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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軋鋼廠二食堂內。
    何大清雙手緊握大勺在鍋內迅速攪動。
    整鍋肉末茄子中央湧起一個旋渦，湯菜上下循環流動均勻受熱。
    保證每塊茄子都能煮熟，不夾帶生食。
    不一會兒，濃鬱的香氣便從大鍋中不斷冒出。
    午飯最後一道葷菜肉末茄子大功告成。
    “你們幾個把菜盛出來，打飯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何大清放下大勺，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朝旁邊兩個徒弟交代道。
    等等還要去醫院給妻子送飯。
    何大清趕時間，忙完炒菜的工作就要立即動身。
    “是，師傅。”
    黃凱等人抬出菜盆，有條不紊地忙活起來。
    “師傅，聽說前天師娘生了。
    咱仨弄了幾隻雞還有一些雞蛋，給師娘補補身子。”
    何大清添倆兒子的事，二食堂早就傳遍了。
    黃凱他們都替師傅感到高興。
    “你們幾個有心了。
    等明兒，我教你們怎麽燉雞。”
    何大清對手下三個徒弟很滿意。
    誠實肯幹，舍得在廚藝上下功夫，人情世故上也沒啥毛病。
    不枉何大清平日裏認真教導。
    “多謝師傅。”
    一聽到要學新東西，三個徒弟都喜上眉梢。
    感歎自己認了個好師傅。
    能學到真本事。
    不像廠裏其他學徒，打雜一兩年還在入門階段徘徊。
    “行了，忙你們的去吧。
    我該走了。”
    何大清帶上飯盒，來到後廚的角落。
    那裏放置著一個小煤爐，爐中微弱的火力不斷給砂鍋加熱。
    將砂鍋中食材的緩慢熬煮。
    小火慢燉兩個多小時，蘿卜豬蹄湯製作完成。
    何大清淺嚐一口，香氣濃鬱，湯鮮味美，鹹淡適中，非常可口。
    何大清熟練地打包好，提著飯盒迅速離開食堂，騎車朝醫院趕去。
    ……
    一路緊趕慢趕，何大清總算來到醫院。
    在路過內科診室的時候，見有一位熟悉的身影在排隊等候。
    正是剛看完劉海中一家的姚敏。
    老婆還等著吃飯，何大清不想耽擱。
    他快步穿過走廊，全程低著頭假裝沒看見，隻用眼角餘光瞥向局促不安的姚敏。
    心中默默盤算著緣由。
    姚敏平日裏身體健康，就沒聽說有過，有什麽需要來大醫院看的病。
    除非……
    何大清轉念想到某種可能。
    看來前天的話沒白說，姚敏是開竅了。
    就是不知道她的身體能否正常生育。
    無論情況如何，何大清都打定主意，要給易忠海找些麻煩。
    省得他閑得沒事幹，總是去小院找不自在。
    側身低頭的姚敏望著何大清離去的背影，暗自鬆口氣。
    還好沒被何大清注意到。
    要不然事情傳回院裏，又是一樁事端。
    院裏婦女的八卦能力有多強，姚敏深有體會。
    一點小病經過幾個人的嘴一吹，能傳成要命的絕症。
    主打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就是找樂子。
    何大清一家平日窩在東跨院裏能避開許多閑言碎語的攻擊。
    易忠海家就住在中院，有些事可躲不開。
    “下一位。”
    醫生的呼喚將姚敏的思緒拉回來。
    她深呼一口氣定定神，緩步挪進診室中。
    “同誌，您是哪裏不舒服？”
    穿白大褂的醫生見姚敏一直沉默，於是主動詢問。
    “醫生，我這次……就是想檢查一下。
    看看自己還能不能生……”
    姚敏是個思想傳統的女人，對於談論有關生育方麵的事，還是比較忌諱。
    “久婚不育是吧。
    這種情況比較複雜，得好好檢查一下才能得出結果。
    您不用緊張。
    也許隻是虛驚一場，您根本沒有問題也說不定。”
    醫生聽完耐心地安撫姚敏一番，讓她拿著單據去做檢查。
    ……
    經過一個下午的檢查，姚敏終於得到了結果。
    盯著手中的檢驗報告，姚敏空洞無神的目光漸漸喪失焦距，身體亦是忍不住發顫。
    “醫生，我的身體真的……真的沒問題嗎？”
    姚敏一直以來都以為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夫妻倆遲遲沒有孩子。
    然而，今天的檢驗結果卻徹底打碎了姚敏的認知。
    她的生育係統一切正常。
    除去年齡稍大，錯過最佳生育時間段外，沒有任何問題。
    “同誌，你的身體確實沒問題。”
    醫生點頭認真說道。
    在這個時代，生育是女性的頭等大事。
    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必然要遭受巨大的非議。
    醫生很能理解病人此時激動的心情。
    不過有些事，他還是沒能猜對。
    “不可能吧。
    如果我的身體沒問題，怎麽這麽多年一直沒孩子呢？”
    姚敏搖搖頭，還是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
    觀念一旦根植在腦海中就很難拔除。
    姚敏要適應身體無恙的事實，還得緩衝一段時間。
    “生孩子不是一個人的事。
    男人、女人都有責任。
    你沒問題，那可能是你愛人有問題。
    我建議你趕緊帶他過來看看吧。”
    醫生趕忙解釋道。
    經過這麽多檢查，要是還誤診，醫院的責任可就大了。
    醫生可不希望這種影響口碑的事發生。
    “好，我知道了。”
    失魂落魄的姚敏點點頭，頹然退出病房。
    手中緊緊攥著報告單，心中震蕩久久不能平息。
    原來不能生孩子的人不是她，而是易忠海。
    過去一直活在別人的白眼下，還是易忠海不斷安慰支持她。
    姚敏為此感到十分感動。
    隻覺得有夫如此，妻複何求。
    她甚至因為這份深厚的感情，要為易忠海犧牲未來的人生。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
    那份愛與感動化作最鋒利的匕首，直插姚敏的心底。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易忠海之所以擺出那副不離不棄的樣子，是因為不能生育的人是他自己。
    為掩蓋真相，易忠海當然不能跟姚敏離婚。
    否則，事情敗露他就真要顏麵掃地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無助的姚敏靠在醫院牆邊默默哭泣。
    多年夫妻，姚敏對易忠海的感情真實不虛。
    正因如此，她才會為愛人的背叛而感到痛苦。
    她實在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
    是將報告丟掉，裝作無事發生，繼續跟易忠海過下去。
    還是回去痛斥易忠海的罪行，跟他一拍兩散。
    離婚各過各的。
    無論如何，姚敏都很難過，都很受傷。
    她真有些後悔，為什麽要來做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