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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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成短命白月光後,和反派he了!
    桑遠遠笑彎了眼。
    她側仰著頭,眉梢唇角仿佛有萬千朵合歡花在悄悄綻放。
    幽無命動了動眉頭,頗覺難以招架。
    她輕聲吐氣“把木靈煉到那金貝裏麵去。”
    幽無命一怔,眯起眼,望向秦無雙麵前的竹槽。
    金貝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他與它之間,隔了小半個場地。要煉化,必須操縱著靈蘊與不滅火,從渠下渡過去,然後隔著竹槽來煉那金貝。環渠正中,是一整麵樹根製成的葫蘆型帶紋理的案桌,火焰從底下走,倒是問題不大。
    隻是這不滅火他剛剛才煉化為己物,控製實在算不上純熟,將靈蘊煉入物件中,更是還一次都沒有試過。
    他精通的,向來都是那些殺傷的本領。
    這般精細活計……
    幽無命是個什麽情況,桑遠遠心中自然有數。
    她輕輕攥了下他的衣角,帶著七分笑意、三分羞意對他說道“你最厲害了,一定可以辦到的。對嗎?”
    幽無命呼吸一滯“嗬,當然。這種小事難得到我?”
    啊,這對無處安放的翅膀!
    桑遠遠憋著笑,輕輕點了下頭,然後偏回了頭,望向秦無雙麵前的金貝。
    金貝一出,便連目中無人的幽盈月都瞪圓了眼睛。
    即使平日對戰事和軍情毫不關心的貴女們,也個個都知道此物價值非凡。拿到這金貝,等於是將秦州這塊靈礦寶地變成了自己的後勤軍備庫,這是何等駭人!
    拋出王牌之後,秦無雙微微一笑,垂下螓首,漫不經心地從渠中取出玉盞來,時不時輕抿一口。
    輕鬆歡慶的氣氛霎時凝重了起來,各州王女都顧不上韓少陵,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自家兄長或弟弟的身上,暗自盤算著可有競爭之力。
    要論修為,當初韓少陵與幽無命在玉門關一戰時,已是靈耀境二重天的強者,如今傷勢養好,修為恐怕又更上一層樓。
    論實力,韓州綜合力量隻在東州、雲州和幽州之下,而且老韓王死時發生過極其嚴重的動亂,韓少陵一手平定了境內,短短十來年時間便帶領韓州走到了這一步,足以證明他有勇有謀,乃是不世豪傑。
    論財富,和隔壁捉襟見肘的幽州王相比,韓少陵可謂財大氣粗。
    論地位,韓少陵三十歲已是一州主君,而在座的其他王族男子隻是世子,還不知老爹何時退位。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算來算去,眾人都覺得沒什麽希望。
    而且人家秦州已擺明了車馬,就是衝著韓夫人這個位置而來,又豈會花落別家?
    這般想著,一眾青年才俊忍不住緩緩地搖著頭,暗歎無望。
    如今,端看韓州王是個什麽意思了。隻要他拍了板,秦無雙與金貝,便雙雙是他的囊中之物。
    韓少陵也沒料到秦州王所說的‘驚喜’竟是如此驚喜。他原以為,那老東西舍得拿出來的,至多也就是六折的銀貝而已,沒想到居然是金貝。
    這一瞬間,他心中的天平立刻傾向了秦無雙。
    這個女人,必須拿到手中。
    與鴻圖霸業相比,情情愛愛終究隻能靠後。
    他這般想著,忍不住目光複雜地瞥了桑遠遠一下。
    恰好看見她笑吟吟地伸出手,去取渠中的一對冰藍合歡花。
    韓少陵的心驀地一痛——昨日她說什麽已有心上人,分明就是賭氣說的瞎話,如若不然,她為何又要取渠中之花?可不就是故意給彼此一個台階下嗎?若是沒有這金貝,自己待會兒便撿了她的花,她必會半推半就應了自己……
    可惜,為了金貝,隻能暫時辜負她了!其實,若論心中疼痛,自己恐怕比她更痛一倍!女人,她們又如何懂得,男人活在世上要背負著多少東西,豈能像她們一樣滿心隻有情情愛愛?
