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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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駕出行,聲勢浩壯。
    數千禁衛簇擁著禦輦,鐵甲在晴空下反射出的寒光蜿蜒向前。
    正是初春,天氣才稍有轉暖,路邊枝條上已有嫩綠的新芽萌發,在料峭的春風裏輕舒微顫。
    上皇半闔雙目,滿布皺紋、青筋糾雜的手裏把玩著兩顆羊脂玉·球。
    甄氏。
    似乎有兩分聰明。
    她若聰明,就不會不從。
    今日之後,給她個什麽名分,就看她到底有幾分聰明了。
    靜玄寺算半個北靜王府的家廟,臨近京城北門,與北靜王府約有兩刻鍾路程遠近。
    聽得上皇突然出宮是去靜玄寺,北靜太妃忙命水溶換過常服,向靜玄寺覲見請安。
    但北靜郡王的大轎被攔在了靜玄寺山門外。
    禁軍統領蔣慶親自在山門處守衛,話說得還算客氣:“陛下今日出宮,隻為修佛靜心,已吩咐過不見人,王爺請回罷。”
    水溶十分溫和謙遜,打探數句,又賄以金銀,蔣慶一字不肯多言。
    他隻得在寺外叩首,上轎原路回府。
    北靜太妃在府中坐臥不安,心緒不寧。見水溶這就回來了,她起身到殿外等著,來不及拉他入殿就問:“老聖人不要你隨駕?”
    水溶歎道:“禁軍已將靜玄寺圍了幾層,我隻見到了蔣統領,連戴內相都沒得見。老聖人不想見人,我也隻能回來了。”
    說話間,兩人已回到殿內。
    北靜太妃隨便往榻上一歪,直揉胸口:“我這心跳得厲害,總覺得今日會有大事。”
    水溶吃過半杯茶解渴,坐在太妃身邊安慰道:“娘,靜玄寺又非第一次迎接聖駕,便是你我不在,也不會出什麽差錯。”
    本朝曆經四代,連隻在位九年,年未半百就崩逝的太·宗皇帝都曾駕臨過靜玄寺一次,今上也曾兩次臨幸。上皇從登基至今近五十載,臨幸靜玄寺的次數更是一雙手都數不清。
    北靜太妃忽然想到一人:“甄氏也在裏麵。”
    水溶笑道:“前日徐嬤嬤才去了回來,說她還是那麽瘦弱,娘忘了?她那身子,別說老聖人帶足了三千禁衛,連禦前的太監都能一隻手製住她,能弄出什麽事?”
    北靜太妃想了又想,勉強點頭:“就算我多心了吧。”
    水溶笑道:“東西寺隔著幾道門,老聖人從來沒去過西寺,她又不認得怎麽去東寺。娘累了,我替娘念一卷經罷。”
    ……
    甄素英垂首斂目,隻看著腳下不斷退後的石磚,跟在戴內相身後,邁過一道又一道院門。
    他們經過之處,並不見其餘人的身影。
    但甄素英知道,一定有禁衛中的弓箭手在暗中埋伏。
    若她有分毫異動,利箭會毫不猶豫地穿透她的血肉,取走她這條命。
    ——會比她用短刀刺透智善、智通兩位小師傅心口的手法幹脆得多。
    甄素英不敢咬嘴裏的肉,不敢深呼吸,不敢做任何能讓她迅速冷靜下來,卻會引起注意的事。
    她隻有一次機會。
    她絕對不能失敗。
    失敗了,兩位小師傅就白死了。
    她是為了娘,為了弟弟,為了家人,兩位小師傅無父無母,都是孤兒,是為了什麽?
    就為了“盡忠”嗎?
    分明她們臨死之前……也是怕的啊?
    她們從開始教她,就知道一定會有被她殺·掉的這一天嗎?
    戴權在一處殿外停下。
    “陛下,靜思師父到了。”
    甄素英用餘光掃視院中,隻看到了幾個品級不低的太監的袍角。
    禁衛都在外麵。
    殿內,一個老邁渾濁的聲音說:“帶她進來。”
    戴權應諾。
    另兩個太監開啟了殿門。
    戴權微微側身:“靜思師父,請吧。”
    甄素英不再刻意收斂身體的顫抖。
    她仍然緊緊跟隨在戴權身後,進入內殿。
    戴權讓在一旁,她閉目拜倒:“貧尼靜思,拜見陛下。”
    看著下方抖成一團的纖弱女子,上皇的心情莫名好了兩分。
    他盯著她細膩潔白的後頸看了一會,問:“靜思,你為何不起?”
