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九回到房間，臥在軟榻看醫，心神淩亂，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雲霧星月準備了熱水，抬著熱騰騰的木桶進來，霧開口說道：“爺，到時間見沐浴了”

    龍九放下醫，掃了霧一眼。雖然隻是淡淡一掃，卻讓霧倍感壓力。

    難道爺……？

    龍九站起身走到沐桶，霧為龍九寬衣解帶。

    龍九一腳踩進浴桶，整個人沉下去，閉眼泡起澡來。

    “出去吧”龍九語氣冷淡。

    四女點頭退了出去。

    龍九睜開眼，看著霧的背影，忽然開口說道：“霧，以後再多管閑事，不要待在九王府了，我不需要這樣頑劣不正的手下”

    霧身軀一震，她知道，所有的小心計小陰謀都逃不過主子的一雙厲眼。

    霧點頭。“是，屬下謹記”

    霧疑惑，主子是真的對鳳兮兒狠嗎？警告她們是不是也有為鳳兮兒打抱不平的成分呢？

    龍九閉眼。也不知心底那份怒氣為何那般深重。

    雖然他是很痛恨不光明和耍手段的作風，但是懲罰鳳兮兒，不是他想要的嗎？為何自己一點都不開心，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

    馬棚裏。

    鳳兮兒躺在草堆裏縮成一團。很餓，很冷，很累。

    憋屈死了。

    鳳兮兒不爭氣的眼角滑出了淚珠。倔強的咽喉嚨，將哭腔逼回去。

    陳大娘和王嬸還有小土豆偷偷抱著棉被來看望她。

    陳大娘將厚實的棉被蓋在鳳兮兒身，瞬間一陣溫暖。

    鳳兮兒偷偷抹了抹淚珠，抬頭微笑著問道：“有你們真好”

    陳大娘滿臉憐愛的替鳳兮兒擦幹頭發，說道：“阿兮，你不要這麽倔，和王爺鬥氣，你不會有好果子吃，要乖一點，知道嗎？”

    一想到龍九那張冷漠無情的冰雕臉，鳳兮兒心底生出一抹悲涼，依著龍九那精明的性子怎麽可能不知道四女的小心機，可是，龍九沒有為她說什麽，她知道自己辯解無力，也任由龍九處置好了。

    心口，有一股怨氣嗆著，好難受。

    為了不讓關心她的人粗心，鳳兮兒壓下心頭悲涼，乖巧的點頭，還是一如的大氣，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姿態，“大娘放心，那些人我惹不起，還躲得起，不要擔心，第一次睡馬棚，還挺有意思的，夜了，你們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小土豆的眼淚又啪啦拍啦的流出來，鳳兮兒本來有點悲涼的內心，更加悲觀了，感覺自己好像瓊瑤劇的女主角一樣了。

    鳳兮兒隻得用著開玩笑的口吻去安慰小土豆：“好啦，你家小姐還沒死呢，哭得這般淒慘作甚”

    小土豆嗚咽著又要囉嗦一大堆，鳳兮兒為求耳根清淨，趕緊製止道：“行了啦，我的小土豆，不是睡一晚馬棚麽？沒啥大不了，又不會斷胳膊斷腿的，明兒起來，太陽升起，你家小姐還是好好的啦，趕緊回去歇息吧，大娘王嬸你們真的不用擔心，回去歇息吧”

    三人守候鳳兮兒一會兒，看著鳳兮兒的頭發終於擦幹，終是離去。

    夜，很靜，星空掛著一抹明月。

    鳳兮兒無心睡眠，一個人靠在木頭柱子，抬頭仰著下巴看著那遙遠星空發起呆來。

    她不再那麽冷，裹著厚厚的被子，陳大娘給她留了三個大饅頭，她全吃了，覺得很滿足。隻要餓不死好。餓的時候饅頭是山珍海味。

    鳳兮兒那樣愣愣的看著那抹星空，明明很困，卻毫無睡意。

    鳳兮兒做夢也想不到她和龍九會是這樣的局麵，為何會走到今日這一步？鳳兮兒也覺得很妙。

    現在，她隻想好好活著。

    隻有活著，才能有機會去解開心的疑惑，鳳兮兒相信，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的。

    一股涼風飄過來，鳳兮兒打了個噴嚏，裹緊了被子，鳳兮兒躺下了草堆，翻來覆去是睡不著。

    也不知道怎麽了，心下一片躁亂。

    躁亂的何止鳳兮兒。

    龍九泡完藥浴，紫雲給他藥膏按摩。龍九一直閉眼，聞著淡淡的藥香，試圖讓自己躁亂的心安靜下來。

    可是沒有，反而隨著夜漸深，更加擾亂。

    紫雲細嫩柔軟的小手在龍九背輕輕的按摩著，紫雲掩下眼的羞澀，這麽多年，算主子不愛她，能夠守在主子身邊為主子做這些，她已經心滿意足。

    夜，靜謐，兩人無言，空氣流傳著曖昧。

    半晌，紫雲開口說道：“爺，背的疤痕越來越淡了，西域毒教的配方真是厲害”

    龍九淡淡的嗯一聲，有點心不在焉。

    其實，這些疤痕，他真的不在乎了。再什麽醫治拯救也回不到最初的樣子。

    “夜深了，下去歇息吧”龍九始終不曾張開眼看她一眼。

    紫雲心一陣失落，他沒有留她下來。

    昨夜的洞房花燭，隻是一場任務，做戲給外人看罷了。

    明明知道的，可是還是會心疼。

    紫雲低頭，黯然退下。

    龍九穿好衣裳，一點倦意都沒。心裏總覺得有什麽事情沒有做一樣。

    眺望那閉著的木窗，那個女人……

    龍九狠下心，閉著自己靜下心，又坐到方桌前看起醫。

    很怪，還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良久，無法忍受內心的劇烈掙紮，龍九還去丟下醫，推門而出了。

    龍九雙手負於身後，一路邁著輕步，推門出來，心情竟然如釋放的湧泉，壓抑也隨之散去。

    見鬼了。

    ……

    鳳兮兒睡不著，又起身靠著木頭柱子，抽出隨身攜帶的笛子。

    想起紅九說的話，阿兮想我了便吹笛。

    嗬，她每時每刻的都想紅九，豈不是時時刻刻都要吹笛。

    這是紅九留給她唯一的念想了。

    所以，鳳兮兒時刻都攜帶著這根笛子。

    雙手握著笛子放於嘴邊，唇瓣微微張開，鳳兮兒輕輕的吹動著旋律。

    還是那首莫失莫忘。

    她現在是真的孑影無燈伴了。

    龍九留在馬棚後麵的回廊裏，靜靜的聽著這首熟悉又陌生的曲子。

    這個旋律……如此淒美婉轉，聽在耳裏，讓他的心底莫名其妙的泛起漣漪。甚至還會有一抹心疼，疼得他不知所措。

    鳳兮兒擔憂會吵鬧到府裏的人，短暫的吹奏過後，將笛子藏進懷裏。輕輕歎了一口氣。又躺下草堆，閉眼，逼著自己快點入睡。

    明兒還有一大堆活兒等著她幹呢。得養好精神了，才有精力幹活。

    好好活著，為了紅九。

    這是她最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