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亦正亦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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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殺!
    大頭的聲音很輕,但卻仿佛一聲驚雷,讓我一下子呆住了。我隻是本能地回答道“為什麽不相信,他是我大伯,是我阿爹的兄弟。”
    “你不覺得太巧了嗎?”大頭的神色是難得的嚴肅,“我記得在來北京的路上,你和我說過,你這位大伯自從你爸失蹤之後,就沒有出現過了。這麽多年沒有聯係,為什麽偏偏我們一發現那日本基地,他就出現了?”
    我沒有想到大頭的心思居然會如此細膩,但又不能否認,他說的確實沒有錯。就好像在一開始,我對大伯也有所懷疑——為什麽他多年之前,會收集那樣一個金色骷髏?而現在這麽巧,我們一遇到那骷髏,他就出現了。
    但是,肖麟的失蹤,讓我一瞬間擔心起來,也忘記了要去細細分析這其中的緣由。更重要的是,大伯是我現在僅剩不多的親人,我潛意識裏麵,就不想去懷疑他。
    大頭看我有些不開心的樣子,嘿嘿笑了下,轉移話題道“哎我說,這藥膏真有那麽神奇嗎?肖遙,別發呆了,快來給大爺我塗上!說不定明天,我這腿傷就好了。”
    我啐了他一口,但還是依他所言,去將陶瓷瓶子拿了過來。
    這瓶子裏不知道裝的是什麽東西,但是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藥材香,頗為沁人心脾。可我的鼻子,一下就酸了起來,這個味道,就和小時候阿爹給我吃過的藥丸子一模一樣。我想,這或許是我們肖家祖傳的配方,但此時……這味道怕是除了在這兒,我再也聞不到了。
    大頭卻不知道我的這些愁緒,仍在那兒一個勁兒地催我給他上藥,看他這火急火燎的樣子,我倒一時間想惆悵也惆悵不起來了。
    我們倆一個傷了胳膊一個傷了腿,真真是殘疾人士,所以折騰了大半晌,才總算幫彼此上好了傷藥。因為打了石膏,所以藥隻是抹在了石膏的兩端,不過即便是這樣,我們還是立刻就感受到了藥品溫和的感覺。雖然不可能立時痊愈,但相信肯定會有助於我們的傷勢。
    我們上好了藥,又在這屋子裏靜心打坐了半個多小時,才被大山接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間裏。雖然大伯的家十分大,但也許是害怕我倆不適應,所以還是給我們安排了同一間房休息。
    我原本是困了,可因為剛才打坐了一會兒,這會兒反倒又精神了起來。大頭之前說過的話,此時不由自主地就在我腦袋裏麵盤旋起來。我很努力地想要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然而卻沒有用,這種壓抑的心情,快要把我逼瘋了。
    眼看大頭在那兒東摸摸西摸摸的也不像要睡覺的樣子,我不禁問道“你說……我大伯為什麽這麽巧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啊?哦……”大頭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又摸摸頭,才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這個嘛……反正就是……唉……”
    我聽他這麽吞吞吐吐的,真怕他把自己憋出內傷來,忙道“別磨磨唧唧的!這一點兒都不像你平時的樣子了。有啥話你就說,之前都已經跟我說了個開頭了,這會兒還怕說完嗎?”
    大頭傻笑了幾聲,似乎在想著措辭一般,但磨蹭了半天,他還是沒能開得了口。但他平時就是個直來直去的人,這時忽然墨跡起來,真叫我抓心撓肺地著急。
    “你還當不當我是兄弟了?”我急道,“有話你就快說!你可別告訴我你後悔了,不想跟我談論這件事情了。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給我把話說清楚,我……我……我就不帶你回南京去了!”想來想去,我也就想到了這麽一招。
    “別,別!”大頭一臉的委屈,道“我這不是怕你聽了心裏難受嘛……行行行,你要聽,我說就是了。”
    我連忙點點頭,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可以說我這個人,比較多疑。我覺得,你大伯這次忽然的出現,絕對不是個巧合。你想啊,這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情,你正好遇上日本人了,你大伯就出現了。我覺得,你大伯這個人,太不簡單了。”
    “不會的!”我斬釘截鐵道“我大伯和肖麟姐姐,都是非常好的人!我相信他不會騙我。而且,現在肖麟姐姐也已經失蹤了,這件事情大伯總不可能騙我。咱們隨便一查,就能知道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大頭道“你姐失蹤可能確實是真的,但也就是這樣真假參半,你大伯才好騙我們呀。”
    “不可能,”我還是不願意相信,“雖然我才是第二次見我大伯,但是……”
    “問題就在這裏!”大頭的聲音一下就拔高了,他打斷了我的話,隨後又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別人聽見似的,道“肖遙,你和他攏共就見過兩次,中間還隔了這麽久的時間,你拿什麽保證他是真是好心對待我們的?萬一,他早就已經被日本人收買了,專門來忽悠我們,那又怎麽辦?”
