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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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選拔嚴苛,參加考試者有數千人之眾,最終錄取的隻有兩百餘人,其中還包括二十名左右的免試名額。
官學生報道的第一天不必上課,上午由兩名副監正領著熟悉環境,尤其是授課處、經筵殿、和藏書閣這種關鍵地方。下午監正會親自過來,講述接下來各階段的課業安排和國子監監規。
其餘時間學生可自由活動。
國子監管理嚴格,並不允許學生在課堂上喧鬧,也不允許學生在課堂上互相結交攀關係,平日讀書聽講,世家子弟和寒門子弟也是涇渭分明,各占一片區域。
但今年一進授業堂,眾人就發現了不同。按照往年座次安排,都是世家弟子在前,寒門子弟在後。但今年,大家驚訝發現,所有坐席不再區分世家與寒門,而是全部打亂了,按照入學成績排,而授業堂最末、所有正常排序的座位之後,還單獨擺放著兩排書案。
監正肅然道“今年國子監由顧閣老兼掌院一職,顧閣老特意訓誡,所有學生,無論出身,既入國子監,便一視同仁,隻論考績,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今年座次安排上,根據顧閣老要求,正常考試入監的,直接按名牌入座便可,所有免試入監者,全部坐到最後兩排去。”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因能拿到免試名額的,都是上京城裏排得上號的世家大族子弟,且本身學業水平不一定差。
立刻有人憤懣不滿“監正,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免試名額,是陛下給的恩賜,又不是我們偷搶來的。”
監正顯然也不想得罪這些祖宗們,隻道“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你們若有不滿,就去找顧閣老陳情吧。”
然而內閣次輔顧淩洲,江左顧氏家主,掌督查院,那是出了名的剛正嚴厲,眼裏容不得沙子,顧淩洲年輕時還曾統兵四方,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將帥,便是這些平日橫著走的世家子弟,誰敢到他跟前找不痛快,隻能咬牙忍下。
“難怪昨夜做夢掉到了糞坑裏,原來是要栽在顧淩洲手裏”
“唉,小聲些吧,這位顧閣老,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別說了,蒼天啊,一想到未來一年,兩年,甚至三年,小爺都要在顧淩洲手下討生活,小爺還不如撞死算了。”
一時間,室內隻聞哀歎聲和衣料窸窣聲,學生們帶著自己的用具和仆從,有序按名牌入座,衛瑾瑜抱著書箱,直接在最後一排最末一席坐了,依次將筆墨紙硯擺到案上。
剛坐下,就有一人緊挨著他,在倒數第二的位置坐了。對方穿一身鮮亮耀眼的灑金大袖紫袍,看著不到弱冠之齡,身後跟著三個仆從,一個負責筆墨紙硯,一個負責捧茶倒水,一個負責扇扇子。那負責打扇的仆從利落地把案麵擦了一遍,保證纖塵不染,又迅速把原本的竹席抽掉,換成柔軟的狐皮毯,接著又將搬出一整。一切布置妥當,那紫袍公子方慢吞吞入席。
“那顧淩洲規矩多,不允許帶太多東西,公子且將就著吧。”仆從低聲道。
紫袍公子歎口氣,嘟囔“我爹也是,明知我不是這塊料子,何苦非要逼我來受這份罪。”
說完,他抬眼看到了一旁正默默收拾筆墨的衛瑾瑜。
“兄弟。”
這人十分自來熟地喚一聲。
“你搶了我心儀的座位,你知道麽”
衛瑾瑜抬頭,往他名牌上掃了一眼,見寫著“裴昭元”三個字。
“抱歉了。”衛瑾瑜回了句,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裴昭元看著那張臉,卻實打實愣了下。該怎麽說呢,從小大小,他還沒見過長得這麽清秀這麽好看的人,肌膚若白玉,唇若杏花融了雪,像書上常說的什麽三月的春雨一般,怡人耳目,連四周空氣都變得清爽了。
回過神,看對方顯然沒有相讓的意思,裴昭元一陣遺憾,來國子監讀書的學生,除了他這種被趕鴨子上架的,不都很努力很上進嗎,怎麽還有和他一樣要搶最後一排的呀。
而且,裴昭元沒忍住打量衛瑾瑜第二眼。
沒有仆從,沒有書童,穿著如此素淡,還隻帶著一個小書箱。這真的是有資格拿到免試名額的世家大族子弟麽
他怎麽不知道,世家大族裏還有這等低調的子弟。
裴昭元下意識去看衛瑾瑜的名牌,但名牌已經被對方收起來了,他正要相問,身邊仆從忽道“公子快看,那位寧州解元蘇文卿過來了,公子不是一直想與之結交麽”
裴昭元果然急忙調轉了視線去看。蘇文卿以第一名成績入學,座次自然排在第一排左一位置,他人緣極好,在學子間聲望也高,周圍無論寒門子弟還是世家子弟,都紛紛起身和他打招呼。
