之一,也是艾爾和單鳴的養父林強最親密的兄弟。
    當年艾爾和單鳴的養父死後,身為副團長的虎鯊本來是唯一有聲望接任團長的人,但他卻堅決不肯,而是把當年隻是毛頭小子的艾爾扶持了上來,如果沒有虎鯊,就沒有現在依然極具規模和組織的“遊隼”。
    虎鯊摸了摸她鬆軟的長發,大喊了一聲,“艾爾呢?單呢?”
    倆人規規矩矩地從飛機裏走了出來,互相看了一眼,眼裏充滿無奈,他們都知道得挨罵。
    虎鯊摘下墨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然後昂首闊步地走進那架現在已經破破爛爛的飛機,所有團員都眼巴巴地看著他。
    唐汀之縮在一個角落,琥珀色的雙瞳一眨不眨地盯著虎鯊,揣摩這個人打算拿他怎麽辦,而他該怎麽利用接下來的時間。
    喬伯嬉笑著說,“虎鯊,我們都餓了。”
    虎鯊墨鏡下的眼睛也不知道看沒看他,冷聲道“接著餓著。”他在機艙裏找了一圈兒,最後終於停在一個椅子前。
    沈長澤正抱著膝蓋縮在椅子上,被一個在他眼裏巨人一樣體型的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孩子心理壓力倍增,他扁了扁嘴,悄悄地朝單鳴的方向伸出手,用極小的聲音顫抖著叫著“爸爸……”
    虎鯊一把把他拎了起來,放到眼前看了看。
    虎鯊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正好劈在眉心正中,向旁邊蜘蛛網一般擴散,看上去有幾分嚇人。
    孩子被虎鯊駭人的氣勢鎮住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虎鯊問道“幾歲了?”
    孩子顫巍巍地伸出小手的五根手指。
    虎鯊歪著脖子皺眉看了他半晌,然後把他像皮球一樣隔空扔給了喬伯,“收拾東西,上船!”
    艾爾捧著杯香濃的現磨咖啡,神情放鬆不少,虎鯊雙臂交疊在胸前,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單鳴則在拿吹風機吹他進水了的槍管。
    窄小的屋子裏做了三個高大的男人,但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虎鯊先開口,“這次損失了多少?”
    艾爾斟酌了一下措詞,“雖然有一部分餘款沒有付清,但是我們從他那裏搜來了大量的武器和珠寶,好多武器都是改裝過的極品,拿到黑市上能賣不少錢……”艾爾雖然肉疼,卻也不敢和虎鯊說實話。
    虎鯊眯著眼睛看著他們,“好,不說這個,那個孩子的事情,我要聽一個解釋。”
    艾爾剛要開口。
    虎鯊搶先道“我不知道你和其他人是怎麽說的,但是,別拿同樣的糊弄我,我會揍你。”
    艾爾和單鳴對視一眼,艾爾踹了單鳴一腳,“你惹得禍,自己說。”
    單鳴撇了撇嘴,“現在怎麽就不是仁慈博愛的哥哥了呢?”
    艾爾瞪了他一眼,繼續喝咖啡。
    單鳴抹了把臉,決定說實話。
    虎鯊是把他們帶大的人之一,好多東西都是虎鯊教給他們,虎鯊是真正的自己人,瞞著他既不聰明,也沒必要。
    於是單鳴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虎鯊聽完之後沉吟了片刻,“這件事情不簡單……不能把孩子給他們。”
    艾爾道“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弱雞怎麽辦?”
    “開到下一個有人的島,把他扔下。”
    單鳴皺眉道“就這樣?我們應該把他帶回哥倫比亞,有的是辦法讓他說實話,他知道好多……”
    虎鯊狠狠拍了下桌子,怒喝道“你還嫌惹得禍不夠嗎!我早就不同意你們來這趟任務,不要去招惹中國這樣神秘的國家,你忘了你們的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單鳴閉上了嘴,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但心裏依然不服氣。
    他實在太想知道,政府為什麽非要得到沈長澤不可,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嬌嬌滴滴的小孩兒,身上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如虎鯊之言,接下來的幾天唐汀之被單獨隔離,幾天之後經過一個島嶼,把他扔下之後船就開走了,這期間單鳴甚至沒有機會多和唐汀之說一句話。
    但他忘不了唐汀之下船之前看沈長澤的眼神,那種探究的、有著無限渴求的眼神。
    三年後
    “距離。”
    “三百五十米。”
    “風向。”
    “西南。”
    “風速。”
    “64米每秒。”
    “鎖定目標。”
    “目標已經鎖定。”
    “開槍。”
    砰得一聲槍響,127口徑的巴雷特改裝狙擊步槍的穿甲彈擊中了三百五十米外隻有拳頭大小的鐵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