    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二人竟要在這最後一步的時候錯過了,真真是造化弄人。
    韓少陵被自己感天動地的腦補弄得胸腔發悶,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了桑遠遠手中的合歡,目中滿是旁人看不懂的深情。
    隻見桑遠遠撈起了那對冰藍合歡,捧在手中看了片刻,將其中一支斜斜插在鬢側。
    無數道目光凝在了她手中的另一朵冰藍合歡上麵,隻待她將它拋入渠中。
    卻見她回過身,將手中合歡遞給了身後的‘侍衛’。
    二人指尖相觸,眸底淌過甜蜜的笑容。
    眾人“???”
    韓少陵“!!!”
    秀了一把恩愛的桑遠遠絲毫沒有虐了狗的自覺,給幽無命再打一記雞血之後,她拈起一盞青色的美酒,朝著斜對麵的雲許舟遙遙一敬,然後指了指自己發間的合歡。
    雲許舟笑了下,搖著頭,隨手也從渠中撈起一朵橙色合歡戴在頭上,將另一半擲回。
    桑不近立刻身體緊繃,狹長秀目睜得滾圓。
    “她為什麽還要擲花!”他湊過頭,低低地向桑遠遠抱怨,“不是該留給我麽!”
    方才他見桑遠遠將花遞給了幽無命,心中便已在美滋滋地想著,待會兒接了雲許舟的花,然後如何如何。誰知她居然把花給扔回渠裏去了!
    桑遠遠見他一副不開竅的模樣,歎息道“我的親哥啊,你看看,那邊平世子,放了整整五張紙帛作禮,喏,那邊周世子,堆了座金箔小山,你再看看人家章世子……他們哪個沒盯著攝政王?你以為人家攝政王就非得跟你不成?”
    桑不近立刻炸了毛,像隻鬥雞一般,盯住了那朵隨著水流蜿蜒漂下的橙色合歡。
    這會兒已有數位王女取了一半合歡花戴在頭上,水渠裏飄了不少落單的花兒,一陣陣暗中的眉來眼去、刀光劍影之後,又有兩對合歡順利找到了主人,結成了雙。
    桑不近卻是出師不利。他撿了雲許舟的花,雲許舟卻把頭上那朵摘下來擲回渠中,他隻得不甘不願把手上那朵還了回去。
    外頭,各州國送來的賀禮一一抵達了韓宮,流水一般送入殿中,請韓少陵過目,待他表示感激之後,再歸入庫房。
    此刻的韓少陵,既滿懷野心,又有些殤情痛苦,遲遲沒有與秦無雙敲定下來。賀禮一一奉上,倒是給了他一些喘息緩解的時間,他雙手撐著麵前的渠案,目不轉睛地盯著唱禮的內侍。
    “主君,”內侍恭敬地俯身,道,“下一份禮,來自‘瀟湘館主’。”
    韓少陵神色有一瞬間不自在,旋即,朗聲道“拿上來。”
    這瀟湘館主,說來便有些話長。當初韓州內亂,有位老臣被陷害致死,家中年輕女眷悉數被沒入了官窯。等到韓少陵撥亂反正之後,發現那位老臣之女已在窯中混得風生水起,竟是不願出來了。這幾年,她替韓少陵收集了許多消息,為他建立了牢固的地下情報網。
    這一位不記家仇反而一心為韓少陵辦事的奇女子,便是‘瀟湘館主’。
    韓少陵對她有愧,又感念她為國盡忠,於是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落了她的臉麵。
    桑遠遠忽然心有所感,不動聲色偏頭望了幽無命一眼。他此刻已開始嚐試著從渠下渡火了,眼睛微微眯著,眉川皺起個小小的‘川’字,專注的模樣,讓這張易過容的臉多增了好幾分風采。
    這樣的極致專注,她隻在戰場和她的雲榻上看到過。
    心跳忽然便漏了好幾拍。
    雖然近在咫尺,可她還是想他了。
    她微側一點點頭,聞到了他身上暗淡的花香。
    很快,一隻流光炫彩的大蚌殼被搬進了殿中。
    桑遠遠“……”果然猜中了。
    瀟湘館主,是幽無命的人。
    果然世間沒那麽多聖母。韓少陵殺了瀟湘館主全家,她卻甘願身陷泥潭中,忠心耿耿替他辦事,實在也是很反人性的事情。投了幽無命,倒是更合乎情理。
    當初幽無命說,他有位至交好友生辰將近,便把蚌女送他做賀禮,沒想到這個‘至交好友’正是韓少陵。
    幽無命既然能通過瀟湘館主把蚌女仙送來,想必已是好好‘教育’過,絕不會讓她多說廢話。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隻巨蚌之上。
    趙、周、齊三州與東州接壤,幾位王孫世子早已隱藏著身份前往西府會過蚌女仙,一見這蚌被端了上來,頓時偷偷在渠下跺腳不止,惋惜得心肝發顫。
    沒嘍,蚌女仙變成他韓少陵一個人的嘍!
