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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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五==

    安慶公主走了, 弘景帝也沒有想繼續議事的心情, 遂說了改日再議,便讓數位大臣退下了。

    宮室裏一片寂靜, 弘景帝坐在龍椅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表情十分複雜,有些失笑的忍俊不住, 有些惆悵,甚至還有幾分赧然。

    李德全走上前來,在弘景帝手邊放了一盞茶, 便在邊上站下了。

    弘景帝端起茶盞, 拂了拂上麵的茶沫, 啜了一口,才道:“倒是小瞧了他。”

    這個他雖是沒指名道姓,但李德全知道是指晉王。

    是啊,誰也沒想到晉王竟會能把這事給辦成了。還辦得這般讓人無可挑剔, 裏子麵子都給弘景帝掙足了。關鍵安慶公主不愧是出身皇家,可能是打著哪怕晉王是哄她, 也要做成木已成舟,也可能是順勢而為的一種識趣。

    這一場戲演罷, 弘景帝的麵子全了,安慶公主的麵子也全了, 順道還給晉王表了功, 真可謂是一舉三得。

    “竟然敢當著大長公主麵前這般說朕,朕什麽時候對他說過大長公主也是明事理的通達之人……還朕不忍心奪了她的宅子, 真若是不忍心,會派了他去了……”

    弘景帝一麵喝茶,一麵嫌棄道。看似口氣頗為不悅,實則嘴角卻是上翹的。

    這話李德全可不好接,隻能彎腰笑著道:“晉王殿下打小聰慧過人,這長大自然也是不差的。”

    弘景帝點點頭:“像德妃。”一樣的通透,心思澄明。

    提起德妃,弘景帝撫觸在茶蓋上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時光在一瞬間飛速倒流。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也沒想,捏著茶蓋又拂了拂茶湯,才啜了一口。

    一口之後,他擱下茶盞,站了起來:“好像又快到德妃的忌日了,忌一忌。”

    “是。”

    這句話每年弘景帝總會提起,每年李德全也會這麽答著。

    德妃去了多久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能讓陛下記上二十多年,也算是天大的福氣了。

    李德全莫名有一絲感慨,弓著腰跟在弘景帝的身後往外行去。

    出了大殿的門,抬眼是一片遼闊無際。遠處有綿延起伏的山脊,層層疊疊的飛簷翹角、黃色的琉璃瓦,其上點點金光,在此時都顯得甚是微不足道的渺小。

    普天之下,隻有帝王能如此俯視這一切,以深沉而凝重的目光。

    弘景帝站了一會兒,便打算離開。

    剛抬起腳,眼角餘光就見惠王世子趙祚正從宮殿前的甬道上走來。似乎遠遠見到殿前佇立著一個明黃色龍袍的人,他腳步加快,來到丹陛石前,便順著殿階一路小跑而上。

    他仰著頭,腳步輕盈,麵上帶著詫異、驚喜、恭敬的神情。

    從上往下,一覽無遺。

    “是惠王世子來了。”李德全湊趣地說了一句。

    弘景帝隻頓了一下,就抬步離開了,似乎並沒有看見這一幕,也似乎並為聽見李德全所說的話。

    李德全微哂,這惠王世子最近往宮裏跑得也太勤了些,不怪陛下不想見他。

    見殿前之人要離開,趙祚下意識就想叫,卻又想起這裏不得隨意喧嘩。

    他跑了上來,氣喘籲籲,想要見的人卻已經離開了。

    難道皇祖父沒有看見他?

