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刀出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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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大人的手怎麽了”
    坐在首席的楊清忽問。
    眾人望去,果見蘇文卿右手上纏著一圈棉布,隱有血跡滲出。一名翰林院官員道“聽聞古戰場之物,因為沾染了太多凶煞戾氣,需要以人血為引供奉七日七夜,才能徹底辟除邪氣,莫非,蘇大人便是用了此法”
    蘇文卿道“怪力亂神之說,不敢妄言輕信,隻是怕一個不慎驚擾了閣老,傷及閣老貴體,才用此拙法。若有不當,請閣老責罰。”
    “竟真是如此。”
    “這蘇文卿倒是有心了,明明已經官居三品,仍不忘舊誌與昔日獵苑外閣老的援手之恩。”
    幾個大儒都露出意外和敬佩色。
    “你有心了。”
    眾人注目下,顧淩洲道了句。
    正這時,顧府管事自外匆匆走了進來,稟道“閣老,裴氏老太爺與大理寺卿趙文雍趙大人過來了,說是帶了賀禮,來慶閣老生辰。”
    楊清麵色一凝,其他人亦神色不一。
    顧淩洲擱下酒盞,如常吩咐“來者是客,請裴國公與趙大人進來。”
    管事應是。
    楊清擰眉,充滿疑惑道“師父與這位老太爺素無往來,他過來做什麽”
    顧淩洲沒有說話,眉間顯然也有凝重色。
    因裴氏老太爺裴道閎與文尚一樣,都是最早入閣的那批閣臣。鳳閣初建,設閣臣四名,並訂下“兩名出自世家,兩名出自寒門”的規矩,當時出自世家的兩名閣臣,一個是文尚,另一個就是裴道閎。
    文尚曾在東宮教授當今聖上,地位已經很高,裴道閎卻比文尚資曆還要深厚,地位還要超然,因裴道閎曾經為先帝講過經筵,是先帝親自封的一等國公,先帝還特許其佩劍上朝、不必行君臣大禮,恩寵可見一斑。
    顧氏與這位裴國公並無私交,對方選擇此時過來,又與大理寺卿趙文雍同行,顯然是來者不善。
    “高朋滿座,好生熱鬧。顧閣老生辰大喜啊,既有如此盛筵,怎麽也不知會老夫一聲,莫不是嫌老夫學問太淺”
    裴道閎人未至,聲音先傳了進來。
    不多時,一個須發皆白,身著灰色道袍,眉骨奇高,麵龐十分清臒的老者便負袖出現在宴會廳中,身後跟著一身寶藍直綴長衫的大理寺卿趙文雍。
    顧淩洲自案後起身,親自迎了上去,虛虛一拱手“老國公言重了,是怕酒食粗陋,入不得老國公的眼才是。來人,在本輔案旁再設一主位,請老國公入座。”
    “先不急。”
    裴道閎拍掌,命裴府侍從呈上賀禮。
    十數名裴府侍從魚貫而入,每人手中都捧著一壇酒,裴道閎撫著一把鶴須道“知道你顧閣老規矩嚴格,老夫不敢送太貴重的東西,便讓人從城外莊子上運來十六壇女兒紅,都是在地窖裏埋了整三年的,除了你這裏,老夫可沒送過旁人。”
    “那本輔可是有口福了。”
    顧淩洲命管事收下。
    裴道閎昂然而立,接著道“這宴席老夫就不吃了,老夫今日過來,除了給顧閣老賀生辰,還有另一樁要事。”
    在座官員和賓客都麵麵相覷,不明白這位裴氏老太爺是要鬧哪一出。
    顧淩洲道“老太爺請講。”
    裴道閎環視一圈“老夫要向閣老討一個人。”
    “哦何人”
    裴道閎並未直接答,而是抬高了語調道“顧閣老,你掌督查院,監察百官,掌朝中風紀,卻連家賊都管不住,這督查院,又何以立信立威於朝堂。”
    下首官員們都已變了臉色。
    顧淩洲慢慢負起手“老國公這話,令本輔惶恐啊。”
    “俗話說得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顧閣老年輕時掌兵,都說是雷霆鐵腕,一等一的洞察秋毫,可素日裏事務繁重,也難免有失察的時候。就說不久前戶部糧倉一案,虞慶在獄中自盡,虞慶的夫人陳氏也跟著離奇暴斃,連屍首都沒有找到。殊不知,那陳氏根本沒有死,而是被你院中禦史私藏了起來,陳氏手中握有虞慶重要罪證,你院中禦史,私藏陳氏,包庇虞慶和虞慶背後的人,不算是你顧閣老失察麽”