    等待許久,蚌殼終於緩緩地撐開了一線。
    無數雙眼睛聚了過去。
    桑遠遠回憶起蚌女那白潤的、柔若無骨的身軀,頓時感覺胃口又好了幾分,很想吃烤魷魚、生蠔和扇貝。
    “咯——吱——”蚌殼撐開了手掌那麽長一段,然後又合了下去。
    桑遠遠“?”
    這是欲擒故縱弄岔了吧?搞得好像蚌殼很劣質的樣子。
    就在眾人和桑遠遠一樣,暗暗發出噓聲時,隻見那蚌殼忽然“砰”一聲巨響,猛然張開,分成了兩半。
    眾人猝不及防,都被嚇了好大一跳。
    定睛去看,隻見那蚌中狼狽地蹲著個白衣女子,正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敢情方才是真沒能推開。
    可把她累壞了。
    韓少陵濃眉緊蹙,模樣頗有幾分不悅。
    瀟湘館主辦事向來是周到妥貼,不想今日當著諸州王族的麵,竟來了這麽一出。若這蚌中當真有好女,那也就罷了,可看這白衣女瘦瘦小小,姿態絲毫不見優雅柔美,就算生得美麗,也上不了什麽台麵。
    正是不滿時,隻見白衣女子猛地抬頭望向他,竟是一副怒氣騰騰的模樣。
    夢無憂!
    韓少陵捂了下額,隻覺氣血逆流,怒發衝冠。
    不必猜,定是這夢無憂從殿中偷跑出來,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將這蚌裏原本的人給換了出去——這種事一看就是夢無憂能幹出來的!
    她這是,閃亮登場,興師問罪麽?!
    看清了夢無憂的樣子後,一眾王族目光複雜地望向了桑遠遠。單看容顏,這兩個女子生得實在是像極了。
    同為王族,眾女不自覺地代入了一下自己——若是夫郎找了這麽個贗品回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寵著,那當真是別提有多膈應了!
    韓少陵咬牙切齒“你這是在,幹什麽!”
    “我在幹什麽?”夢無憂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從蚌中走了出來,悲傷地喊道“韓少陵!上次,我帶回萬年靈髓,將瀕死的你救了回來!當時你說了什麽?你對我說,這一生,都會視我為心頭最珍貴的寶貝,從今往後,再不讓我傷心落淚!”
    聽到‘萬年靈髓’四個字,桑遠遠心中暗驚,垂下眼眸掩住了異色。
    書中並沒有這樣的劇情,看來是自己的‘複活’引發了一係列連鎖反應。
    原著裏並沒有玉門關之戰,韓少陵與幽無命其實沒有多少交集,長城保衛戰之後,他們便各忙各的事情——幽無命一心要殺薑雁姬,根本沒把韓少陵這麽個人放在眼睛裏,而韓少陵則糾結於情愛之中,忙於對付覬覦夢無憂的各路男人,以及覬覦他自己的各路女人。
    因為桑遠遠的‘死而複生’,導致本該沒有交集的韓少陵和幽無命在玉門關打了一仗。韓少陵被幽無命一擊重傷,險些丟了性命,夢無憂原本找了個冥族寧鴻才想要替韓少陵換命,不料卻被桑不近截了胡。
    桑遠遠本以為韓少陵凶多吉少,沒想到這次見麵,他非但身體無恙,修為反倒連晉了五個重天,平地飛升至靈耀七重天!
    更沒想到的是,韓少陵這番際遇,竟是因為夢無憂給他尋來了萬年靈髓。
    萬年靈髓啊!女帝君薑雁姬也就得了那麽一匣,她自己還沒敢用。這樣的東西,夢無憂這麽個修為全無的廢材,竟也能尋得一份,供韓少陵治傷、晉級?