    *

    安慶公主居然答應挪府了。

    自打這事開始鬧起來,就有無數人關注著。兩邊相持不下,一邊是大長公主,一邊是朝廷功臣。到底是皇權至上,還是不寒功臣的心,誰也不知道。

    看似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實則並不簡單。

    強行拆了公主府,是沒有長幼尊卑,是有違倫常,是大不孝,曆朝曆代天子都是以孝治天下。可若是寒了功臣的心,那就是寒了無數官員與千千萬萬將士們的心,以後還有誰願意為大乾朝出生入死,肝腦塗地。

    後來事情攤到晉王頭上,私下裏都在說晉王這次恐怕要遭了。事情無論成與不成,以後他都將止步於此。

    可,能怪誰呢?若是怪就去怪聖上吧,沒有聖上的默許,恐怕工部尚書也不敢將這差事分派給晉王。

    說白了,聖上這是把晉王推出來背黑鍋。

    隻是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晉王竟然把這事辦成了。

    不動一兵一卒,甚至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將事辦成了。若不是安慶公主大張旗鼓去宮裏哭了一場,誰也不知道這老太婆竟然變了心思。

    至於為何會變了心思,誰也不知道,也許晉王知曉。總而言之,這件事讓晉王在京中大出了一回風頭。

    就在外麵因此事議論得沸沸揚揚之際,晉王又向工部那裏告了假。

    什麽理由也沒有。

    工部那邊卻什麽也沒有說,甚至說趙主事辛苦了,讓他多休沐幾日。

    晉王便就回去了,連著在府裏閑散了三日,瑤娘勸他去上值。

    “差不多就行了,太過了以後還怎麽在工部裏待。”

    晉王沒有說話,一副懶洋洋的姿態。他此時半靠在大炕上,一隻腿伸直,一隻腿微曲,正拿著一本閑書看著。

    腿邊趴著隻貓,正是花花。

    花花如今是大變樣,早先剛被小寶抱回來的時候,才不過巴掌大。如今身子比以前長兩倍有多,寬也有兩倍有餘。

    成了一隻小肥貓。

    也是春兒和秋兒稀罕它,榮禧院裏曆來不缺吃食,小公子的愛寵自然也不缺。小的時候喝羊奶,大點一天三頓魚湯泡飯,等再大一些,五寸來長的小鯽魚,它一天要吃三四條,還不加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零嘴。

    這貓也是奇了,什麽都吃。但凡是從小寶手裏喂的,大到雞腿包子,小到一些果子點心。

    花花吃葡萄吃得可好了,吃葡萄還會吐葡萄皮。

    這項技能讓花花在榮禧院一眾奴婢眼中,簡直就是神貓。上上下下都疼它,疼著疼著它就肥了膽子。

    最明顯的表現就是花花敢纏著晉王了。

    花花還小的時候就喜歡晉王,對他有一種謎樣的迷戀。不過那會兒還小,連門檻都越不過去,等長大一些後,能這間屋那間屋來回跑了,就喜歡繞在晉王腿邊鑽來鑽去喵喵的叫。

    晉王但凡來到榮禧院,他去哪兒它就跟哪兒,起先晉王煩它有毛,不讓它近身,被纏的次數多了,漸漸就開始無視起來,頂多就是花花在他腿邊鑽,他一腳將它踢開。

    當然是很輕的那種踢,類似於搡開。可花花是個不要臉的賴皮貓,晉王隻要用靴子尖推它,它就爬在晉王靴子上,用爪子死死抱著他鞋麵。

    就這麽纏著磨著,花花終於可以待在晉王身邊了,偶爾晉王在炕上躺著,它偷偷跑上來趴在身邊,也不會將它拎著脖子上軟肉扔下去。不過花花現在還有一個地方尚未能攻克,那就是瑤娘和晉王的床榻,它倒是試過兩次,可無一例外是失敗。

    見瑤娘說話,花花抬起身子,對著她喵了一聲。

    那意思就好像在說,他不去就不去了,讓我倆好好呆著不成。

    瑤娘才聽不懂貓語,繼續對晉王道:“對了,鎮國公府那邊給我下了邀貼,讓我帶著小寶去做客,是世子夫人下的貼。”

