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躺平·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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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平·十回

    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語言或動作並非必要條件。有的人自帶強大氣場,說什麽都顯得多餘。隻消往那兒一站,頭頂環繞一片能量宇宙。

    於是這種類型的人碰麵後,通常彼此沉默,無形中已經完成火花閃耀劈裏啪啦的溝通。

    比如現在的銀發老伯和歐允,一老一年輕,互相對視了數秒,仿佛一世紀之久,看得姚寶珊那顆小心髒悄悄提到了嗓子眼。

    “阿歐!”

    “老歐!”

    兩位暗中較量的武林高手,同時出聲,皆是不動聲色地一頓。

    “阿歐!”

    “老歐!”

    父子倆再次異口同聲。

    歐家超清了清喉嚨,背起雙手,下巴微微揚起。老人滿頭銀發,仍能看出年輕時俊朗的容顏,眉眼和歐允有幾分相似。

    歐允按捺下心裏波瀾,俯身平靜地擺弄太空貓包:裏麵兩隻小貓臉貼臉,睡得正香。

    姚寶珊直起身,朝歐家超恭恭敬敬鞠了個躬,“村長好,我是902的房客。”

    “你好你好,對不起,讓你受驚了,叫我超叔就好。”歐家超即刻化身慈祥老爺爺,顯然沒認出她是自己之前月夜追擊的那個逃逸家夥。

    村長請全場人去梁寬店裏喝楊枝甘露壓壓驚。

    人們陸陸續續下樓。

    歐家超走到歐允麵前,眉頭微擰,貓睡覺,有什麽好看的?歐允明擺著不太想理他,老頭望了眼那座橫放在兩棟樓之間的梯橋,輕輕嘆了口氣。

    歐允這才慢悠悠站起身,父子倆再度無言對峙,身影寂寥,看上去竟然有點落寞。

    身材魁梧的老人仰頭瞪著比自己高不少的兒子,眼眸裏寫滿了失望。歐允似乎習以為常,並不期待父親能給出什麽溫柔的反應,他閉了閉眼,掩去眼中的所有情緒。

    姚寶珊不想頂著一張滑稽的綠臉在這種怪異的氣氛中久留,大腳趾頭往外悄悄挪移。

    “哎——你不是口渴嗎?”歐允喊住她,眼底重新漫上了以往的溫柔顏色。

    “我現在不渴了。”

    “那就是我想喝水。”歐允不願與老父多談的模樣,重新背起兩隻貓。

    父子倆對上視線,歐家超有些恍神,歐允那輪廓與眉梢眼角,和他真是越來越像了。

    去到梁寬店裏,姚寶珊首要任務:直奔洗手間,把臉洗幹淨。

    出來時,歐允朝她招招手,桌上放了兩個周星馳電影裏常見的公雞碗,上方飄著幾縷細霧,是兩份剛煮好的“出前一丁”方便麵。

    窗外光線轉換,很快天色發黑,明明什麽都沒做,不知不覺折騰到了晚飯時間。

    歐允夾起一塊火腿,自言自語,“小豬夢見自己長大後成為了一名水手,媽媽說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於是它長大後成了火腿。”

    “……”

    這麽冷的笑話,剛剛應該用來滅火。

    聞到香味,肚子餓得咕咕抗議,姚寶珊不客氣了,沒吹涼就往嘴裏送,“咱們什麽時候能回家?”

    “吃完就能回,確定沒有安全隱患了。”

    姚寶珊埋頭,把一碗薄薄麵湯喝出誇父飲江的氣勢,“認識你沒多久,爬了人生唯二的兩次高。”

    第一次爬風雨亭爬樹,第二次直接在九層樓高當蜘蛛人。

    “感覺如何?”

    一口熱湯入胃,姚寶珊靜了兩秒才答,“高處不勝寒,我更喜歡腳踏實地一些。”

    歐允嘴角上揚。

    “咳咳……那位歐家超村長真是你爸?”

    “你覺得呢?”歐允又來了個問句,眉毛動了動,模仿歐家超擰眉,十足相似。

    老歐村長身寬魁梧,抵得上兩個歐允,一頭銀發使他看起來更像歐允的爺爺。

    不過男人保養得好,80歲一樣能當爹。

    新聞報道過:2019年一位印度農民以94歲的高齡榮升父親,刷新世界最年長新生兒父親的記錄,他的妻子當時也52歲了。

    “確實老當益壯,”歐允突然微微一笑,“比起老歐,我更帥更年輕更專一。”

    似曾相識的吹牛模樣,撩起姚寶珊的記憶:話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不經大腦厚顏無恥地張揚要睡村長……他兒子,還當著本尊的麵!

    人要臉,樹要皮。她向來穩重,不知道那天怎麽就嘴瓢了。

    受驚過度,姚寶珊耗費了不少體力,緩解尷尬隻好埋頭猛吃麵,最後一滴麵湯也被舌尖卷進嘴裏。

    彩虹邨差點失火的消息不脛而走,記者和網紅聞訊趕來,像聞著肉味的豺狼,站在寬記門口繪聲繪色描述“第一現場”。

    一堆人擠在大門前,拍了半天發現並沒有什麽素材可挖,圍住了老板梁寬,讓他講一講彩虹邨的暴富歷史。

    梁寬也是彩虹邨的原住民,澄清自己當年並沒有千萬拆遷款,隻能開一家茶餐廳,靠勤勞致富。

    衆人不信,“唔——唔——”起哄。

    “你們去采訪隔壁的中洲村啊,去年舊城改造通知一發,個個都是過億富豪啦,比我們當年的政策強多了!”