    桑遠遠的心髒‘怦怦’直跳,脊背陣陣發寒。
    她不敢想象,夢無憂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耽於情愛,滿腦子隻有為韓少陵要死要活的話,該是多麽恐怖的存在。
    這就是所謂的氣運之子吧!
    桑遠遠眯起了眼睛——她知道夢無憂就是有這麽逆天的運氣,問題是,這話說出來,旁人會信麽?等到今日的事情傳到薑雁姬的耳中,她必定以為,是皇甫俊把萬年靈髓給了夢無憂這個義女。
    這件事情,徹徹底底打成死結了。
    桑遠遠定定神,繼續品酒看戲。
    “所以呢?”韓少陵疲倦地問道,“所以你現在是在幹什麽?”
    “幹什麽?”夢無憂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她微微傾身,盯著他的眼睛,道,“我在幹什麽?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你在幹什麽?你不是說,你愛的是我,沒有把我當作別人的替身麽!那你為什麽還要辦這尋妻宴,還要請這個桑遠遠!”
    她猛地抬頭,手指指向韓少陵身邊的女人。
    夢無憂和秦無雙看了個對眼。夢無憂愣住了,她顯然沒有料到,韓少陵身邊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桑遠遠——他居然又找了另外一個女人。
    韓少陵閉了閉眼,長吸一口氣,從牙縫中呼出。
    秦無雙也愣了一會兒。她知道韓少陵身邊有個和桑遠遠長得十分相像的女人,卻沒有料到竟是這麽一個乍乍乎乎的貨。實在是,沒有半點威脅。
    “韓州王……”秦無雙為難地看向他,“這也太胡鬧了吧。”
    韓少陵跟夢無憂歪纏了這麽久,這破罐子一摔再摔,都摔得有些無感了。
    他更加疲憊“夢無憂,你先回去好不好。我與桑州王女,真的什麽都沒有。”
    夢無憂哭道“沒有?你辦這尋妻宴,不就是為了她麽!韓少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一眾王族,都替韓少陵臊得慌。
    身為王族,一舉一動,都是萬萬子民的表率,哪怕是家事再淩亂不清的人家,也不曾見過大庭廣眾之中鬧成了這副德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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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無憂環視一圈,很快便發現了埋頭品酒的桑遠遠。
    “你敢說你永遠不會娶她嗎!”她指向桑遠遠,“你敢不敢發誓!”
    韓少陵胸膛起伏,喘起了粗氣,一時隻覺熱血上頭,氣得說不出話來。不知為何,這會兒他感覺周遭似乎特別熱,陣陣熱浪從底下直往上熏來。
    桑遠遠一直留神著那邊的動靜。此刻,幽無命的煉化已到了關鍵之時,盛著金貝的竹槽已隱隱泛起了一點火焰色,若不是夢無憂正好闖進來大吵大鬧的話,恐怕坐在秦無雙身邊的韓少陵已經看出異常來了!
    而此刻,那股熱氣正將韓少陵的心神漸漸往渠下引去……
    桑遠遠長吸一口氣,把手中的玉杯拋回竹渠,抬起眼睛,望向鬥雞一樣的夢無憂。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用手指一個王族?”她冷淡地說道。
    夢無憂氣焰一矮,不自覺地蜷了下手指,旋即,俏臉漲得通紅,手指繃得更直,含著淚控訴道“你當初既然要走,如今為何又要回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桑遠遠我恨你!”
    如果說幽盈月的智商樹是時亮時不亮,那麽夢無憂這個女人,可能天然就沒有長智商樹這個東西。經曆了天都絕殺案,她竟還是沒反應過來,自己的義父是皇甫俊,那對男女刺客則是幽無命和桑遠遠。
    果然是最古早的狗血女主啊……
    智商正常的人,是很難和她們溝通的。
    今日也還真是多虧了有這智障!