    “可去。孫氓不是不懂事之人,且那日在宮門處,那婦人抱著孩子前來道謝,估計宮裏人都知道來龍去脈。你與他夫人相交,與我和鎮國公府沒有什麽必要的關聯。”

    瑤娘正是想問這,隨著她漸漸開始出入各府,已經漸漸懂得什麽叫做避嫌了。就有點類似她們小的時候,這兩家的大人吵過嘴,所以兩家的孩子是不在一處玩的。

    不過現在還多了一項,為了在弘景帝的麵前避嫌,與手握重權的也不能在一處玩,以免引來不必要的猜忌。

    所以瑤娘都得問清楚了。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我明日就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翌日,晉王去了工部,瑤娘則是去了鎮國公府。

    喬氏住在鹹若館,是個兩進的院子。這是獨屬世子的居處,前麵一進是世子的書房,並待客之處,後麵一進的正房則是鹹若館。

    瑤娘下了軟轎,就見喬氏帶著小月月迎在門口。

    “還讓你迎我,太客氣了。”

    “這是應該的,還望側妃別嫌我失禮就好。”

    兩人相攜進了屋裏,隻見一片低調的奢華中帶著雅致,看得出喬氏是個多才之人。臨窗下的琴桌、棋盤,落紗罩後的有一方大畫案,其上擺著各式粗的細的畫筆,另有幾個大缸裏插著許多卷軸。

    牆上掛著字畫也都是出自女子的手筆,一看俱知是她的大作。

    見瑤娘目光放在牆上的字畫上,喬氏赧然一笑:“讓您見笑了,我都說不掛的,世子非要讓我掛起來,沒得惹人笑話。”

    瑤娘收回目光,欽羨對她道:“怎麽會惹人笑話,一看夫人就知是博學多才之人。讀書可明理,琴棋書畫則能陶冶情操,都是極好的事。隻是我出身寒微,當年隻識了幾個字,想學這些卻是沒能學到。”

    瑤娘這話就說得有些太實誠了,一點都沒有避諱自己的出身。事實上也卻是如此,蘇秀才滿身酸儒之氣,是不讚同女子念書的,女子無才便是德。若不是他堂堂一個秀才老爺,女兒竟然不識字,實在太丟人,怎麽也輪不到瑤娘一個女子去讀書識字。

    蘇家兩個女兒,蕙娘因為不樂於此道,隻識得幾個字。瑤娘喜歡,倒是跟在蘇秀才後麵學了兩年,等瑤娘識字了,蘇秀才就不願意再教她了,後來很多東西都是瑤娘偷偷抱著蘇秀才的書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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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氏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嬌媚有些太過,在外麵風評不佳的女子,竟是這般的性格。

    其實她給瑤娘下帖,不過是礙於那日之言,隻想走個過場也就罷,並沒有打算深交之意。如今看來,這蘇側妃倒不如傳說中那般,是個挺實在坦誠的人。

    想到這裏,喬氏有些失笑,她怎麽也成了自己厭惡中的那種人,要知道外麵議論她的話也不怎麽好聽,可她卻不是那些人口裏說的那種人。

    “如果側妃不嫌棄,我可以教你。”

    “真的嗎?”瑤娘看著喬氏的眼睛冒著光。

    喬氏被她逗笑了,“當然。其實側妃若是想學,可以請個女先生去府上的。”完全不用這般見獵心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雖喬氏知道這個形容詞有些不恰當,但瑤娘確實給她這種感覺。

    瑤娘有些詫異:“啊,還能這般?我倒是不知道呢,我以前隻聽說過有些富貴人家,可以請了女先生上門授業,沒想到……”