    甄素英的聲音從齒縫裏鑽出來:“貧尼有罪。”
    上皇笑問:“你何罪之有?”
    甄素英聲音哽咽:“貧尼……貧尼……不該隻尊太後,不敬陛下……貧尼辜負了陛下的恩典,日夜不安……”
    上皇笑命:“抬起頭來。”
    甄素英慢慢挺直身體,仰起一張不施脂粉的素麵。
    她發紅含淚的雙眼看了上皇一瞬,又忙驚慌垂下。
    上皇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掃過。
    她隻穿一身素衣,用一根白玉簪挽住一頭烏發,在寺中吃了半年的素,竟毫未減損她的容貌。她玉麵柳眉,兩頰紅潤,身上的素色更顯出麵容嬌俏可人,窈窕的身段被深深藏在衣裙之下。
    上皇下榻,向她走了過來。
    甄素英渾身一顫。
    上皇俯身,拍了拍她的臉,捏住她的下巴:“朕給你贖罪的機會。”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甄素英瞪大了雙眼,她的神情從震驚轉為絕望,淚水搖搖欲墜,她雙手在腿上攥緊,渾身發抖,嘴唇張開又合上,卻沒敢吐出任何一個拒絕的字。
    最後,她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滾落,掉入上皇手中:“妾身願意還俗,服侍陛下。”
    上皇直起身,暢快笑了幾聲。
    戴權笑道:“恭喜陛下得此佳人。”
    上皇擺手,戴權低頭出去,將殿外的幾個太監趕遠,隻自己在門外守著。
    這事到底不算光彩,老聖人連他都不留在裏頭了,外麵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殿內,甄素英仰麵躺著,雙目無神。
    上皇龍袍裏,金色的鎖子甲在她眼前晃出一片光暈。
    結束,上皇要向外喚人。
    甄素英卻抖著手,撫在了上皇的鎖子甲上。
    她咬唇說:“妾身……服侍陛下。”
    上皇看了她兩眼,捏住她的臉頰,問:“你也‘服侍’過水溶?”
    甄素英的眼淚立刻滾落下來,滿眼驚慌:“妾身沒有!”
    上皇手沒鬆:“朕與水溶,誰更——”
    甄素英忙道:“陛下龍威,旁人如何比得?”
    上皇慢慢放開甄素英:“朕許你服侍。”
    甄素英低下頭:“初春天寒,請陛下許妾身撥熱火盆。”
    上皇點頭。
    甄素英赤·身下榻,將屏風內外四個火盆都撥熱加炭,淨手回來,便精心服侍上皇。
    屋內漸熱。
    上皇意猶未盡。
    甄素英聲音細細:“不知妾身服侍得怎樣。”
    上皇笑道:“你很好。朕許久沒如此痛快了。”
    甄素英羞澀一笑:“陛下……”
    上皇脫去鎖子甲,丟在一邊,大笑:“再來!”
    甄氏如此知趣,他該給北靜王府選一個更好的王妃補償。
    林家的姑娘就不錯。尚書之女,做個異姓郡王妃很夠了。
    這份恩典賞給林家,也抵得過那十幾廷杖。
    林海難道還沒有甄氏知道好歹?
    林家的姑娘還小,不能成婚,就先給北靜王府選兩個側妃。也叫林海知道什麽是天子——
    甄素英服侍一番,跨·在上皇身上。
    正得·趣,要到頂·峰時,上皇忽覺魂驚。
    他睜眼一看,甄素英麵上哪裏還有嬌羞仰慕,迷離春·意?
    她眼神冰冷,手中握著不知從哪裏來的長針,無比精準地向他心口刺來。
    ……
    臨敬殿,皇上背手立在殿外,向北偏西方向遠望。
    羅焰和從前無數次一樣,安靜侍立在一旁。
    天將午時了。
    焦急在皇上眉心顯露。
    去歲他太冒進了,以為能用選宮女一事重擊父皇,哪知父皇也想探明他的打算,將計就計。
    他沒能再振仁德之名,也沒能讓父皇的名聲損傷多少,反而讓父皇對他更加戒備。
    不過父皇對他的防備夠多了,他不怕再多一層。
    而且,他早有兩手準備。
    孝慈太後薨逝不久,父皇就開了多年的戒,又幸起了宮女。父皇幸人,隻擇年輕健康的,連樣貌都不大挑了,他當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麽。
    父皇想要一個母族微賤,全然在掌控中的兒子。
    一個什麽都不懂,甘願做傀儡的兒子。
    父皇抬出六弟,不過是想讓他自亂陣腳。
    東平王府穆氏,嫡支出了一個北靜太妃,旁支出了一個皇貴太妃。就算皇貴太妃與東平王府並不親密,與北靜太妃也關係平平,六弟有這樣的母族,父皇怎麽敢抬他上位?