衛瑾瑜也在仆從的話中,突然想起“裴昭元”這個名字為何熟悉了。
上一世記憶裏,蘇文卿因為才貌俱佳,有很多仰慕者和追隨者,裴氏這位行七的嫡子裴昭元便是其中之一。
後來謝琅攻破上京,蘇文卿為軍師,這位裴氏公子還跪在蘇文卿麵前,祈求他看在昔日舊情麵上,放過裴氏一族。蘇文卿鐵麵無私,不僅沒有答應,還當場斬了裴昭元祭旗,大震軍心。
因而,在蘇文卿眾多愛慕者與追隨者當中,這位裴七公子是位實打實的炮灰。
炮灰裴昭元收回視線,嘟囔道“瞧著長得也就那樣啊,有那麽誇張麽,被他們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仆從道“奴才瞧著確實挺好看啊。”說著不知想到什麽,往某個方向偷偷瞥一眼,補了句“但好像,確實沒那麽誇張哈”
二百餘名學生很快全部坐定。
最末兩排位置雖不好,落座弟子,排場布置卻比前頭大部分世家子弟還要煊赫,因能拿到免試名額的,讀書成績不一定最好,但一定是家族受寵的嫡子嫡孫。甚至還有部分同族子弟主動過來,說願意和嫡公子調換座位的。
“罷了罷了,那顧淩洲規矩最多,萬一惹怒了他,還不夠受的,就這樣吧。”
監正讓掌教清點人數,確定一個不少,全部到齊,方道“今日午後,三位閣老會親至國子學巡察訓誡,你們有一個時辰休息時間,未時之前,務必全部回到坐席上。閣老們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尤其是顧閣老,若是撞到槍口上,便是聖上求情也沒有。”
學生們恭謹應是。
衛瑾瑜中午沒打算回去,把重要物品鎖到書案下的抽屜裏,就帶著一小包點心,往藏書閣方向走了。
裴昭元立刻急得要起身追,被仆從攔住。
“公子要作甚”
“與他結識啊。”
仆從善意提醒“公子沒發現,方才好多人都偷偷往這邊看,但沒一個人敢上前招惹他麽。”
裴昭元不耐煩“有屁快放。”
仆從“那公子再瞧瞧,這最後兩排拿了免試名額的,哪個您不認識”
裴昭元出身裴氏大族,自遊廣闊,同齡的,就算是不熟的世家子弟,也基本上在各種宴會上有過一麵之緣。他記人準,舉凡見過的,都會有個模糊印象。
裴昭元道“除了跟我搶座位的那個,都認識啊。”
仆從“那您再想想,還有哪家有免試名額的弟子,您沒見著”
“你囉不囉嗦”裴昭元硬是被他給整煩躁了,眼瞧著那道素色身影就要消失在走廊拐角,抬步要去追,忽然想到什麽,悚然停住腳步。
“你說他是衛氏的人”和他一樣免試入學的人,可不就沒瞧見衛氏子弟麽
衛氏乃上京城第一煊赫大族,怎麽可能沒有免試名額。
“是啊。”仆從小聲道“奴才猜來猜去,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裴昭元一腦門問號“不對啊,衛氏今年的名額,不是給了二房的衛雲昊麽”
世家大族的名額,都是提早很久便定下,衛雲昊又大張旗鼓在二十四樓擺宴慶祝,裴昭元沒出門都知道這事兒。
衛雲昊他可太熟了,不長這樣啊。
“那他是誰也不是衛雲毓啊,難道今年衛氏竟把名額給了庶孫不成”
可就算是衛氏庶孫,會穿著如此簡樸素淡,連個侍童也沒有麽。
仆從一對眼珠機靈地轉“公子忘了,其實衛氏還有一位嫡孫呀。”
裴昭元用驚恐的眼神看他“你說他是”
“是啊,這樣的年紀,能拿到衛氏名額,很可能是那位不怎麽露麵的衛三公子啊。衛三公子,衛氏嫡孫,太後捧在手心上的,陛下的親外甥,最緊要的是,前不久,剛和公子您最怕的那個謝家的惡霸王成婚啊。”
“您想想,就算他低調簡樸,誰敢招惹他。”
裴昭元倒吸一口涼氣,握緊雙拳。
世家大族,對弟子管束都很嚴,裴昭元雖稱不上紈絝子弟,但平日也算膽大心細,之所以對謝琅有獨一份的陰影,是因某年隨兄長裴北辰一道去北郡交割軍糧事宜,在北境軍大營中,謝琅一身玄色繡白虎蟒袍,眉目森冷,坐鎮營中,親自讓人剖了一個中飽私囊的司禮監惡太監的肚子,從中掏出一團爛乎乎的“罪證”,裴昭元很不幸就是旁觀者。
這位一直自詡膽量還不錯的裴小爺,當場就嘔吐不止,回家後還連做了好幾天噩夢。
謝氏和衛氏的婚事,他沒怎麽關注。
但現在,裴昭元內心很憤怒。
謝唯慎那樣凶殘可怕,惡鬼閻王一般的人物,憑什麽娶得到這麽個天仙似的的大美人。
這樣的大美人,竟要給那樣的惡霸磋磨。
裴昭元內心滴血。
謝琅正在書閣寫家書,寫的好好的,無端打了個噴嚏。
這時孟祥匆匆進來,神色凝重道“世子,陛下宣您立刻進宮。”
一邊雍臨下意識看了眼外頭高懸的日頭,詫異“這個時辰”
“是啊,陛下身邊的曹公公親自過來的。”
雍臨不解“大中午的,陛下不吃飯,召世子做什麽”
正坐在圈椅裏喝茶的裘英若有所思道“世子是北境軍少統帥,有軍功在身的,不可能一直閑居在上京,陛下,怕是要正式賜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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