    有人忽然想起什麽,問,“今天差點釀成火災,彩虹邨幾十年前也燒過一次樓,農歷七月十四在即,會不會……”

    梁寬擰起眉頭,很快又鬆開,“靚仔同學,你印堂發黑,奉勸你少給自己招惹好朋友埋身。”

    對方聞言一愣,梁寬露出大白牙,笑得滲人,“各位ko,各位大v,幫忙多宣傳一下我們寬記茶餐廳不好嗎?正能量嘛!”

    寬記茶餐廳營業二十年,成為網紅博主必打卡的資深美食店。介紹起自家店鋪,梁寬遊刃有餘,為了緩和氣氛,開起了超冷的大叔玩笑,問大家知不知道為何寬記的鹹魚茄子煲與衆不同?

    衆人搖頭。

    梁老板自問自答:“寬記的鹹魚絕不會粘在鍋底,吃過寬記鹹魚的人都翻身了!”

    同樣是鹹魚,為何有的粘在鍋底,有的翻身?

    因為忘了加油,哈哈哈。

    梁寬從南極搬運回來的冷笑話終於將衆人成功勸退。

    侃大山侃累極了,梁寬回到兩位食客麵前噸噸噸喝水,“其實剛才聽到火警聲,我是真嚇到了。”

    火災親歷者姚寶珊沒見到火,印象裏隻記得空氣中烏黑的濃煙和沉穩救人的歐允。當時如果沒有他坐鎮指揮,樓裏的居民極有可能慌不擇路地逃生。

    挺身而出救人的歐允,很勇敢。

    “你以前接受過專業的救人培訓嗎?”她問。

    “阿歐不用學也會,他骨子裏就是真男人。”梁寬接過話,語氣自豪,“我們阿歐不是第一次救人了,他高中時放學路上遇到車禍,轎車撞歪橋墩,裏麵兩個人還卡在駕駛室裏出不來……”

    梁寬說得太激烈,說兩句就要停了來找水喝。

    姚寶珊斷斷續續聽了個大概,忽然覺得胸膛裏有熱流湧動。那一刻好像穿越時空,跟著梁寬的話回到過去,看到少年歐允如何奮不顧身,冒著轎車隨時爆炸的危險,勇敢沖上去把司機和副駕的人從起火的車裏拖拽出來。

    趁梁寬喝水間隙,歐允提了幾句別的話題,輕鬆讓梁寬轉移了注意力。

    意料之外,他似乎並不太願意提起這段英雄歷史,甚至陷入了一段沉默裏。

    姚寶珊托著下巴思考,此刻的歐允居然是一個能坐得住,且能忍受大段沉默時間的人,甚至連睫毛也很長時間才眨一次,整個人如大衛雕像般,不知在思索什麽。

    她突然發現,自己開始留意這個男人。但她真正感興趣的從來就不是他有意展現給外人的那一麵,而是他一直藏著的另一麵。

    一個人徹底被拆解被探索,才能真正被認知。這需要極大的熱情,不是每個人僅憑興趣就能做到。

    店裏咋咋呼呼的人群終於作鳥獸散,他倆也起身準備出門。

    姚寶珊本來就對門口那壁畫好奇,這回再看,發現竟然又變了一個細節:馬背上的小女孩重新回到了畫裏,將軍依然無蹤影。

    “將軍在此。”歐允指著畫卷下方,“我的印章。”

    姚寶珊藝術造詣不高,快對成鬥雞眼才認出其中一個「歐」字,另一個怎麽看也不像「允」字,筆劃數她還是數得清的。

    歐允從兜裏摸出一枚印章,底下刻著與畫麵相似的圖案,“像不像?”

    “你總問我問題。”姚寶珊不習慣這種對話方式,對方一旦使出了問句,出於禮貌,她就得回答。

    像現在,她吃飽喝足,困了累了,不想再說話。洗掉臉上的麵膜,沒及時敷護膚水和精華,皮膚繃得比地板還硬。

    管它什麽畫中人下凡,並不重要。就算真的有玄幻世界,她也不會驚訝。

    眼前,此刻,和她說著話,熱騰騰的人,是歐允。

    她注重的隻是:這個當下。

    right no,right here!

    走回九樓,互相進門前,姚寶珊喊住他,“阿蛋。”

    “嗯?”

    “阿蛋,就做你自己吧,奇怪一點也沒關係。”她總覺得自己要對他說這句話。

    歐允一怔。

    下一秒,年輕女人白皙的麵容湊近,她臉蛋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歐允心裏茫然閃過一個念頭:想摸摸她的臉,是不是和棉花糖一樣軟?

    這麽想著,男人已經張開雙臂,雖然有些奇怪,但她剛剛說了,奇怪一點也沒關係。

    他問,“要擁抱嗎?隻是朋友間那種,共患難過,互相安慰、鼓勵那種。”

    姚寶珊擡眸,緩緩眨了眨眼,的確有點奇怪,但身體再次先於意識回應,圈住了他的腰。

    歐允亦攬住她,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聲音緩而沉,“你今天做得很棒,逃生的時候,留在最後幫我通報實時情況。”

    鼻尖縈繞著他身上好聞的香氣,姚寶珊切切實實感受到歐允的高大,他的懷抱像廣闊的海洋。其實決定留下來等歐允的念頭隻在一瞬間,她沒有什麽高大上的奉獻想法,能幫多少是多少。

    “生死關頭的抉擇,需要極大的勇氣。姚寶,謝謝你。”

    姚寶珊覺察到有什麽擦過發頂,或許是他的下巴,亦或是其他,比如臉頰……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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