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莉亞幼小的聲音，蘊含著無盡的怒意。

    她那弱小的身軀，此刻還在微微顫抖。

    也不知道，是在今天這樣的場麵上害怕，還是對那些婆羅門的統治深惡痛絕。

    這般咬牙切齒的仇恨，倒是讓子嬰有點意外。

    就在此時，跪在普莉亞旁邊的那個青年開口了。

    “大人，您可能不知道，這些婆羅門和刹帝利，根本就不把我們當人看。”一旁的普莉亞，幫著翻譯，“我們不但沒有任何尊嚴，就連生命都不能保證，您看見沒有？整個波斯城內，大部分都是年輕人，您沒發現嗎？”

    麵對這樣的質問，子嬰之前好像真沒注意。

    這樣細細一想，還真如眼前這位青年說的一樣。

    王崇文帶著部隊要去非洲挖坑，告示一發，便有大批的人來報名，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青壯年。

    蒙恬帶著先鋒大軍渡河，先進進駐翡翠城，這告示一發，所來應征的好像都是青年。

    而眼前的數萬人，放眼望去，連個花白頭發的都沒有。

    經他這麽一說，眾人這才恍然，就連打下波斯城的韓信，也才想起這個城中的百姓，大部分都是青壯年。

    若是這樣，那孔雀國的老人去哪兒了？

    那青年沒有等子嬰提問，便繼續說道：“因為我們是賤民，我們被那些婆羅門奴役著，隻有極少數的人，才能老去，像我們這樣的人，能活到十五歲，就已經是走了大運，而今年，我已經十五歲了。”

    那青年一邊說著，一邊哽咽。

    而身後的數萬人，也不知有多少人跟著哭了。

    絕大部分人，都活不過十五歲，他們在十一二歲的時候，便結婚生子，為那些個婆羅門的老爺們繁殖下一代。

    大秦的平均壽命，估計有二十五歲。

    不過，這是在一統六國前。

    眼下，糧食管夠，再加上醫療水平的提高，大秦的人均壽命，估計還能再往上漲個幾歲。

    可十五歲的平均壽命，也實在是太低了。

    若是再低個一兩歲，恐怕這個族群便無法繁殖下去。

    “大人，請讓我們去吧，隻要給我們一口吃的，給我們一把武器，我們可以為你們開路！”那青年的眼神頗為堅韌，“在那些婆羅門眼中，我們甚至連牲畜都不如，無休止的勞作，隨意打殺，太常見了。在來波斯之前，我從來沒有感受過‘吃飽’的體驗，是大秦給了我們新生，這也算我們報答大秦。”

    說完，這青年，便又對著地上磕了一下，身後的數萬人，學著他的樣子，跟著磕了下去。

    沉悶的聲音響起，也不知道多少人，使用了全力。

    大秦需要兵力嗎？

    不需要！

    出兵二十五萬，又是精銳之師，蕩平孔雀國，輕而易舉。

    大秦需要送死的人嗎？

    當然需要！

    黑死病肆虐孔雀國，大秦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否則，也不會讓艾薇兒著急打造那麽多的防護服。

    子嬰估計，沒有個三五年，是不可能拿下孔雀國的，這還要伴隨巨大的感染風險。

    必須步步為營，小心翼翼。

    可眼下，這突然冒出來的幾萬人，卻是大秦最為需要的。

    這些人本就是孔雀國的賤民，熟知當地的語言，和自己的族人交流起來，反倒是更為便捷。

    有他們舍死相助，大秦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摸清整個孔雀國內部的情況，然後再製定相應的策略。

    但，眼前的數萬人，不過是吃飽了肚子的普通人而已，讓他們往前衝，存活下來的概率微乎其微。

    不管以前是什麽人，此刻，他們已經是大秦的一份子，不管是海外挖坑，還是隨軍前行，亦或是下田勞作，協助行商運輸貨物，他們的行動，已經和大秦融為一體。

    讓幾萬人白白去犧牲，子嬰做不到。

    最重要的，便是自己已經製定了進攻計劃，這計劃唯一的缺點就是慢，但是勝在穩啊。

    徒增的犧牲，完全沒有必要。

    這幾萬人，去玉石山上挖坑也勝過白白的犧牲。

    想到這，子嬰不禁歎息地搖搖頭：“我欣賞你們的勇氣，但你們並不知道，南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去了南方，活下來的機會微乎其微。”

    說完，子嬰便不想多言，若是這些人真想出力，可以去對岸的玉石山上挖翡翠。

    “大人！！”普莉亞當即大喊：“大人，我們當然知道對岸發生了什麽，瘟疫，可怕的瘟疫，我的一家人就是因為瘟疫全部死光的。”

    普莉亞親身經曆了什麽叫地獄，實際上，並不隻是瘟疫，是災荒和瘟疫一起肆虐。

    隻是那時候的普莉亞，並不太懂。

    和項羽一起隔離的日子，她也深深見識到了瘟疫的可怕，那麽多的大哥哥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大人，我們當然知道前麵有人，請您相信我們的勇氣，我們不怕死！”那青年又激動地補充道。

    “你們這樣拚命，到底是為了什麽？”一旁的嬴政，終於開口詢問。

    明明生活富足，在這波斯城內，沒有什麽危險，可這群人，為什麽非要去上戰場？

    要知道，大秦的軍功製，可沒有在波斯城內宣傳過，這些人壓根就不知道打仗能獲取爵位。

    “因為我們不像自己的子孫後代，還是賤民！”那青年的聲音，歇斯底裏，“我想讓他們正常地生活下去，像個人地生活下去。而在國內的南邊，有太多的人和我們一樣，我們要團結他們，一起掙脫枷鎖，為了未來……”

    至此，子嬰才算明白這群人真實的想法，這是對大秦不自信啊。

    這兩年的時間，他們終於體會到了當‘人’的感受，以前那種苦日子，壓根不想再回去。

    為了一勞永逸，為了讓更多的人過上正常的生活，為了以後的子子輩輩，他們要出擊，要去鬥爭，要去拿回屬於人類的尊嚴。

    在印度河的南邊，還有數不清的，和他們一樣的賤民，他們要去拯救這些人。

    想到這，子嬰不禁歎了口氣：“如果我不曾見過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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