    桑遠遠沒說話並向夢無憂扔了一株食人花。
    誰也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聽‘呼’一聲,一朵鮮紅的大花兜頭罩下,把夢無憂整個兒吞進了褐色的花杆中。
    夢無憂的尖叫就發出了一半,旋即便是‘咕嚕’水聲。
    “好厲害的暗器!”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還緩緩鼓了兩下巴掌。
    桑遠遠冷眼看著夢無憂在食人花裏掙紮。
    從過往的經曆來看,夢無憂所有的‘金手指’出現時,至少是合乎基本邏輯的,並不會出現天降正義消滅她的敵人這種事情。
    這裏能救夢無憂的人很多,所以桑遠遠並不擔心被什麽奇怪的東西反噬。
    韓少陵與夢無憂性命相連,無論她多麽出格,多麽丟他的臉,他也絕對不可能讓她出事。
    和桑遠遠預料中一樣,霸總韓少陵歎息著,輕身一躍,躍過流水宴席,掌中泛起白色的金係靈蘊,以手為刀,將夢無憂從食人花中解救了出來。
    就在韓少陵離開之時,一道火焰尾氣從渠下鑽出來,消散在他原本身處的位置。
    這一波配合,堪稱完美。
    桑遠遠偷眼一看,見幽無命緊皺的眉頭已鬆開了,黑眸中浮起一絲驕傲,便知道事徹底做成了,他已將木靈蘊煉化到了那金貝之中。
    他那邊搞定,便輪到她出手了!
    她屏息凝神,將一株株大臉花種在了巨木案桌底下,花盤收攏,齊齊整整地對準了秦無雙竹槽中的金貝。
    ‘大臉花牌吸塵器。大臉花牌鼓風機。’她得意地想道。
    安排妥當之後,桑遠遠拈了盞酒,衝著秦無雙遙遙一敬“秦王女真是好涵養,被人用指頭指著鼻子也能憋得住氣麽。我卻是不行,我這人脾氣壞得很。”
    秦無雙臉色有些發白。
    桑遠遠笑了笑“喝呀!你不會以為我因為你方才的話在生你的氣吧?嗬,哪能呢。你說幽無命對我好,這是事實,他待我確是極好,我為什麽要生氣?放心,我是個恩怨分明、很講道理的人呢。”
    秦無雙的臉更白了三分,就怕桑遠遠一言不合也對她扔出那可怕的暗器來。
    那一邊,夢無憂渾身沾滿了髒兮兮的褐色黏稠花汁,被韓少陵摟在懷裏,抖得像隻鵪鶉。
    “她、她、她太過分了嗚嗚嗚……”
    “閉嘴吧!”韓少陵心力交瘁,把她扔給殿中侍衛,“再讓她踏出清涼殿一步,你們誰都不必回來了。”
    夢無憂掙不開侍衛的鉗製,尖叫著被拖了下去。
    韓少陵又一次把自己的臉扔在地上,請諸州國的王族們踩踏了一通。
    恰在這時,一名內侍前來稟告,說是蚌中原本那位女子已找到了,她被夢無憂騙進一間偏殿,鎖在了裏麵,此刻哭得十分可憐,求見主君一麵。
    破罐子破摔的韓少陵抬了下眼皮“帶上來吧。”
    很快,白潤的蚌女被帶了上來。
    來到殿中的時候,她已不再哭哭啼啼。此女擅長拿捏人心,一舉一動,恰到好處,既楚楚可憐,周身又帶著濃濃的引火風情。
    那容顏,那身段,那媚態,一望便令人喉嚨發幹。
    到了殿上,她甩著紗袖,嬌嬌俏俏地向韓少陵送上祝福,然後毫不拖泥帶水地退了下去。
    韓少陵眉梢微挑,目光隨著蚌女柔若無骨的身軀追出了很遠。
    他並沒有留意到,身旁的秦無雙已是怒火叢生。
    秦無雙原以為祭出金貝之後,該是一副萬人追捧的景象,不曾想,韓少陵卻冷冷淡淡,諸州世子更是和王女們相看了起來,和想象中的情景簡直是天上地下。
    莫非,誰都不把這金貝當回事麽!
    這倒也是她想岔了。誰都知道她奔著韓少陵而來,又扔出這麽重的砝碼,旁人自然不會再湊上來自討沒趣。
    正在秦無雙感到心灰意冷時,韓少陵忽然抬起衣袖,落入渠水中,將那半朵大紅合歡截在了她的麵前。
    他已沒什麽耐心耗下去了。敲定了這件事,還要登上奉天高台祈禱,才能走完整個流程。
    他的心中升起了煩躁——既已決定要秦無雙,那也不用再磨磨蹭蹭叫人看笑話了!
