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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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夜疾雨!
    緹春回到房間裏哇哇哭。
    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起來可憐極了。
    阿覃剛巧在雨下起時收完衣裳,起先聞到哭聲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她家姑娘的,連忙跑進屋裏。
    “怎麽了這是,怎麽忽然哭了?”
    緹春趴在床上抱著枕頭嗷,抬眼看見阿覃朦朧的輪廓,當即丟了枕頭抱上阿覃的身“嗚嗚阿覃,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怎麽倒黴了你跟我說說,宋珩他欺負你了,他對你說重話了?”
    “沒有。”這兩個字說的緹春心裏發酸,她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愣是抱著阿覃哭夠了,聲音才漸漸小下去。
    阿覃聽了緹春給她講的全過程,心裏亦是無力而無奈,“居然是場誤會。”
    緹春坐在床上哭唧唧“是啊。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每次都碰上這樣的事。”
    阿覃連忙給她擦眼淚。
    想起一年多以前,緹春也是這樣,誤會了洵野的心思,主動前去告白,告白的時候她還特意灌了自己一壇花雕酒,就為了給自己壯膽,但讓她沒想到的是,洵野聽見她的告白後,竟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那般驚慌失措,他冷漠又果斷地拒絕了緹春,隨後跌跌撞撞地離開,徒留緹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緹春一直以為,洵野多多少少是有點喜歡自己的,不然他為何事事偏袒於她,對她總是有用不完的寵溺與包容?
    然而緹春還是預料錯了,洵野從始至終對她都沒有別樣的心思,一直以來都是緹春一廂情願,緹春很難過,也很憤怒,酒醒後的第二天她就發誓忘掉洵野,找個更俊俏的郎君擄回青州當著洵野的麵成婚,氣死他!結果她這婚是成了,但沒回成青州不說,好像又重蹈覆轍了。
    緹春扁著嘴,那模樣要多生無可戀就多生無可戀。
    “和離!”阿覃憤憤不平地說。
    “這日子哪還能過下去了?和離!現在就和離!姑娘你聽我的,和離之後咱們就去涼州城,哦不,去雍州城,姑娘你不是喜歡異域美人嗎,咱們現在就扛一個回青州逍遙快活去,再也不受這個氣了!”
    緹春知道阿覃這是在哄她,她向下壓了壓嘴角,重新趟回床上,抱著被子神色戚戚,“罷了,原也是我誤會他了。”
    阿覃試探著問“那姑娘,咱不難過了行不?”
    “不行。”緹春任性地說,“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好,那你要有什麽需要,及時喊我。”阿覃退了出去。
    另一邊,遲鷹鬼鬼祟祟地摸進宋珩的書房。
    “你這是?”宋珩問他。
    遲鷹對他做了個“噓”的表情。
    他如臨大敵地走到宋珩的身前,神秘兮兮地問“公子,你……和緹姑娘吵架了?”
    雖然宋珩並不認為那是吵架,可緹春的確因為他不高興了,“算是吧。”
    宋珩硬著頭皮說道。
    遲鷹驚訝萬分“啊?居然是真的!”
    宋珩有些煩躁“你怎麽知道的?”
    遲鷹猶豫了一下,“我剛從緹姑娘門口經過,聽見她說‘和離’什麽的。”
    宋珩愣了下,鳳眸逐漸睜圓,不可思議地看著遲鷹“你說什麽?”
    遲鷹還沒見過他家公子在一瞬間白了臉色的模樣,此刻遲鷹算是見識到了,連忙找補“不不、話不是從緹姑娘嘴裏說出來的,是阿覃說的,緹姑娘哭得厲害,說什麽我也沒聽清。”
    “她哭了?”宋珩拔高音量,似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不行,我要去找她。”
    遲鷹連忙拉住他“公子你等一下!”他用足了勁兒勸他“公子!緹姑娘還在氣頭上呢,你這樣貿然過去,她隻會更加不想見你。”
    “不想見你”四個字結結實實地紮了宋珩的心窩子,宋珩顯得有些無措,“那我該怎麽辦,等會兒再去?萬一過一會兒她還是不想見我怎麽辦?”