    我一時語塞,咬著嘴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大頭長歎了口氣,又道“你自己想一想,其實關鍵的部分,你大伯全都說不清楚。他跟咱們說了半天,也隻是說了小日本有這麽一個特殊部隊而已。但是,這個部隊到底用什麽道術呢?現在還剩下多少人呢?你姐姐是不是被他們抓走,又抓去了哪裏呢?這些問題,據他所說,是和我們一樣的一無所知。可是肖遙,你自己都知道,你大伯是為國家做事的人。難道你真的相信,一個國家高幹,手頭上就隻有這麽點兒資料?”
    我握了握拳,皺起眉頭來。大頭說的是,大伯對我們說的這些事情,聽起來確實天衣無縫,可以他的身份,難道真的隻有這麽點兒資料?這一點,的確惹人懷疑。
    “而且……”大頭沉默了會兒,才仿佛下定決心般的問道“隔了這麽久了,你真的能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你以前所見過的大伯?那個時候你才幾歲啊,記憶力能這麽好?我估計,在來這裏之前,你連他斷的是那隻胳膊都已經記不清了。”
    “他明明斷的就是……就是……”我比劃了半天,急著想反駁大頭,可惜越是著急腦子裏就越是混亂,怎麽也想不清大伯斷了的究竟是那隻手臂了。
    我的冷汗頓時就流了下來,沒有想到大頭平時看起來粗心大意的,但在這些細節方麵,卻想得比誰都清楚。萬一真像他說的那樣,我大伯都是在忽悠我們,那該怎麽辦?
    大頭仿佛是猜到我會有這種反應,冷哼了一聲道“反正他是你大伯,我也不可能要求你完全站在我這邊兒。不過,我對他,肯定會保留一絲戒心的。”他說完這些,似乎已經困了的樣子,打了個哈欠,就鑽到了被窩裏去。
    我怔怔地看著他半晌,眉頭也是越皺越緊。
    一個是我現在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為數不多的親人,我究竟應該相信誰的話?我忽然想起了師父,如果現在師父在我身邊的話,一定可以三言兩語就點破我心中的疑慮吧?但現在就我一人,實在是叫我覺得有心無力。
    我長舒口氣,想再和大頭嘮叨兩句,卻聽他已經沒心沒肺地打起了呼嚕。有時候想想,我真的挺羨慕大頭的,該細膩的時候細膩,該釋懷的時候釋懷,但我卻還遠遠做不到這一點。
    不過,不管大頭的猜測對不對,至少大伯現階段對我們還是很友好的。否則,以他的能力,要是想對我們不利,那簡直是太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想到這兒,我反而輕鬆了下來。管他的,天塌下來當棉被蓋唄!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把我自己的傷養好,然後等回到南京,再跟著師父好好學習佛法!我心裏暢快了一些,微微笑了幾聲,便也終於睡了下去。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和大頭都默契地沒有再提及這件事情。而且大伯說,整天在家裏養傷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兒,於是就叫了大山每天帶我們出去走動走動,說是心情舒暢,傷勢也好得更快一些。
    就這樣,我們在大山的陪同之下,遊玩了北京的不少名勝古跡。大頭看的眼睛都要花了,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去多想那些陰謀算計的事兒了。何況,北京好吃的那麽多,大頭一路走一路吃,嘴巴幾乎就沒有停過。我估摸著,要不了幾天,他就能變成個大胖子!
    幾天下來,大頭能吃能睡的,再加上大伯給的傷藥,傷勢果然好了大半。他現在雖然還拄著拐杖,但連追著我跑,都已經不是問題了。
    不過我的狀況就比較不盡如人意了。
    我脫臼的胳膊雖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渾身依舊覺得酸痛無比,也總是使不上什麽勁兒。這幾天在外麵玩兒,大多數時候我也隻能慢慢跟在後麵,惹得大頭一個勁兒地嫌棄我。而我心裏,其實也有些不解,要說平時我身子骨還是很健康的,可這回怎麽一副好不了了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