    他將大紅合歡花截在了秦無雙的麵前,這已不是暗示,而是明約。
    然而秦無雙卻是拿起喬來。
    今日,她的心情很不爽,非常不爽。直覺告訴她,桑遠遠這個人的存在,將會對她造成永久的、不可磨滅的威脅。韓少陵得了秦州傾力相助,若是按照父王所說的那般玄乎的話,韓少陵一統全境指日可待也。若是他登臨絕頂,這桑遠遠,還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她忍不住一直去瞟桑遠遠,越看越覺得自己被比到了塵埃裏。
    況且,韓少陵身邊還有蚌女,夢無憂,再加上一個幽盈月……真是不要太糟心!
    這般想著,雖然心中完全沒有要放棄韓少陵的意思,但秦無雙卻忍不住賭著一口氣,有些不願去接他親手遞過來的花枝。
    也不知道是在與誰置氣。
    韓少陵以袖斷流,等待了片刻,見這秦無雙鼓著嘴,一臉不忿的樣子,心中愈加不耐煩了。
    眼看被他截住的水流越積越高,韓少陵心頭火起,重重一拂袖,撤回了手臂。
    那朵大紅合歡在水中打了個轉,嘩啦一下湧向前方。
    秦無雙驚呼一聲,急急伸手去撈。
    已然來不及了。
    她心中一凜,舉目望向韓少陵,隻見他俊臉凝著霜,連餘光都不賞她一下。
    秦無雙再顧不得拿喬,急急離座而起,追到下遊,將那大紅合歡搶到了手中。
    這一下,引來了不少嗤笑,尤其是白州姐妹那裏,一對白皙的姐妹花笑得前仰後合。
    “有這麽上著趕著的嘛!”
    “賠上金貝還怕沒人要哪?”
    反正今日有韓少陵和秦無雙出醜在前,旁人再如何失禮,那也是螢火難與日月爭輝,不會淪為談資。
    秦無雙搶到了韓少陵的大紅合歡,也顧不得顏麵,急急戴在了頭上,坐回他的身旁。
    桑遠遠輕輕地笑了一聲。
    原著中,秦無雙與夢無憂‘鬥法’的時候,將鬼神之說好生吹噓了一通,說她來嫁韓州王奉的乃是先祖之意。結果卻反被夢無憂抓住漏洞,一連卜了十八個‘大凶’,最終隻能悻悻帶著金貝回了秦州。
    今日卻是一切都變了。因為有桑遠遠這個‘正主’在,韓少陵根本就不可能再把贗品帶在身邊,夢無憂隻能另想辦法闖入定妻宴。
    這般一鬧,更是大大觸了韓少陵的逆鱗,再沒有機會攪了他的好事。
    隻聽桑遠遠朗聲說道“恭喜韓州王與秦王女啦!聽聞秦州的金貝曆年都奉在祖廟之中,十分有靈性,莫非此番金貝出世,乃是先祖的指引麽?”
    桑遠遠此言一出,眾人俱是一怔。
    韓少陵抬頭一看,見桑遠遠揚著小臉,笑容無比真誠,不由心下暗忖桑兒當真是極熨貼的人,她這是岔開話題,在替我解圍呢。
    心中又酸又暖又痛。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秦無雙愣了下,琢磨片刻,覺得桑遠遠不是在說反話,而是真誠地祝福,便正色回道“的確是這樣的!”
    這一次,她的父王神神叨叨拿出了金貝,說什麽韓少陵是天命之子,將成大業,必定要在他騰飛之前奪下韓夫人之位,不惜一切代價。
    秦無雙覺得自己父王可能腦子不太正常,但她對韓少陵是十分滿意的,便應了下來。
    當然對外肯定不能這麽說,便稱是先祖顯靈,助秦無雙尋覓她的真命天子。
    借助先祖鬼神之說,也好避免各大勢力的責問。
    秦無雙正覺著十分丟臉,忽見桑遠遠不計前嫌,居然給足自己麵子,便趕緊順著竿兒往上爬,極友善地回道“此事十分神奇,我出行之前,金貝便一直不安,直到我將它帶出來,方才平靜。族中長輩都說,這是先祖顯靈指引呢。”
    桑遠遠驚奇道“果然神奇!那如今你與韓州王定下了姻緣,真真是天作之合,先祖在九泉之下,當是喜悅瞑目了……”
    話音未落,隻見好端端躺在那竹槽中的金貝,忽然躥起老高,叮鐺一下,落在了環渠正中的巨木案桌之上!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