    顧淩洲尚未開口,楊清先起身,麵含薄怒道“老國公空口白舌便將這等罪名往我督查院禦史身上扣,可有實證”
    “楊禦史先別急,老夫且問你,此事若無貓膩,那陳氏屍體怎會不翼而飛”
    “陳氏撞牆而死,當值獄吏都可作證,仵作也驗過屍,至於其屍首失蹤,是負責運送屍體獄吏辦事不力,閣老已經責罰過。老國公說此事有貓膩,又有何證據證明陳氏還活著”
    裴道閎施施然道“張龍,還不上前說話。”
    一人上前,伏跪在地。
    楊清看清那張臉,倏地一驚。
    因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督查院裏看守大獄的獄吏張龍。不由問“張龍,你為何在此”
    張龍顫顫趴在地上,不敢說話。
    裴道閎道“你放心,一切有老夫給你做主,還不將你看到的事全部說出來。”
    “是。”張龍哆嗦著開口。“陳氏暴斃前,小人看到看到有位禦史單獨去見過陳氏。那位禦史離開不久,陳氏便暴斃而亡。”
    “直接說,哪位禦史”
    “是、是”張龍稍稍抬起頭,目光環視一圈,最終落到一處,咽了口口水,道“是衛禦史”
    一時,席間所有目光都落到那尚在安靜飲酒的少年郎身上。
    今日生辰宴,幾乎匯集了所有督查院在京禦史。聽了這話,眾禦史神色不一,之前與衛瑾瑜起過齟齬的老禦史哼道“我就說這小子入督查院沒安好心,這不就顯露出來了這朝中人人皆知,虞慶是衛氏的人,虞慶伏罪自殺,不就是為了保全他真正的主子麽。要不然,憑他虞慶一個人,怎麽敢貪墨國庫裏數百萬石的公糧陳氏手裏若真有虞慶重要罪證,衛氏可不是要將陳氏控製在手中
    麽”
    剛在衛瑾瑜這裏吃了窩囊氣的齊大儒亦跟著冷笑一聲。
    “巴巴的把自家嫡孫送進督查院裏,這衛氏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
    鍾嶽坐在衛瑾瑜身邊3,忍不住辯駁“瑾瑜之前查揚州織造一案,斬了十幾名牽涉到衛氏的官員,大公無私,有目共睹。再說戶部糧倉一案,也是瑾瑜親自跟著閣老到戶部驗糧,你們怎能如此血口噴人”
    齊大儒哼道“你焉知他不是賊喊捉賊,趁機替虞慶消滅罪證呢”
    一聲輕響,諸般議論戛然而止,因顧淩洲重新坐回了主位後,麵色寒沉,喜怒不辨。
    裴道閎接著看向身後“剩下的事,就由趙大人你來說吧。”
    趙文雍觸到顧淩洲淩厲視線,明顯心虛地縮了下脖子,然而裴道閎發了話,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朝顧淩洲恭敬行禮“下官見過閣老。”
    顧淩洲問“趙大人也是來給本輔賀生辰麽”
    “是、是。”
    趙文雍越發心虛。
    裴道閎盯著他“趙大人,莫要廢話了,還不將你所了解的情況盡數告知顧閣老知曉。”
    趙文雍道“是今日午後有虞府下人到大理寺衙門報案,說在城郊亂葬崗上看到了一名婦人帶著祭品,在祭拜罪臣虞慶,懷中還抱著虞慶的靈牌,那婦人長相,和虞慶婦人陳氏一模一樣,且靈牌上所書為亡夫虞慶。”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楊清立刻問“那婦人何在”
    趙文雍道“那虞府下人起初不敢相信,隻站在遠處看著,後來那婦人察覺有人盯著,匆匆離開了,慌亂中隻留下一個靈牌。”
    裴道閎一擺手,立刻有裴府仆從將靈牌呈上,眾人伸著脖子一看,果真見上麵寫著“亡夫虞慶之靈位,夫人虞陳氏泣立。”
    “這這這,難道那陳氏竟真的還活著麽”
    幾個官員悚然變色。
    裴道閎看向沉默坐在上首的顧淩洲,道“陳氏想要詐死,必得有人從內相助,而陳氏暴斃前,唯有一人去獄中看望過陳氏。顧閣老,如今你督查院裏出了這樣的內鬼,若不及時剪除,豈不要禍及整個朝堂督查院公信何在,以後還如何行監察百官之權顧閣老想必也不會願意看到自己和督查院的名聲被一個家賊給毀了吧”
    “趙大人,朝中官員犯事,是應當你們大理寺審理吧還不快將那嫌犯給老夫拿下”
    裴道閎話音方落,便聽到一聲輕笑。
    轉頭一看,那少年郎已經擱下酒盞,站了起來,雙目猶若淬了毒的寒刃,冷冷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