    說著說著,她麵露赧然之色,話也消了音。現如今她也能稱得上是富貴人兒了,說白了,還是心態沒轉過來。

    兩人都懂這其中的意思,相視一笑中,不免感覺更親近了一層。

    而就在瑤娘和喬氏說話期間,兩個小的也對上話了。

    進了屋後,小寶就扔開玉蟬的手,往小月月跟前湊。

    小月月還記得小寶,那個魯王府的小公子拽她發揪揪,是小弟弟救了她。在小娃娃的心裏,你幫了我,我們就是一國的人啦。月月一點都不怕生的牽著小寶的手,說是要給他拿糕點吃。

    因為月月每次見娘招待小孩子們,就是這般招待的。

    也因此,兩個大人在一旁說著話,說到興起時,喬氏還領著瑤娘往書房裏去了,從畫缸裏抽出卷軸展開與她看。而兩個小人兒相攜坐在了大炕上,一同吃著糕點。

    月月做出大人般的模樣招呼小寶,小胖手把裝著糕點的碟子往小寶麵前推:“小寶弟弟,你嚐嚐這個桂花糖蒸栗粉糕,這是南邊帶來的廚子做的,可好吃了。”最後這一句,顯現出小吃貨的本質,人家喬氏招待人可不會說這句。

    小寶手裏已經捧了塊兒如意餅正在吃,喬氏這裏的點心都是江南那邊的式樣,小巧精致也好吃。小寶上輩子也不是沒吃過,隻是上輩子喝多了藥食不知味,且有很多東西也不適宜他身子吃,所以他高居太子之位,坐擁天下間的美食,其實吃過的東西並不多。

    他佯裝穩重的三口兩口把手裏的餅吃完,又拿了一塊桂花糖蒸栗粉糕。他以為他很穩重,很慢條斯理,殊不知因為人兒太小,行為舉止下意識就給人一種很可愛的感覺。所以不光小月月笑了,旁邊兩個丫頭也看笑了。

    月月瞪了兩個丫頭一眼:“如夢,如畫,你倆不準笑話小寶弟弟。”又對小寶道:“小寶弟弟你慢慢吃,別心急。”說到最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小寶抬起的小胖臉上沾了一塊兒糕點渣子。

    “你別動,我給你擦擦。”

    她捏了一塊小帕子,湊過來給小寶擦臉。尾指微揚,姿態優美。這個年紀的小娃兒模仿能力最強,尤其是模仿最親近的人,看得出月月是和她娘學來的。

    不過喬氏做起來是優雅好看,月月做出來平添了一種好笑感。不是不好看,反正讓小寶來看怎麽都好看。

    他的心嘭嘭嘭地跳起來,下意識閉上眼睛,可是什麽都沒感覺到,就聽月月說好了。

    見小寶睜開眼睛,月月說:“我給你擦好了。”

    怎麽這麽快?多擦一會兒啊!

    可惜小寶心中的呐喊,沒人能聽見。他啃了一口栗粉糕,看了月月一眼:“你能不能不叫我小寶弟弟?”

    月月是個乖丫頭,就問:“那我不叫你小寶弟弟叫什麽?”

    “什麽都成,反正別叫弟弟。”

    “可是你本來就比我小啊,娘說,比自己小的女孩兒叫妹妹,男娃娃就是弟弟。”

    “我就比你小一點點啦,我快兩歲了,你還沒有三歲,也算兩歲,你看咱們一般大。”

    “可我也快三歲啦。”月月記得娘是這麽跟自己說的。

    “不能這麽算的,沒有到就不算。你看我們都是兩歲,你以後叫我名字,我也叫你名字。”小寶強詞奪理道。

    月月可不會算數,隻能點點頭:“那好吧,我以後叫你什麽?”

    “小寶……”說完,小寶下意識搖頭。小寶這名字太不威武霸氣了,他以後的小媳婦怎麽能叫他奶名。他想了想,一本正經道:“我叫趙琛,你以後叫我琛哥吧。”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琛哥哦,就問你們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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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啦,把你們庫存的營養液都給琛哥吧,琛哥一如既往威武霸氣可愛蠢萌。︿( ̄︶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