    遲鷹煞有介事地說“我覺得緹姑娘倒是不至於不見你,就是需要一些時間調理。”
    “她要調理什麽?”
    遲鷹“……”其實他也不知道。
    遲鷹換了個姿勢,“可能,是要調理你騙她的事。”
    宋珩不解至極“我沒有騙過她,她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對!就是誤會!”遲鷹十分篤定,因為他剛剛聽見緹春說這個詞了。
    宋珩思來想去道“不行,我還是要去找她,說清楚。”
    遲鷹又一回拉住他“公子!你冷靜一下!阿覃剛頭都教緹姑娘趕出來了,她說她想一個人靜一靜,你現在去,不是自討沒趣嗎?”
    宋珩強迫自己冷靜,他開始回憶不久前他和緹春的對話,琢磨一二後發現問題可能就出現在他要對緹春說的那句話上,莫非緹春誤會的就是這個,她以為他要同她說別的?
    可別的又是什麽?宋珩根本毫無頭緒。
    遲鷹看他眉頭擰成麻花,便問了一下,這一問不要緊,遲鷹頓時以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向宋珩望了過去。
    “公子,你……”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讓宋珩好奇又著急。
    “怎麽了?”宋珩隱隱不耐。
    “……你怎麽比我還遲鈍啊!”遲鷹恨不得拍大腿。
    那日教阿覃罵過以後,遲鷹好一頓尋思,終於明白了她的那句“春天到了”是什麽意思,原來是他家公子和緹姑娘近來因著兩情相悅無限曖昧中,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遲鷹原以為那一日不會太晚的到來,沒成想緹姑娘竟以這樣陰差陽錯的方式誤會了,他家公子說出那樣引人無限遐想的話,到頭來告訴人家不是那個意思,人家姑娘能不生氣嗎!
    遲鷹頭回生出要站在緹春那一邊的心思,“公子,緹姑娘要聽的是‘告白’,不是你‘大玄官’的身份啊!”
    遲鷹極盡語重心長地說。
    然而看宋珩那反應遲鷹便知道,他壓根沒往這上麵考慮。
    遲鷹很是失望,他痛心疾首地拍了拍宋珩的肩膀,不發一言故作瀟灑卻出門遇雨不得不落荒而逃地離開了。
    他沒有來得及關書房的門,春雨便霎時間湧了進來。
    告……白?
    他嗎?
    宋珩的心不受控製地跳動了起來。
    這一刻,他的腦中閃過了很多畫麵,比如緹春初見他時,委屈又呆怔的神情,比如萬國寺上,她為他求來墨琉璃手串時亮晶晶的眼睛,再比如他離去前,她霎時害羞又可愛勇敢地點頭,以及萬寶齋前,她義無反顧向他奔來的決絕。
    原來,她喜歡他。
    宋珩忽然很想笑,他想開懷地、暢快地、放聲地笑,他感覺身上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了似的,舒服愉悅到不知怎麽形容才好。
    這種感覺來的太突然,宋珩不敢表現的太唐突,他怕把它嚇跑了,驚擾了上蒼,上蒼就要把這些都收回去。
    他開始重新回憶,開始明白與釋然,為什麽他越來越喜歡把目光黏在她的身上,為什麽在聽聞她曾經有個喜歡的人時他會嫉妒得發狂,為什麽他會那麽享受她向他頻頻投來的目光和不斷靠近他的腳步,為什麽他總能對她催生出無限的占有,極端時甚至有想把她鎖起來的欲望。
    因為心動。
    因為喜歡。
    因為情欲。
    他忽然想通了一切,世界也因此而吵鬧。
    他關上門,背靠其上,耳邊是無休止的雷雨。
    他覺得世界太吵了,咚咚咚——吵的他想要捂住耳朵,偏又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或許,那不是雨。
    他細細地聽著,原來是他的心跳。
    心跳聲混雜著雨聲,他一時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少年人的心動,恰如春夜疾雨,萬物寂,愛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