    是大周需要一個能讓臣民安心的皇帝,一個健康年輕的繼承人,所以父皇還沒對他下死手。
    等父皇的小兒子落地,他不但皇位不保,性命也該到頭了。
    他讓儀鸞衛給父皇幸過、或可能臨幸的所有女子都下了藥。
    她們有孕的可能變大了。代價是,失去了任何能讓孩子平安落地的機會。
    胎兒最多在她們腹中長到五個月。
    這一年,父皇先後沒了六個“小兒子”。
    他將父皇逼到了他想讓父皇走的路上。
    是父皇要去靜玄寺,是父皇要強奪臣妻,是父皇非要在靜玄寺強占甄氏,讓甄氏不堪受辱,隻能弑君——
    皇上問:“那兩個燒了嗎?”
    羅焰:“陛下,臣都已辦妥了。”
    如果皇上仔細聽,就會發現羅焰的聲音比往日稍有沉悶。
    但他滿心都是甄氏能不能成功,沒有發覺羅焰的這一點點不同。
    若甄氏成,父皇遇刺得如此不光彩,他不細查究竟,才是保全皇家的顏麵。
    等甄氏和她幾個陪嫁一死,智善智通已經化成灰了,知道這件事真相的,就隻有他和羅焰。
    可若甄氏敗了……
    戴權、欽天監、各處的太監女官……
    他和孝慈太後這些年在宮裏的經營可能會被連根拔起,一絲不存。
    父皇一直沒有讓他碰到更多兵權,他宮變就是主動送死。
    還剩唯一的辦法,就隻有讓儀鸞衛強行給父皇下“夢中醉”,再把羅氏弓氏都抹去了。
    連甄家都會背叛父皇。
    儀鸞衛遠比甄家可信,但他也不會全信。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舍不得他花了十多年精力,投入百萬,培養出來的這些人才。
    特別是羅焰。
    皇上扶住欄杆,繼續向靜玄寺方向望去。
    ……
    從未全然放下的戒心讓上皇警覺睜眼,看到了甄素英的動作,而多年習武讓他的身體還保持著相當的敏捷。
    距離太近,來不及反擊,也躲不過了。
    他盡最大程度傾斜身體,讓甄素英手中的長針隻刺到了他肋間。
    “來人!護駕!”上皇一腳將甄素英踢遠兩尺,“護駕!護駕”
    戴權心中無比掙紮,一時離進兩步,一時又走遠想去叫人。
    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甄素英忍著渾身酸軟和胸前鈍痛,迅速摸到一處暗格,果然有一把她熟悉的短刀。
    成與不成,就看這一擊!
    她撲向上皇。
    上皇的憤怒讓他忘記了疲憊。肋間的血和疼痛激發了他的獸·性。
    他站直身體,手臂一擋,隻讓甄素英劃開了一條血痕。
    他麵目猙獰,眼中戾氣暴漲。
    林宅,今日柳月眉小恙沒來,隻有盧芳年來了。寧安華正調整中午待客的菜品,多加兩道盧芳年愛吃的菜。
    盧家離京後,開始是寧安華常請她來,後來,就是她主動遞帖子。到現在,她來林家的頻率固定在了一個月兩到三次,比柳月眉來得還勤些。
    日子長了,寧安華也覺出幾分盧芳年真心親近之外的私心。
    她是怕林家轉投上皇,羅焰在京中就又少了一家同盟,更加艱難。
    寧安華不討厭她的心思,隻覺得她可愛又可憐,但其實……沒什麽必要。
    吩咐完了檀衣,寧安華轉身欲回,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索求她的力量。
    是她四個月前下的那道詛咒。
    她沒有猶豫,立刻將全身異能沿著那道常人不可見的細微的“線”,送入詛咒中。